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菜市買了米,鳳宓與沉朱肩並肩往回走,正在探討今晚伙食,卻見前方擁堵異常,路人都擠在一處,似在圍觀什麼。
還未回神,身邊的姑娘已經一溜煙兒地跑了過去,很快就從裡三層外三層的看熱鬧人羣中殺出一條血路,鳳宓見狀,將手中的米掂一掂,也慢悠悠地踱了過去。
沉朱在最適合圍觀的位置站定,看到以東方闕爲首的長溟派弟子時,忍不住感嘆:世界可真是小。
只見東方闕冷冰冰地立在那裡,仍是那張冰塊臉,只是冰塊臉更像冰塊了,彷彿誰欠了他一筆大錢還不準備還似的。
沉朱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明白了,欠他錢的還是位姑娘。
那姑娘容貌逼人,身材挺拔修長,相比一般美人,雖也稱得上眉目精緻,卻少了些柔婉,多了些英氣,若非她一身紫色裙裝,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段,沉朱第一眼見她,怕是要由衷贊上一句:好一位英俊的少年俠客!
不過不知道爲什麼,這位少年俠客,生得頗有些面熟。
適時,那姑娘正在與東方闕對峙,一個眼神冰涼,一個神情冷肅,目光如短兵相接,互不相讓。
沉朱正有些焦急,想問一問身邊的人這是演的哪一齣,那美人接下來的動作,卻看得她目瞪口呆。
美人動了,朝東方闕撲了過去。撲過去時還一副怨婦的嘴臉:“東方闕,你到底怎樣才肯帶上我!”
東方闕似是沒料到她會撲過來,就那樣被她撲了個正着。
他身邊那些同門亦沒反應過來,年紀最小的洛小天率先發出一聲大喝:“妖女,快放開我大師兄!”
東方闕平日裡端莊自持,尤其在男女之事上向來一絲不苟,如今在大庭廣衆之下被一個女子如此輕薄,登時露出嫌惡之色,可是想到她一個女流之輩,又不好發作,竭力剋制着自己的怒意,將她甩了甩:“宜默,放開!”
宜默抱着他的胳膊不動,大義凜然道:“我好不容易從紫華山追到青城山,又從青城山追到荒河鎮,你說放就放了?除非你答應我,你走到哪兒就把我帶到哪兒,否則沒商量!”
女子的神情和語氣都極硬氣,可是這行爲簡直像在撒潑耍賴。
沉朱此時算是看明白了,這姑娘原來是追相好來了。從紫華山到荒河鎮,少說也有幾千裡,這姑娘千里尋郎,矜持是欠了一些,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她委實不容易。不過,看他情郎這樣子,雖然生了一張俊臉,卻是薄情寡義之相。
東方闕額角跳得厲害,咬牙切齒道:“我數三下,再不鬆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一、二、三!”
話畢,立刻手起劍落,竟無一絲猶豫。
那姑娘一個漂亮的旋身,避開那來勢極兇的一劍。
四下靜了靜。誰都沒有想到,東方闕竟然說砍就砍。好在那姑娘身手好,否則這一劍削掉的,就不只是姑娘的一縷頭髮,而是姑娘的腦袋。
喚作宜默的姑娘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青絲,又看向面前的東方闕,目光緩緩沉下來。
東方闕仍是那副正氣浩然的模樣:“宜默,你可是忘了你在長溟的所作所爲?若非有正事要辦,我並不介意與你做個了結。”
口氣中的狠戾,連沉朱都聽出來了。
宜默就那樣看了他半晌,脣角微勾:“了結?”臉上帶笑,神情卻一片冰涼,“事情都還沒有查明白,你就要與我做個了結,你卻說說,要與我如何了結?”
幽寂的眸中滿是咄咄逼人的光。
東方闕迎上那雙眼睛,眸中亦漫上來一層殺氣:“宜默,你不要以爲我不敢殺你。”
話說到這裡,圍觀的人就有些看不清劇情了。
上一出還是千里尋郎,怎麼這一出又像是仇人見面?悟了悟,明白了——這是愛着愛着愛出問題來了。上一刻還是如膠似漆的愛人,下一刻就恨不得手刃對方。男女之事,向來這般玄妙。理清頭緒,衆人接着看戲。
只見女子從衣袖上扯下一條布當作髮帶,將因方纔那一劍而有些參差不齊的頭髮高高綁起,邊綁邊道:“就憑你師妹的一句話,就不分青紅皁白認定是我做的,這就是長溟大弟子應有的風度?”
頭髮綁好後,更加顯得她英姿颯爽。
她擡起手中的劍,橫眉怒視東方闕。
就在沉朱在心中爲她叫好之際,卻聽她以氣吞山河之勢道:“東方闕,本姑娘今日是跟定你了,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休想甩掉本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