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弧破乖乖的養在深宮之中,沉夕仍舊做着她的小宮女,東香情每天都圍着她轉,快樂的就像一隻小鳥,東凌破也再也沒有找過她想必是那番話讓東凌破看清了自己的責任。倒是有一次她遇見了胡翌,兩人默默相對許久,竟沒有半句話。
她從胡翌的眼中看到了猜忌和懷疑,是因爲救東弧破的方法和馭獸嗎?呵呵,他是想問的她的吧,只是不知爲何終究沒有問出口。
最後,兩人擦肩而過,他幫她的那一幕幕,突然在她眼前晃過,突然發現,她唯一承認的知己,竟成了陌路之人。
相忘於江湖,相忘於江湖啊。
她是歷劫之人,他是造劫之人,兩人本就不該相遇相知的,如今也好,也好。
沉夕微微蹙眉,昨日盼春傳來消息說“異象”再現,東明國京城中一處宅子中滿園秋菊一夜落盡,就連菊根都枯死了,城外寒山寺的寺中有一座大的佛像,那佛像昨日竟突然留下血淚,當時參拜的香客嚇傻了,高僧們皺着眉頭只能默唸“阿彌陀佛”。
這兩則消息,短短一天之內便傳遍了東明國,如今,東明國內人心惶惶,有的富商人家已經準備舉家遷往他國,一些平民百姓人家只能心中帶着恐慌和憤恨暗自謾罵。
其實所有人心裡都明白,“孽星”現世,戰爭四起民不聊生,天下四國都不會免殃,要躲,能躲到哪裡去。
更雪上加霜的是,一向守衛森嚴的胡府,瘋了的胡婉瑩竟逃脫監禁跑了出來,瘋癲的在街上亂跑亂撞,口中卻始終只有一句話,“沉夕,你害死我的孩子,你是妖怪,你是妖怪”。
民間,對於沉夕是“孽星”的傳言,越來越多,甚至於,南方自發形成了幾個組織,打着討伐“孽星”的口號,相繼起義。
沉夕坐在允情殿外的一棵樹下,腦海中思索着最近發生的一切,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而且這件事情,對自己極度的不利。
餘香醒果然好手段,竟然能把自己逼到這種程度,可是,她卻仍舊沒有回擊的籌碼,雖然化蝶那裡已經有了些眉目,可是,仍舊不夠。
清光殿
東明國每日聽取朝臣奏議,討論國事,也就是上朝的地方。
東凌破坐在一張金黃色雕龍大椅上,一派高貴帶着俯視衆生的凜然,他聽着臺階下朝臣的一個個稟奏,雙眉蹙的越來越緊湊。
兩隻手扶着身側的龍頭扶手,左手食指有節奏的敲擊着龍頭,身後是一張雙龍戲珠的金黃雕刻屏風,兩名宮女各撐一把巨大的宮扇,如此氣派,如此高傲,可是,此刻的殿內卻透着劍拔弩張。
“啓稟皇上,南方已有三支百姓自發的軍隊,打着‘滅沉夕,除孽星’的口號起義,而且集結人數越來越多,臣懇請皇上儘快定奪”,余天率先邁出步子,他一開口,余天一黨立刻附和。
“餘大人說的是,請皇上早做打算”。
東凌破沒了往日的溫和,“餘大人和方大人有何高見?”
余天看了一眼方大人,方大人瞭然的說道:“王爺原側妃沉夕,墜入無盡崖竟無一損傷,她一出現,我東明國便接二連三出現怪異事件,皇上,臣以爲,臣以爲沉夕便是‘孽星’降世,請皇上以天下祭祀除之”。
“胡說”,東凌破暴喝出口,“賞賜朕已經說過,夕,沉夕不可能是‘孽星’,國師也說過不是,你們難道不信國師的話?”
“臣不敢”,方大人垂眸,卻仍舊堅持,“只是臣有一事想同國師請教,請皇上許可”
“准奏”
方大人轉身恭敬的看向胡翌,胡翌淡然的看一眼方大人,並未放在心上,“國師大人,臣想問一下,一月前,沉夕墜崖,國師可曾觀過星象?”
“觀過”,胡翌淡淡的開口。
“臣再冒昧,近日內,國師可再次觀過?”
“…觀過”,胡翌突然意識到方大人要說什麼,俊逸的面龐微現黯然。
“臣能否問下國師,兩次觀星象可有何不同?”方大人得意的淡淡一笑,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東凌破細心的看到了胡翌的遲疑,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是,當着百官的面,他…
胡翌確實猶豫了,他在想,沉夕到底是不是“孽星”,他是該相信她還是相信天象,許久之後,他才終於緩緩開口,上百人齊齊注視着他,他必須給全天下人一個交代。
“一月前,‘孽星’光芒微弱,幾近隱去,這幾日,‘孽星’大盛,隱隱有蓋過帝王星和將星之勢”。
東凌破身子怔住,滿臉的驚愕和不信。
“這又能說明什麼?方大人是想告訴朕,這就是認定沉夕乃‘孽星’的憑證嗎?未免有些荒謬”,東凌破強迫自己不去懷疑沉夕,更強迫自己要相信沉夕。
她昨晚說的話還猶如在耳,能講出那些話的人,怎麼可能是毀滅天下的“孽星”。
“皇上,臣有事啓奏”,嚴郡王出列,朝着東凌破施禮說道。
“准奏”
“幾日前獵場狩獵,臣女的兩個丫鬟不慎頂撞了公主,當時身爲公主婢女的沉夕,爲了懲罰那兩個丫鬟,竟然喚出十幾頭野獸對那兩名丫鬟不屑追殺,臣正好在山林中撞見被野獸撕扯的其中一名丫鬟,將她救回,而另一名,早已葬身野獸之腹,臣不解,若是一名尋常女子,竟能操縱山林野獸,甚至能控制它們的慾念,而且在場的大臣們,甚至皇上都曾見過,沉夕一人只是奏曲,竟能將千萬的山林野獸擊退,皇上,臣斗膽,那日獵場皇上和王爺被野獸攻擊,恐怕也是沉夕操縱”。
東凌破已經完全變了臉色,就連一直淡然的胡翌,臉色都難看到了極致。
不是沒有想過,一個尋常女子怎麼能擊退千萬野獸,一個尋常女子能讓失了心智的殺手恢復清明,一個尋常女子用自己的指甲就能起死回生,哪一個尋常女子,還能做到她這樣。
可是,她是他愛的女子啊,既然愛了,就要信她,他極力控制自己不去懷疑不去猜測,可是,事情似乎已經超出了所有人預測。
“馭獸之術,古書之中雖記載不多,可仍舊提及過,沉夕或許是懂得馭獸之術而已,這便說明她是‘孽星’嗎?”胡翌說道,語氣中帶着些不自信。
馭獸,勉強能說的過去,可是其他的呢,沉夕身上有太多的謎。
嚴郡王冷哼一聲,“國師若是存心偏袒,臣也無話可說,可是國師乃神靈的代言之人,相信國師一切會以天下爲重”,這些話明顯不是說給胡翌一個人聽的,“皇上若是不信,臣可將那丫鬟帶進來,那丫鬟就侯在殿外”。
東凌破眼神明顯閃爍一下,方纔嚴郡王的話就像一根刺一般扎入了他的心裡,“傳”。
“傳…”太監高昂的聲音傳出,幾個宮中侍衛擡着一個擔架走進清光殿。
所有人包括東凌破和胡翌都朝着擔架上的人看去,說擔架上那是個人,已經有些勉強了,她早已看不出人的形狀,四肢幾乎全都被撕裂,胸部少了一個,頭髮亂糟糟的,就連面部的五官都殘缺不全,耳朵上撕咬的痕跡很明顯,一隻眼睛被狠狠挖掉了眼珠。
所有人看了都忍不住別過頭,甚至有的官員竟然捂着口鼻防止嘔吐出來。只是,她仍能開口說話。
“皇上,皇上救救我,救我…”,一進清光殿,那丫鬟便扯着嘶啞的喉嚨大喊起來,“妖怪,那個女人是妖怪,她能控制野獸,那些野獸都聽她的話,她不是人,不是人,嗚嗚嗚,妖怪,妖怪…”
“擡下去”,嚴郡王眼看已經達到想要的結果,匆匆令人將那嘶吼的丫鬟擡了下去,那丫鬟不見之後,百官才鬆了一口氣,只是,眼神全都充滿了恐懼,也更加堅信,沉夕就是“孽星”。
“皇上,爲了東明國幾百年的基業,爲了天下蒼生,求皇上以四國祭祀處決沉夕”
“請皇上處決沉夕”
余天開口,百官齊齊下跪。
只餘胡翌蹙着眉,站在那裡沉思。
許久,東凌破毫無底氣的開口,“這些都不是直接證據,若是愛卿們能拿出直接證據,朕自會以四國祭祀之法,處決沉夕”。
“皇上,‘孽星’關係重大,臣以爲,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臣請求皇上立刻關押沉夕”。
“方大人說的對,求皇上立刻關押沉夕”。
“夠了”,東凌破煩躁的出聲阻止,“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方大人,你身爲東明朝臣,竟然說出如此的話,若是有人毫無證據的指認你的女兒是‘孽星’,是否朕也要殺?殺錯了一個,朕要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餘大人,‘神女’關係天下安定,不是說‘神女’便是‘孽星’的剋星嗎?爲何醒妃沒有半點的動作,反而要你這個做父親的來主持一切,難道‘神女’是神靈下凡,‘神女’的父親也是神靈,那還要朕這個天龍之子有何用?”
“臣惶恐”
“臣惶恐”
方大人和余天齊齊跪下,眼中有些不滿。
“啊…”正這時,東凌破身後的丫鬟突然驚恐的叫出聲來,衆臣隨着驚叫看向龍椅後的丫鬟,幾百名大臣眼中也紛紛露出了驚恐之色。
“皇…皇上…”
東凌破詫異的轉頭,正對上丫鬟手中撐着的兩把巨大宮扇。
那宮扇本是雙龍戲珠圖,可此時,那黃色的宮扇上面,竟在雙龍的身上隱隱浮現出兩行血紅大字,而那些字由無漸有,由淺漸濃,當真是憑空出現。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神蹟”
幾百名大臣紛紛下跪,胡翌盯着那隱隱浮現的兩行字,眼中露出哀慼。
“沉千年基業,息萬世繁華”
沉息,沉息,沉夕,沉夕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真的,沉夕,真的是“孽星”啊,糾結了這麼久,猶豫了怎麼久,竟然都是真的。
東凌破臉色煞白,雙眼緊緊盯着那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的兩行血紅大字,眼中一片悲色,更是帶着撕裂般的痛徹。
爲何是她?爲何是她啊,天下那麼多人,爲何偏偏是她?
“臣等請皇上捉拿沉夕”
“臣等請皇上捉拿孽星”
震天的呼喊,響徹了整個清光殿。
同一時間,西雪國,南晴國,北雨國,幾乎在同一時間的朝堂上,出現了這樣的血紅“神蹟”,三國國主當下立刻修書,強烈要求東明國將沉夕以四國祭祀之法處置。
由此,“孽星”告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