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苑,約晚閣
沉夕將自己完全埋進臥榻之中,一頭黑髮如瀑布一般傾泄而下,白色的裙衫包裹住曼妙的身姿,卻仍能隱約看得見那美好的線條,她半眯着眸子,慵懶的如一隻高貴的貓,卻又不失那種純淨的氣息。
盼春靜靜的看着面前自家主子,心思也翻轉不已。
隨着封印的解破,主子的相貌越來越接近她原本的樣子了,即使還不及那絕代容顏的十分之一,可眉宇間,已經有掩飾不住的風華,而主子的氣息,純然的傲氣和與生俱來的貴氣,也不由得由內而外散發,即使主子有時故意掩飾,這種氣息也在慢慢蔓延。
或許,主子離解脫的日子,不遠了。
“外面情況如何?”沉夕懶懶的聲音傳來,帶着無邊的魅惑氣息。
自從有了身孕,沉夕便懶了許多,而且王府的暗衛時刻監視着她的院子,她自然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盼春一身裙衫,卻有掩不住的幹練利落,她輕輕低頭,恭敬的回答:“‘神蹟’未再發生,可是民間已恐慌不已,有不少大人聯名上書要求皇上處置主子,被國師和皇上壓了下來”。
沉夕心一顫,東凌破竟然爲她壓了下來,這是不是說明…
猛地搖搖頭,沉夕壓下心中的猜測和僥倖,同時暗罵自己,她爲何還不長點記性,爲何對那個男人還在念念不忘。
“上次賞秋和吟冬去查的事情也有了一些眉目,那些詭異的黑衣人是一個叫做‘噬天’的組織,‘噬天’一直很神秘,江湖上從未聽說過,若不是賞秋鼻子尖,查到他們還需要不少時間”。
噬天?
好大的口氣啊。
“化蝶那邊可有消息?”化蝶,是她埋下的一顆棋子,一顆很重要的棋子。
“化蝶已入住餘府,爲此醒妃同餘天還爭執過,可余天仍舊將化蝶接近了餘府,以側夫人的名義”。
“恩,餘香醒不會就此罷休的,讓化蝶注意自己的安全,讓她找的東西呢?”
“余天是個很謹慎的人,化蝶入住餘府時間尚短,還未找到”。
沉夕微微側身,換了個姿勢,盼春連忙上前將靠墊爲她放好,順便將一塊披風蓋在沉夕的身上,沉夕倒是沒有拒絕,仍是懶懶的不願睜眼。
“有了身孕,整個身子都不想動”,沉夕淡淡的說着,脣角卻揚起一抹幸福的笑意。“告訴化蝶,這事不用着急,一定不要讓余天察覺”。
“是”,盼春也沒等沉夕吩咐,徑自走到軟塌另一邊,一雙柔夷輕輕爲沉夕拿捏起來,沉夕淡淡含笑,並未拒絕。
“主子讓我查的那件事我查過了,幾天前有一名江大夫見過王妃,以胡大人爲女兒送些補品的名義,只是…”
“只是?”
沉夕睜開眼,盼春的一句“只是”,讓她突然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盼春定定的看着沉夕,將後面的話說完,“只是我發現,那個江大夫事後見過餘香若,而接着,那江大夫便給胡婉瑩送了一包東西過來”。
“梅子?”
“是,梅子”
沉夕淡笑,笑的宛如看透了時間萬物一般,笑的一副胸有成竹。
“原來這個江大夫是她們姐妹的人”。
“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盼春倏的站起身,一個閃身便消失在屋內,連一絲氣息都沒有留下,沉夕仍舊淡然的閉着眸子,聽腳步的聲音,她早已知道那是小丫。
小丫推門進來,看着沉夕恬然的睡姿,突然有些不忍心打擾,可又一副不能不說的爲難樣子。
“我沒睡着,怎麼了小丫?”
“總管來了,急匆匆的,說是今早王妃起牀便有些小產的跡象,此時已經請產婆來了,產婆說王妃早產了”。
沉夕挑眉,早產?來的還真快。
“王爺呢?”
“王爺上早朝去了,已經有人去通知王爺,王爺想必很快就來,總管說讓各家夫人都去蘭苑候着,看能不能幫上忙”。
幫忙?她生孩子別人能幫上什麼忙?
“恩,我知道了,你去告訴總管,我換件衣服就過去”
小丫點點頭,轉身走出了屋子。
門關上,盼春便出現在沉夕的面前。
“主子”
“恩,你扮成王府的侍衛,進宮將胡大人和胡翌一塊請來,就說,王妃早產,生命危在旦夕”。
“是”
盼春領命,身子如來時一般翩然消失而去。
沉夕懶懶的從軟塌上起身,站在窗前,看着窗前一棵木槿樹,因着早上的掛滿了露珠,露珠映着初陽,泛着柔和而晶瑩的光澤。
沉夕伸出手,將最靠近她的一朵木槿花摘下,放在鼻尖輕輕嗅起。
木槿花本身清悽,早上沾染了露珠,更有一種淒涼卻唯美的味道,只是,沉夕將木槿花倒過來,隱藏在花心中的露珠滴滴滑落,直到摔在木板上,消失不見。
木槿花雖美,露珠雖清,而她,纔是那個翻雲覆雨之人。
陰謀現,王府看戲
王妃來到蘭苑的時候,產婆已經進了胡婉瑩的屋子,屋裡時不時傳出撕心裂肺的痛喊聲,急得門外胡婉瑩的兩個丫鬟手足無措。
東弧破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御醫,和一個五十左右的老頭,不用想,沉夕便知道,這人就是江大夫。
“怎麼回事?”面對如此火急火燎的情況,東弧破仍舊一副冰冷的樣子,彷彿裡面生產的,不是他的妻子,更不是他的孩子。
沉夕懶懶的站在一邊,離那些陸續趕來看熱鬧的女人幾步遠。
春紅秋黃惶恐的跪在東弧破面前,早已驚恐的哭花了臉,“奴婢今早服侍王妃起身後,王妃照例親自給那盆月蘭澆水,之後王妃便突然喊肚子痛,奴婢一看不好,就讓人去請了產婆和王爺”。
小丫頭哭哭啼啼的總算把話說完,看似很完美。
可是…
“王爺,王爺不好了…”房門突然打開,產婆從裡面跑了出來,“王爺,快請大夫進去吧,王妃怕是不好了”。
隨着房門的打開,一陣血腥氣息飄了出來。
“王妃…”地上跪着的兩個丫鬟頓時大驚失色,立刻爬了起來也不顧禮儀慌忙跑進了房內,一旁候着的御醫沒等東弧破發話也立刻跟上。
東弧破雙眼微眯,不緊不慢的跨着方步進入,江大夫也跟着走了進去。院子裡的女人自然不甘落後,一個個帶着丫頭往裡走,沉夕不緊不慢的跟在最後面。
“王妃姐姐怎麼了,不會是被人害的吧”,央女。
“那可說不準,想爭地位的人不少,看王妃肚子裡孩子不順眼的人更多”,餘香若。
“我身子不好,不知會不會給姐姐帶來晦氣”,朗清。
“小丫你先回去吧,幫我準備些吃的,有了身子容易餓”,沉夕邊走邊對着身邊的小丫說。
一會兒的場面,不適合她。
小丫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直覺的認爲姐姐又要支開她,每次有不好的事發生都會支開她。
“王爺讓廚房一天都候着呢,姐姐想吃什麼,我直接去拿就行”,這次,她不想走,也不會走。
沉夕倏的停住腳步,臉上帶着溫和憐惜的笑,“放心,姐姐這次保證沒事,王妃生孩子我能有什麼事,再說了,我沒有小丫想的那麼沒用,若真有什麼事我能自保,若有你在,萬一有人拿你威脅我,我該怎麼辦?”
小丫繳着手中的帕子,低下頭,不甘心,卻又不直到該怎麼反駁,她雖然不是很聰明,可姐姐說的話她聽懂了,姐姐怕她成爲別人要挾姐姐的籌碼,她不要做姐姐的軟肋,“可是姐姐,我…”
“我保證,這次我保證安然無恙的回去,可好?”不等小丫答應,沉夕輕輕的江小丫往外推,“我想吃福想樓的蒸餃,你出去給我買吧”。
小丫依依不捨的看看沉夕,終於一跺腳離開。
一進到胡婉瑩的屋子,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便衝了過來,沉夕皺皺眉頭,徑自走到角落。
“王妃,王妃您別嚇奴婢啊,您怎麼了…”
春紅秋黃跪在胡婉瑩的牀側,胡婉瑩臉色蒼白,一雙眼睛無神的瞪視着牀頂。
“王妃如何?”
東弧破站在牀邊問那個把完脈,一臉嚴肅的御醫。
御醫搖搖頭,蒼老的手慢慢縷順自己的花白鬍子,“王妃身子只是虛弱並無大礙,只是,小世子生下來時已死,王妃因受不了打擊神情有些恍惚”。
“世子死了?”東弧破臉色微變,卻仍舊冰冷的模樣。
“不可能啊”,一旁的江大夫適時開口,“幾日之前老夫曾進府爲王妃診斷過,王妃和世子一切安好,爲何才幾日而已,世子便死了?”
沉夕冷笑,“如此孩童,連這個世界都還沒看一眼,真是可憐,嗜子滅魂之罪,可是要進煉獄第三層的”,沉夕似在喃喃自語,聲音不大卻能讓站在旁邊的幾個女人聽得清清楚楚。
餘香若和央女身子一怔,隨即恢復如初。
“依老臣診斷,王妃怕是中了毒,此毒屬慢性毒,只對腹中胎兒有害,由呼吸而入,若孕婦吸入時間少於七天,會早產,若超過七天,胎兒便必死無疑”,老御醫爲東弧破解釋。
“是何毒?”
“此毒爲相沖之毒,是月蘭的香味混合麝香,此毒雖簡易,卻一般不爲人知,所以,很容易中毒”。
“月蘭,可是這盆?”江大夫再次適時的指着窗口一盆蘭花,將衆人的視線成功引了過去。
“對,就是這個”,老御醫連忙起身,邁着年邁的步子急忙走向月蘭,在月蘭上盛開的花朵上聞了片刻,又捏起種植月蘭的泥土聞了幾下,頓時臉色大變。
“是它,就是它,月蘭的泥土中埋了麝香,月蘭的蘭花香加上麝香,足已另世子胎死”。
東弧破立時寒氣大盛,“誰將這蘭花放在這的?”
春紅秋黃連忙跪下,惶恐不已,“這…這蘭花是…是沉夕側妃送的”。
角落的沉夕莞爾,終於到了輪到她的戲碼了,等了這麼久,腿都酸了。
兩個丫鬟話一出口,央女和餘香若幸災樂禍的看着她,沉夕並未在意,只是淡淡的看着。
東弧破明顯一愣,頓時看向沉夕時,沉夕淡然的眸子讓他心生不快,似乎,在她眼裡,此時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戲,而她,只是看戲的人,戲終人散,她便也會離開。
“是你,是你害死了王妃的世子,你這個妖女,妖女”,春紅秋黃哭着責罵沉夕,沉夕毫不在乎。
“沒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