第四十六章

我提着心不知霍期會如何回答,又怕他真的會這樣做,卻還有些期待他的回答。鄭秋崖問道“你自斷右臂之時,我便放了她,如何?”

霍期還是一貫的神色,毫無猶豫地淡淡道:“好,我劍落之時,便要看見她安全,否則我保證你活不過今日。“鄭秋崖笑道:“爽快,我答應你。”我心中百感交集,臉上已有大片溼意,能聽到他這樣說,也沒什麼遺憾了,我對着霍期搖搖頭說:“不要,他不會放了我的。”

霍期朝我安慰一笑,“沒關係,有我在,若真能保你平安,做什麼都值得。”我對着他不住的搖頭,我本就沒想過會活着離開這裡,能在此時此刻還能見霍期一眼,我已覺得是意外之喜了,如今他爲了我從戰場回來,出現在我眼前,還要用右臂換我尚未可知的平安,我已經覺得夠了,真的夠了,不用再多了。

我對着霍期笑了一笑,希望他可以記住我笑的樣子,雖然我知道此刻已是狼狽的不能再狼狽了,我還是希望他記憶裡的我能多美好一點兒。我極認真的說道:“霍期,遇見你,我已覺得是我此生最大的運氣了。我想跟你去很多地方,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如果以後你娶了別人,也不要忘記我,讓我活在你的記憶裡,如果你不小心忘記了我,如果你真的忘了我,就讓我活在過去的時空裡。”霍期臉色越來越蒼白,怕是已看到了我的動作,猜到了我的心思,沉聲說道:“別亂想,初初,我說過一切有我在,無論有什麼危險,都交給我。”他的眼睛雖還緊緊盯着我,劍卻已換到了左手之上。

說話之時,我的手已握住了雷霆劍的機關所在,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對着陳晝笑道:“謝謝你,陳晝,謝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話音未落,霍期已

預備舉起劍向右臂砍去,對着鄭秋崖道:“別忘了你說的話。”鄭秋崖尚未來得及迴應,我猛一轉身,已把雷霆劍刺向他的心口處,絲毫未差,正中要害,整劍刺入,只餘劍柄在外,我最終還是快了一步。

鄭秋崖張開嘴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再低頭看着已插入胸口的雷霆劍,嘴角噴出幾大口鮮血,帶着我的衣裳也一併染上了血跡。霍期與陳晝飛快的向我奔來,鄭秋崖望了一眼他們,嘴角閃過一絲嘲笑,伸手將我向後推去,爐中的熱浪卷襲着我的身體,我伸手拉着鄭秋崖胸口處的衣襟,把他也一併帶入了熔爐之中。

我聽見霍期在外大聲的叫着我的名字,我看見他俯在爐頂上方衝我大聲吼道:“不。”聲音透過這滅身之火,透過我的耳朵,直擊我的心臟,一陣陣生疼,我想我再也,再也不能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模樣了。

直到他的樣子被大火吞噬,鄭秋崖已在我面前迅速被這爐火包圍,痛苦的發出咆哮之聲,只餘一雙眼睛滿是不甘和怨恨的盯着我,身體一寸一寸變成焦炭一般,又瞬間化爲齏粉,碎在藥爐裡,再也尋不到蹤跡。我心中震撼而又恐懼,心中只覺越來越壓抑,卻無烈火焚燒的疼痛之感,也未像鄭秋崖一般燒成灰燼,躺在熔爐中卻無半點損害,不禁滿是疑惑的望着四周。

一陣藍色的光暈包裹在我的四周,如藍色海洋一般把我於這熊熊烈火隔開,只覺周身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緩緩流淌,不知所起不知所蹤。

我正疑惑之時,一顆藍色石頭泛着斑斕的光彩,從我心口處緩緩飄出,在我眼前停住。難道,我心中一驚,這便是鄭秋崖所說的靈石嗎?它竟真的在我體內?我爲何全然不知?

我望着這靈石,一種淡淡的哀傷在心口散

出,它正對着我的眼睛,似是在於我說話,我與它第一次見面卻又覺得是相處了許久般熟悉。雖說萬般不該,我卻好像真能聽懂它的意思一般,它似乎,似乎正在與我告別。

我望着它,不自覺地緩緩擡起手想去托住它,它卻突然暗淡下來,周身的藍色光暈卻更加深了,只覺得一種巨大的力量散開,越聚越大,越發不可收拾。

直到我聽見一聲清脆的斷裂之聲,靈石中間裂出一條細縫來,這力量似乎也到了盡頭,衝出這光暈之內,直把烈火衝開,把藥爐衝開,一聲劇烈的爆炸之聲響起,藥爐化成碎片。即使被這力量護着,我也被震的頭腦發顫,差點暈了過去。

我模模糊糊望着霍期與陳晝看見在碎裂的藥爐之中,靜靜躺在那裡的我,先是一愣,便飛快的向我跑來。我看不清霍期的神色,只感覺他將我從地上扶起,我看見身上的藍色光暈漸漸消失不見,微弱的對他說道:“快走。”霍期用力抱起我,與陳晝一齊衝向門外,外面立着許多踏風營的將士,護在我們身後,快速的向海岸跑去。

我透過霍期的肩膀看見身後的大火越來越大,已把整座煉藥房團團包圍住,又藉着巨大的火勢和風,向四周迅速蔓延開來。我的身體開始越來越重,頭腦發沉,想好好睡過去卻又被許多回憶撕扯着,時而清明時而混亂,許多前塵往事隨着靈石的破裂涌回我的記憶。

我終於記起藏心境是何時出的山,這靈石是何時到了我的體內,我爲何會在炎寒洞裡呆上三年,我與陳晝是如何相識,而霍期又爲何說會害怕再次失去我。這些事無非都源於三年多以前,掌月教擄我去往古珞國一事,這些記憶攪混在我的腦中,直到我都想的清楚明白之時才放過我,讓我沉沉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