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一日之間大換血,女主人被休,一個側王妃失蹤,一個小妾進了青樓,留下的一個小妾據說身體孱弱閉門不出,只留一個側王妃一家坐大。
王府裡所有的管家嬤嬤丫鬟奴婢紛紛猜測打探,沉夕側王妃會不會成爲王府的新女主子,小丫在王府的地位頓時水漲船高。
各官宦家的妻妾紛紛送出請柬,想要順勢討好沉夕,可請柬還未入沉夕手便被東弧破攔了下來,他知道,她不會喜歡這些東西。
爲了討好,官宦家對沉夕的爭論和猜測少了,只是地下討論多了,而民間,百姓對“孽星”的猜測和恐慌,卻也加劇了不少。
而此時,沉夕穿着一身簡單的裙裝,將黑髮高高挽起,一雙水袖擼起些許露出了半截藕臂,她蹲在花田裡拿着一把鏟子,小心的將地裡的雜草剷掉,再將歪斜了的鮮花扶正。
淨白的衣衫偶爾劃過潮溼的泥土,沾上了污漬,沉夕卻彷若不知。額上聚滿了汗水,她只是空出一隻手用袖子隨意的擦一下,可那空靈的面龐上卻帶着滿足的笑意。
花叢中,她就如憐花惜花,以花而化的仙子,潔淨而純美,潔白的衣衫站了泥土,她卻如不染一絲塵埃,彷彿時間的一切污垢,都沾染不了她。
確實,外界的猜測和傳聞越來越多,甚至有的地方已經聯名上書,可是,她彷若未聞。
只要餘香醒不現身,她就不動。
東弧破站在院外,當看到這一幕時,那步子竟然怎麼都邁不進去。
那樣寧靜的畫面,他不忍心去破壞,況且,他竟然感覺,他無法走近她,無法進入她的世界。
他就那麼靜靜的看着,直到一旁的小丫發現了他。
“奴婢見過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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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正好端着一碗雞湯過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外如一尊門神一般的東弧破。
東弧破猛地回神,看了看小丫,終於邁開步子朝沉夕走去。
沉夕仍舊沒有起身,嬌小的身子蹲在花叢中,仔細的爲花叢除草。
東弧破竟突然有些嫉妒起那些花花草草了。
“今晚宮中有宴會,爲兩位皇子送行”,東弧破仍舊是冷冷的語調,可仔細聽來,卻帶着掩飾不住的溫柔和期待。
沉夕手中的動作不停,“若是你想趁機讓我做王妃,我不會去的,我說過,王妃的位子,我不屑”。
東弧破臉色瞬間變得青灰,隱隱的憤怒卻沒有顯示出來。
“只是爲兩位皇子踐行而已,雲美人也會參加”,東弧破很聰明,出雲和沉夕的感情,他早已調查的清清楚楚,所以,提出出雲,她必會妥協。
果然,沉夕手中的動作頓了一下,才緩緩開口:“我去,但你若是有其餘想法,別怪我不給你留面子”。
一進宮,東弧破叫人便將沉夕送到了出雲的宮殿,出雲的肚子已經大了起來,行動有些不方便,身邊四個宮女隨時伺候着。
一見到沉夕,出雲高興的從屋裡迎了出來,硬是拉着沉夕做到了裡屋。
“姐姐,你近來身子可好?”
沉夕誠懇的問着,眼中的關切也是真實的,只是,總也掩不了心中的苦澀,出雲肚裡的孩子,是那個人的啊。
出雲撫着突出的小腹,眼中露着慈愛,“恩,最近還好,嘔吐也少了最近胖了不少呢”,出雲臉上帶着笑,可沉夕不知爲何卻在她眼中看到了苦澀。
“醒妃可有找你麻煩?”
她只當,出雲的苦澀來自後宮的爭鬥。
出雲搖搖頭,“沒有,自從我有了身孕之後她就沒來找過我麻煩”。
“那,皇上,對你可好?”問了,心裡卻痛的很。
出雲突然握住沉夕的雙手,眼中帶着憐惜,“妹妹,我雖然處在深宮,可有些事我還是知道的,你和皇上…”
沉夕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就如被人窺視了心事一般,況且,那個人是出雲的良人啊。
“姐姐,你別多心,我跟他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我現在是王府的側王妃,我跟他,已經是過去了”。
出雲溫和的笑着,憐惜的撫着沉夕的頭,就如以前一樣,“皇上經常來我這裡,可是他只是坐着,更多的是問我關於你的事情,我會一點一滴的講給他聽,可是,我跟你相處的時間也就才半年而已,和你的點滴總有講完的一天,可是皇上仍舊來,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就靜靜的看着我,可是我卻知道,他是透過我在看着你”。
“姐姐,我…”
出雲伸出手阻住沉夕的話,“我沒有怪你,我早已猜到皇上的心裡有你,我告訴你這些,只是想讓你知道,若是你也有情,就不要輕易的放棄,人生在世只有短短几十年,那些權利啊金錢啊,都是男人該去爭的東西,我們女人該留住的,就是一個能和自己相守相知的人,若是我,我會拋棄一切隨着那個男人一起”。
沉夕默然,她從未想過,出雲竟然也看得如此透徹,只是,她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她何嘗沒有給過那個人機會。
聊了些時候,出雲要沐浴更衣了,沉夕便先離開,一個人滿是心事的往正殿而去。
“塵塵”
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喊,將沉夕的思緒拉了回來。
“塵塵”
一聲叫喊,穿越了千年,彷彿等待了千年,低沉而暗啞的嗓音,帶着濃濃的期盼和小心翼翼的愛憐,一句叫喊,似乎想要將千百個日夜的思念訴盡,似乎要將心中的愛意盡數表達,似乎帶着深深的歉意和愧疚,似乎藏着卑微的傾慕和愛憐。
沉夕停住腳部,緩緩擡起頭,看着那個溫和俊雅的面龐,看着那雙充滿驚喜和愛意的雙眼。
她只是看着,淡淡的看着,清冷的眸子沒有一絲表情。
“塵塵”
西若輕不由自主的又喊了一聲,彷彿怕沉夕會消失一般。
“三皇子又認錯人了,我是沉夕,不是什麼塵塵”,她曾經是周塵塵,可是她終究是沉夕而已。
看着面前這張她曾經愛的卑微的面龐,如今竟激不起她心中半絲的漣漪。
西若輕慌忙的上前一步,眼中滿是慌亂,“塵塵,你就是我的塵塵”,雖然慌亂,可是他卻迅速的恢復堅定。
沉夕哀嘆一聲,何苦呢。
“或許我曾經是周塵塵,可如今,我是沉夕,以後也將永遠是沉夕,三皇子還是請回吧”,或許看不開的,不只她自己。
“你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了”,西若輕迅速上千,將沉夕納入自己的懷抱中,他的頭深深埋入沉夕的黑髮,呼吸急促,卻帶着愜意和滿足。
思念了多少個日夜,他終於再次感覺到她的氣息,悔恨了多少個日夜,他終於能把她找了回來。
“塵塵,對不起”,對不起那麼晚才明白自己的心意,對不起一直將你當作替身,對不起一次次傷害你,對不起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跳進大海,對不起你受傷害後沒有給你一個可靠的肩膀,對不起…
沉夕不動,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懷抱,讓她怔忪。
西若輕俊帥的面龐染上悔恨,眼中滿是傷痛,抱着沉夕,輕柔卻又忍不住禁制,他喃喃的說着:“那日離開,一步步,我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心在告訴自己,不要離開,可是雨晴,她是我等候了多年的執念,所以我狠着心隨她離開,那時我就在想,或許,我是真的愛上你了,塵塵”。
西若輕緩緩閉上眼,思緒回到了他們決絕的那日,鼻尖嗅着沉夕身上淡淡的薔薇香,眉間帶着微微的滿足。
“我忍不住了,想要回頭看看你,可是我只看到了你從窗口跳下去的身影”,西若輕語氣突然急促起來,帶着訴不盡的恐慌,“我當時發瘋了一樣丟下雨晴跑到別墅,那裡果然沒有了你的影子,那窗臺上,我看到了曾經送你的那雙耳環,我才知道,你真的狠心如此,我只想找回你,只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從你離開的那個窗口跳了下去,也許命不該絕,我竟然成了西雪國的三皇子,我有權有勢卻沒有了你,我堅信着,既然我沒死的話,你也肯定還活着,我開始尋找你,一點一點的找你,直到在這裡,我又重新遇見了你”。
西若輕從沉夕發中擡起頭,雙眼溢滿柔情,“塵塵,我不在乎這個世界中你是什麼身份,我不在乎你曾經歷過什麼,我只後悔放棄過你,只後悔在你受傷的時候沒有保護着你,塵塵,我不會再次放棄你,既然老天讓我們不死,既然老天讓我們再活一次,我不會放棄你,塵塵,跟我回西雪國好不好,即使是個陌生的世界,我們只要彼此在一起,就能活的好好的,好不好?”
西若輕看着沉夕,眼中滿是期盼和嚮往,可是,沉夕卻遠沒有他來的熱切。
沉夕淡淡的看着西若輕,淡的看不出一絲表情,如今的文俊閒,在她眼中,只是西雪國的三皇子,而已。
“三皇子”,生疏的語氣,讓西若輕眉間微微皺起,沉夕彷若未見,“你有沒有想過,或許,這個世界纔是我本該就屬於的世界,與你相遇,只是偶然,來到這個世界,是我連累了你,或許,那個世界我只是一個過客,這個世界,有我的使命和歸宿,即使沒有跳入海中,我也會回來這個世界,所以,根本不是什麼上天給你我的機會,我和你,緣分已盡”。
西若輕突然抓着沉夕的雙肩,瘋狂的大喊起來,“不,不會的,你騙人,明明就是上天要你我再續前緣,明明就是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塵塵,是不是你已經變心了,所以你才這麼說是不是,是不是?”
“你心裡早就清楚的不是嗎?爲何要自欺欺人呢,這跟我變不變心沒有關係”。
西若輕倏的停住,“呵呵…”他的塵塵還是這麼聰明,是啊,他明明心裡已經猜到的,爲何還有欺騙自己呢,他早就發現她變了,變得一點都不像他的塵塵,變得讓他感覺陌生,但是變了的塵塵,反而讓他感覺更加生動更加真實,他有時感覺,這纔是真正的塵塵。
“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現在的我不是周塵塵,而是沉夕,現在的你,也不是文俊閒而是西若輕,所以,我們只要做自己就好”,沉夕冷冷的說着,心中對文俊閒的最後一絲愛戀也已消失。
“不,塵塵,我們還可以…”
“不可以,早就沒有可以了”,她的路很難走,即使歸於陌路,她也不想他扯進來,“若你想回那個世界去,我或許可以幫你”。
西若輕乾淨剛毅的臉龐此時死灰一片,雙眸無神,彷若失了靈魂一般,聽着沉夕的話,他踉蹌的倒退了兩步,雙手無力的垂下,眸子中滿是絕望,“塵塵,塵塵,不要,我不要離開,我想和你一起,難道真的不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了嗎?一次也不行嗎?”
他記得,以前他夜不歸宿,以前他身上帶着別的女人的香水味回家,以前他攜其她女伴參加舞會,她都會笑着說原諒他,可是這次,真的不行了嗎?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沉夕無情的吐出口,空靈的雙眼望向遠處。
西若輕擡眼,才終於明白,她的眼中,果真沒有了他的影子。
苦笑漫上俊顏,心中的鹹澀,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色身影落寞的轉身,雙眼卻仍舊不捨的看着那個不看自己一眼的人兒,期盼着她能回頭,可是,終究是他妄想了。
“明日我回西雪”
揹着身,所有感官仍在意着身後的人兒,可是沉夕,仍舊淡淡的,冷冷的。
“恩”
沒有多餘的話語,西若輕終於死心,晦暗的眸子閉上,又睜開,終於邁開步子,朝着那個沒有沉夕的方向離去,離她,越來越遠。
…
“看不出來,你竟有如此魅力”
……
今日的,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