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很大,即使有幾百號人同時入了山林,林中百米之內依然看不到別的人影。
日光透過參差秋葉灑在林地上,地上現了一片似隱若現的斑駁樹影,已是初秋,微涼的夜晚偷偷吹落幾許不堅定的樹葉,地上已是黃了一片,偶爾馬匹踩過,蟲鳥爭鳴的山林中更多了陣陣“踏踏”聲。
一匹溫馴的棗紅小馬馱着東香情緩步走進山林深處,沉夕一手牽着小馬,,一手拿着弓箭,犀利的眸子時刻緊盯着四周,偶爾有幾隻小兔子之類的可愛動物從草叢中跑過,沉夕都沒有放在眼裡。
“姐姐,前方草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東香情坐在馬背上看的遠一些。
她話落,沉夕某種陡然閃過一絲凌烈光芒,一隻手迅速從後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普普通通的羽箭帶着一股強勁的內力射出,那草叢中便忽然大動起來。
馬背上的東性情似乎異常興奮,“姐姐,是一隻野豬,是野豬”。
看着姐姐放過一隻又一隻的野兔,心中不免有些可惜,可是她一直相信姐姐,果然,姐姐一般不出手,一出手就是一隻兇猛而且體積又大的野豬。
那草叢中的野豬身子猛烈的搖晃,口中發出野獸的哀鳴,可沒多久,那草叢便安靜了下來,沉夕走過去,將死去的野豬提起搭在小馬的馬屁股上。
東香情爲了跟沉夕單獨相處,竟然兩個侍衛都沒帶,自然也沒人爲她們撿獵物,這可苦了沉夕和那匹小馬。
“姐姐真厲害,這次本公主可不會再輸給那個虛僞的嚴雪嬌,呵呵,真想看看她脫了外衫在獵場跑步的樣子,一定好笑死了,哈哈哈”,東香情腦海中自動想起嚴雪嬌吃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姐姐我也要走路,一會兒小馬馱滿了獵物,我就沒地方坐…”
“小心!”
一支羽箭帶着凜冽的利風呼嘯而來,沉夕側頭素手已經徒手抓住了那支羽箭。
“是誰?”山林中一聲大喝,沉夕朝着羽箭射來的方向大喝。
東香情小臉有些驚恐,“沉夕姐姐,怎麼了,有人要殺你?”
沉夕一臉嚴肅的看着那個方向,“不,是有人要殺你”,那支羽箭的方向,是東香情。
“殺我?”
“你跟誰有仇?”
“我…”
“不用想了,他們來了”,說話間,羽箭射來的方向傳來些微響動,內力深厚的沉夕自然聽得清楚,手中繡袍毫不留情的甩過,那支羽箭已經順着來的方向飛射過去。
一聲悶哼傳來,兩道人影從那隱藏的陰影中走了出來,而其中一人肩上插着那支羽箭。
而那兩個人,竟是方纔看到的嚴雪嬌的丫鬟。
“是你們?”東香情瞪大眼看着那兩人,似是不相信。
她雖然同嚴雪嬌郡主一向不合,可也不至於到了要以命拼命的地步,況且他始終是個公主,刺殺她,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
沉夕冷冷的看着出現的兩個人,倒是有些明白過來。
想必嚴雪嬌郡主是被今日的賭約,她的條件給刺激了,畢竟,在獵場中當着皇上,甚至衆多將士的面脫去外衫,甚至還要在獵場跑一圈,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可是事關名節的大事,若她真的輸了,那她就輸了整個的名節,甚至會成爲東明國的笑柄,所以,她不能輸。
而這兩個丫鬟,本是跟蹤東香情和沉夕,想要阻礙她們狩獵,可是沒想到她們眼裡柔弱的不堪一擊的婢女,竟然箭術如此了得,一箭就能置皮肉頗厚的野豬於死地,這樣的箭術,她們可是望塵莫及,着急之下,兩人亂了分寸,竟然朝東香情射了箭。
可如今的形勢,她們只能硬着頭皮撐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殺人滅口,山林內本就兇險萬分,意外死亡誰也找不到證據。
兩名丫鬟一出現,便立刻抽出了隨身攜帶的佩劍,向着沉夕和東香情攻了過來。
這兩人的武功一般,沉夕幾招之內便有自信將她們制服,可是那兩人還未近她的身,一道更快的身影突然出現,擋在她面前,將兩人逼退了下去。
“看來這英雄救美的好事讓本將軍給撞上了”,吳樂清回過頭對着沉夕笑笑。
沉夕白他一眼,沒有他,她照樣能應付得過來,“吳將軍來的真是及時,將軍救了公主”。
“本將軍想救的可不止是公主而已,對不對,表妹?”
沉夕憤憤的不再看他,身後的東香情走到沉夕身邊,佔有性的挽着沉夕的胳臂,瞪着吳樂清的眼神彷彿在說,姐姐是我的,你不許搶。
倒是他們對面的兩個丫鬟,手中持着劍柄,卻有些忍不住的發抖,一個沉夕就夠她們對付的了,現在竟然又來一個將軍,她們再厲害也打不過一個將軍啊。
她們哪裡會知道,沉夕的武功,就連這個吳將軍都不是對手。
兩人不知所措的互相看看,不知是該出手,還是該求饒,不過她們似乎知道,刺殺公主,不管是哪個選擇,她們都是死路一條。
“兩位拿不定主意了?”沉夕看着兩人恐懼的樣子,心裡嗤笑不已,這不就是典型的欺弱怕強嗎?
“我…我們…”,兩人支支吾吾,確實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用想了,我替你們拿主意”,沉夕冷冷的看着兩人,眼中閃過一絲寒光,“我說過,敢動我的人,就要敢承受我給的後果”。
話落,沉夕突然將手中本來防衛用的羽箭扔到地上,手中內力放出,手揚起的方向吹起一股強風,強風突然起突然滅,只是沉夕手中多了一片仍舊嫩綠的樹葉。
自始至終,沉夕都冷冷的看着對面的兩個人。
兩個人也一直在看着沉夕,看着她扔了羽箭,看着她用強勁的內力只摘了一片樹葉,心中有些疑惑,可當她手中的綠葉發出激昂的樂音時,當林間響起不自然,而且不似馬蹄的踩踏聲時,她們纔多少猜到些什麼,只是,那樣的想法太有些不可思議。
不可思議成了現實。
沉夕脣邊捏着那片綠葉,音調雖然單調,可綠葉中傳出的那音調,卻激昂而且亢奮。
聽到樂律的人,都能感覺到心底緩緩升騰一種屬於動物的奔騰本能,更別說是真的動物了。
枯葉被踩踏,樹枝被繞纏,沒多久,只有五個人的空地上竟然多了十幾只動物,而且全都是兇猛的動物,山豬,獾,野狗,甚至還有吐着長信的蛇。
這十多隻動物齊齊站在沉夕身後,那恭敬畏懼的樣子,就如沉夕是它們的主子一般,而當它們看向對面的兩個丫鬟時,某種竟露出了動物獨有的野性幽光,甚至有的已經留下了口水。
那兩個丫鬟已經只剩下了恐懼,時而防備的盯着動物突然撲過來,又時而看看沉夕,彷彿不相信她有駕馭動物的能力,總之,她們嚇得差點尿了褲子。
其實不只是她們,就連沉夕身邊的東香情都變了臉色,能召喚野獸,並能駕馭野獸,這該是一種多麼駭人聽聞的能力,她從來都知道她的沉夕姐姐不是一般人,可是這也未免太,太出人意料了。
沉夕將脣邊的樹葉取下,一張紅脣嫣紅如血玉,她脣邊帶着諷笑,戲謔的道:“兩位如何,可要跟我這些朋友們過過招?”
兩個丫頭嚇得連連搖頭,驕橫的身子摟在一起防備的看着那十多隻對着她們流下口水的動物,“你,你到底是誰?”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可能有如此的能力。
沉夕依舊冷笑,只是笑的有些無辜,“奴婢只是公主身邊的宮女而已啊”。
“我,我們…”求你放了我們。
被斬首不怕,被賜死不怕,只怕被野獸分食,最後連一塊骨頭都不會剩下。
只是沉夕沒給她們機會讓她們說完。
“抱歉,惹了我的人從來沒有輕鬆離開的,不如,就同我的朋友們做做遊戲吧,若是你們運氣好,說不定會活下來哦”,說完,素手朝着那兩個婢女輕輕一指,她身後的一隻狼匹便發出威猛的嚎叫聲,接着,那十多隻動物盯着自己的獵物緩緩走去。
“啊,不要不要,救命啊…”兩個丫鬟拔腿便跑,十多隻動物也追了上去,頓時,山林中響徹着淒厲的慘叫聲。
東香情怕怕的偎在沉夕身邊,蒼白的小臉上還殘留着一絲驚懼,“姐姐,她們會怎麼樣?”
“不知道,看她們運氣了”,隨即沉夕側過頭,看向吳樂清,“吳將軍可看夠了?”
吳樂清“啪啪”的拍了幾下手掌,“表妹竟有如此超凡技能,真是讓表哥當刮目相看”。
沉夕撇撇嘴,“吳將軍過獎了,公主不是外人,不用表哥表妹的喊,聽着讓人厭煩”。
“嘖嘖,沉夕真是無情,利用完了就甩一邊,真是讓吳某傷了心了”。
“吳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可沒有要你幫忙我入宮,難道當初不是你硬要幫我的嗎?”
吳樂清有些赧然,“這個,這個,呵呵呵呵,我不是怕你一個女人家…”
“噓,別說話,有動靜”,沉夕突然止住吳樂清,一隻手將東香情擋在身後,一雙清明的眸子警戒的望着四周。
“怎麼了?”
看到如此情況,吳樂清也收起嬉笑來到沉夕身側備戰,他武功不如沉夕,自然沒有她內力深厚。
沉夕將東香情拉到吳樂清身邊,“保護一下公主,我去樹上看看”,沉夕一個縱身而起,曼妙的身子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已躍上了就進的一顆大樹的樹頂。
東凌破帶着近身的幾名侍衛騎在駿馬之上,身上的弓箭已經握在手中時刻待命,一雙幽深眸子尋覓的盯着草叢中和山石後面,侍衛的馬背上已經馱了一隻狐狸和一隻山雞,顯然已是有了些收穫。
又是一陣馬匹踏踏聲,東弧破騎着一匹寶馬,身上揹着紅翎羽箭,追逐一隻兇猛的花豹而來。
顯然一直待戰的東凌破也看到了那隻豹子,兩支羽箭同時射出,豹子一個靈敏的躍身竟然齊齊躲過,隨後,那豹子竟然回過頭,兇狠的雙眼盯着兩人看了一眼便火速離去。
東凌破和東弧破兩人騎在馬背上對看許久,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句話語,從何時起,再多怨憤也能一笑泯之的兄弟二人,竟然陌生的如此的程度,其實,不該是陌生,而是他們心底擁有同一道傷口,只是誰都不願提起而已。
僅僅半盞茶茶的失神時間,他們的周圍,已有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身下的馬匹突然狂躁了起來,說是狂躁,其實更像是驚恐,馬兒嘶吼着,四肢不住的踏着草地,馬繮都險些控制不住它們。
東凌破使勁拽着馬繮,不解馬兒爲何突然失控,東弧破稍微好點,多年的馬上征戰,早已讓他熟練地試着控制馬兒,只是也是征戰沙場的經驗告訴他,四周有危險。
馬兒嘶吼聲越來越大,掙扎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因爲四周竟然想起了地動山搖般的奔騰聲,若不是確認他們是在皇家山林中,他們會以爲到了戰場上正面臨萬軍壓境的場面。
若說是萬軍壓境也不爲過,因爲奔騰聲呼嘯而來,沒多久他們便看到了引起馬兒嘶鳴和恐懼的對象。
上萬只山林動物。
上萬只動物,兇猛的溫馴的,飛的爬的,奔跑的纏繞的,幾乎讓人懷疑這林中所有的動物都彙集到了一起,而且他們個個眼中泛着寒光,將東凌破和東弧破包圍。
而站在樹上的沉夕看到的,也正是這樣一幅驚心動魄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