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老獾倒在地上,一雙眸中似乎透着不甘,它身上的鮮血已流了一地,口中嘶吼幾聲,便無力的閉上了眼,而他身邊,站着一名侍衛,他手中還握着沾血的大刀,看着地上死去的老獾,眼中有些茫然。
沉夕瞬間看向餘香醒,那高雅魅力的雙眼,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欲要離去的動物,嗅到濃烈的血腥氣息,彷彿一下子被激發了動物的嗜血本能,一些兇猛的動物紛紛轉過身子,一隻只綠幽幽的眸子憤恨的盯着被突然發生的狀況嚇呆了的幾百名侍衛。
沉夕身下的大虎一個激靈,四隻腳忍不住上前,口中嗚嗚的低吼,顯示了它的憤怒。
沉夕伸出手輕撫大虎後頸毛髮,“別急,有人故意的,放心,我自當爲你們報仇”,只是今天不行,今天的她,依舊沒有證據。
大虎停下步子,呼出幾口氣,身子逐漸的溫順了下來,等確定已經完全不會發怒時,才駝着沉夕往前走去。
暴怒的動物自發的讓出一條路,讓大虎和沉夕通過。
沉夕就這樣,恬然的坐在大虎背上,在幾百號人的注目下,緩緩朝着行兇的侍衛走了過去,她一雙眸子卻是死死的盯着餘香醒。
餘香醒似是感覺到了那不同尋常的視線,也看了過去,正好看到沉夕無聲的口型:欲咒殺虐,煉獄第七層,十字剝皮。
十字剝皮:生人,葬於土中,只留頭首。十字化於首皮之上,灌之水銀。土中生人痛而扭動,皮肉分離。
餘香醒身子倏的一怔,臉色蒼白一片。
沉夕脣間嗤笑,胯下大虎已經走到了中間,她身上天地傲然之氣外放,嘶吼的野獸乖順的匍匐下來。
“今日之事乃是有心人爲之,勿要亂殺無辜徒增殺孽,回去吧”,聲音不大,所有人甚至所有動物卻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話落,在幾百名侍衛詫異的目光下,那千萬動物竟垂下頭恭敬的拜了一下,紛紛轉身迅速離去,沒多久,擁擠熙攘的獵場,只剩了幾百人。
可是,野獸離去了,較之動物更爲險惡的人,卻仍舊存在。
“本宮多謝姑娘救了皇上王爺和若干臣子”,餘香醒緩步走來,“看姑娘打扮,該不會是宮中的宮女吧”。
東香情不知何時跑到了沉夕的身前,小臉已恢復紅潤,沒好氣的帶沉夕回答,“姐姐是本公主的婢女,不行嗎?”
“有何不可,姑娘可是救了這東明國天下呢,不知皇上該如何賞賜姑娘纔好?”餘香醒媚眼如絲的看向東凌破,才發現東凌破竟然呆傻般癡癡的看着沉夕。
心間猛地一怔,隨即迅速轉頭看向東弧破,卻瞧見他也是一樣的申請,突然,她明白了。
“原來是側王妃”,餘香若笑的嫵媚至極,只是笑卻未達眼底,而這一聲“側王妃”,讓東弧破眼中閃過一絲喜悅,東凌破卻失落了不少。
“不過側王妃既然回來了,爲何不回王府反而一身如此打扮?”餘香醒挑釁的看着沉夕,實則心裡早已恨不得撕了沉夕。
該死的賤人,原來一直壞她事的人就是你,該死的,你若是落到我手裡,我必將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夕兒…”
“夕兒…”
東凌破和東弧破兩人望着沉夕齊齊低喚出聲,彷彿怕嚇壞她一般。胡翌靜靜的立在馬上,他離她的距離不遠,也就幾步而已,可爲何他卻覺得他們隔了千山萬水。
沉夕彷若未聞,一個利落的下身,已跳下了大虎的背,一隻潔白小手緩緩拂過大虎的容貌,臉上溫和的笑着,“走吧,若是有機會,去靈山找我”,她的聲音很小,只說給大虎聽。
那大虎低頭在沉夕身上蹭蹭,纔不舍的轉身離開,沉夕看着那邁着慵懶步子,一步三回頭的大虎,脣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直到那大虎鑽入山林之中,消失不見。
沉夕緩緩回過身,看着餘香醒,帶着明顯的輕蔑,“醒妃認錯人了,奴婢只是公主殿中的一名宮女而已”,話雖如此,卻沒有一絲的恭敬意味。
“夕兒…”
“夕兒…”
沉夕的否認,東凌破和東弧破又急急的喊了一聲。
東香情佔據的將沉夕擋在身後,怒眸瞪着餘香醒,“她是本公主的婢女小溪,你到底要幹嗎?”
東弧破和東凌破默然,原來香情早就知道她是沉夕,或者說夕兒只允許香情知道,她進了皇宮,就在他們身邊,卻不告訴他們,狠心的裝作不認識,她就如此討厭他們,如此痛恨他們?
“公主何必如此着急,本宮只是同側王妃打個招呼而已”。
“本公主說了,小溪不是沉夕姐姐,你還是省省吧,再說了,沉夕姐姐不是已經被你害死了嗎,難道你還想繼續還小溪?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香情”
東香情氣憤的說着,東凌破卻大聲呵斥住她,香情是他心疼的妹妹,可是醒妃是事關天下蒼生的“神女”,對“神女”不敬,可不是一件小事。
東香情氣的看着東凌破跺腳。
東凌破深深的看着沉夕,彷彿想要從她那淡定事不關己的神情中看出什麼,可是最終,她一臉淡然,他什麼都沒看出來。
“敢問姑娘馭獸之術何人所教?”
“生來便會”
“姑娘的琴呢?”
“來去隨心”
“姑娘真名小溪?”
“皇上不信可問公主”
“姑娘何以能號令萬獸?”
“號令萬獸並不難,會的不只是我”
東凌破哀嘆一聲,沉夕的自若和疏離,刺痛了他。
“既然如此,姑娘救了朕,救了百官,姑娘想要何賞賜?”
“奴婢只想伺候公主,其餘賞賜都不要”
東香情瞬間高興的攀住沉夕的胳膊,一個勁的傻笑。
東凌破終是鬆了一口氣,沒關係,只要她願意留在宮中,他就還有挽回她的機會。
“不準!!”
一聲暴喝,東弧破走了過來,不由分的鉗住沉夕的手,越抓越緊。
“不管你承認不承認,你都是本王的側妃,以後更是本王的王妃,你必須同本王回王府”,從此再也不放你離開。
沉夕暗暗使上內力,手腕一翻轉,輕鬆脫離了東弧破的鉗制,脣角泛起一抹明顯的嘲笑,他以爲她還是以前那個任他揉圓捏貶的小丫頭嗎?
東弧破望着空了的手掌,心中一陣陣的失落。
“王爺,奴婢說了,奴婢是公主的侍女,不是你的側王妃”。,她那倔強憤恨的眼神,刺痛了東弧破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
東弧破失魂的倒退幾步,臉上一片慘然,“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被一段感情糾纏的幾個人,都沉浸在感情的漩渦中,誰也沒看到餘香醒那陰狠的光芒閃過眸子,誰也沒看到那水袖下的手指,迅速捏起了咒術。
一道凜冽寒光帶着耀眼的殺氣,突然在所有人毫無防備的時候朝着沉夕的背心刺來,力道之大,事情之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沉夕背對着,更是絲毫沒有察覺。
她只看到眼前的人影突然睜大了眸子,一個箭步走到自己身後,然後,她便聽到了利劍刺進肌膚的撕裂聲,更感覺到一陣腥熱噴上自己的肩膀,順着肩膀緩緩留下,帶着濃濃的血腥味。
沉夕猛地回過頭,正好看到那個背對着自己,倒下來的高大身影。
不自覺的,她伸出手,接住那個倒下來的身子,手上,已被血液溼了一片。
東弧破,竟然是東弧破,他毫不猶豫的爲自己擋了一劍,這一劍,刺穿了他的心臟。
她撐着東弧破倒下的身子,一隻手捂着那汩汩流出鮮血的傷口,竟說不出話來,她心裡很亂,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她恨他,很恨很恨,他侮辱她傷害她,奪走了她的孩子,奪走了她爲數不多的親情,她恨不得能將他的肉一口一口撕下來,可是,他蒼白了臉色,他身上滿是鮮血,他頓時昏迷,連一句話都沒交代,她突然覺得,心裡似乎紮了一根針,不疼,卻梗着,很難受。
安靜的獵場頓時又騷亂了起來,東凌破拔出劍毫不猶豫的刺死了那個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劍,雙眼卻茫然無措的侍衛,其餘侍衛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胡翌迅速下馬奔上前來,點了東弧破周身幾大穴道,止住了鮮血,卻臉色不善。
“王爺被刺中心脈,性命堪憂”
血不再流,沉夕沾滿鮮血的小手卻忘了放下來,鮮血的溫度在漸漸變冷,她突然沒來由的心慌了起來,而胡翌的話,讓她身子怔了一下。
“傳令下去,即刻回宮,所有御醫立刻準備”。
“來不及了”,沉夕喃喃出口,出口後她恍然回神,才發現自己真的說了出來。
“他被刺中了心脈,必死無疑”
餘香醒身子倒退了幾步,眼中帶着不甘和憤恨。
“什麼?皇兄不要,皇兄你醒醒…”東香情本是被突然發生的一切嚇壞了,聽着沉夕的話,突然醒悟過來,趴在東弧破身上不由自主的哭出了聲。
東凌破不信的搖搖頭,“不會的,不會的”,他唯一的弟弟,他們經常不合,但是他們感情很好,“怎麼會,他是東明國百戰不敗的戰神王爺啊,一柄劍能耐他如何”。
“夕兒,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不知爲何,他從心底裡相信夕兒能救他唯一的弟弟,她突然成了他唯一的稻草。
沉夕垂下眸子,“我沒有辦法”。
她心裡仍舊很亂,他爲什麼要救她,就因爲他常說的愛她嗎?可是他也該知道,她從來就不稀罕他的愛,甚至還厭惡,如此執着,他又是何苦呢,若是想以此換回她,消泯她對他的恨,休想。
“你也沒辦法嗎?回宮,我們立刻回宮,宮裡有很多太醫”,東凌破着急的有些慌亂起來。
“你覺得他能被挪動嗎?”
“那朕讓御醫過來,來人,宣御醫,快點,快宣御醫”。
“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一直抱着東弧破,她感覺到他的身子在慢慢便冷,心臟跳動的頻率,也慢了。
心念一轉,沉夕腦中突然現出一個念頭,十指連心,十指連心,她的本身既爲靈主,更能掌握生殺大權,現在的她雖然沒有靈力,也雖然不是本身,可是,她的指甲可以啊。
“我想,我有辦法了”
說完,沉夕迅速抽出一把劍,毫不猶豫的將自己五指上稍長的指甲割下,一片片晶瑩的指甲落在地上,又被她小心的撿起。
“夕兒,你…”
沉夕不答話,將自己的指甲握在手中暗自用力,再伸開手掌時,掌中只剩一小撮細碎的粉末。
“拿水來”,沉夕大喝,一侍衛迅速將隨身攜帶的水壺遞上。
沉夕將粉末一點一點放在東弧破毫無血色的脣邊,然後慢慢灌進水去,一開始,灌進去的水一點不剩的流了出來,直到胡翌有經驗的將東弧破的頭向後微仰,那粉末和着水才流入東弧破腹內。
“東弧破,醒過來”,不知道有沒有用,她只是抱着一絲希望而已。
很奇怪,往日恨不得能殺死他,如今卻爲了就他不擇手段,真的只是因爲他爲她擋了一劍?
“東弧破,不要以爲你爲我擋了一劍,我就會原諒你,沒還完欠我的,就是去了地府,我也不會放過你…”
今天晚了點,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