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夕猛地睜開眼,看着牀頂的帷幔,怔怔的出神。
試着動了動手指,她的手指活動自如,握拳起來,手腕有力而柔軟,腳部也是,再也沒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天還未亮,只有淡淡的晨光射進了屋子,卻足以將近距離內的事物看清。
微微側頭,她沒有看到那個應該出現在牀側的人,頓時,心底涌出一股沒來由的驚慌。
“吱呀”
門被從外推開,東弧破身着一身青色長袍,黑色長髮被一支碧玉簪規規矩矩的挽住,雖沒有往日的華貴裝扮,只是身上由內而外散發的貴氣,卻是這身簡單衣着也掩蓋不住的。
沉夕就是被他在門外踟躕徘徊的腳布聲驚醒的。
推門進來,東弧破一眼便看到了睜着眼睛的沉夕。他一陣高興,大踏步的走到沉夕牀邊。
“夕兒,是不是我吵醒了你,我…沒事,只是想來看看你”
驚喜無措中,他竟然忘了那聲狂妄的“本王”,竟忘了他是那個鐵血無情的東明王爺,此時的他,站在沉夕牀邊,無措的雙手竟不知該往哪放,無措的竟不知雙眼是否該看向沉夕。
“王爺確實吵到了我,既然知道王爺爲何還不走?”
東弧破驚喜的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看着沉夕,早已忽略了沉夕滿眼的冰冷和疏離。
第一次,自他砍斷她的筋脈之後,她第一次開口說話。
“夕兒…夕兒你終於願意跟我說話了,夕兒,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東弧破猛地上前捉住沉夕的手,使勁握在手中,彷若失而復得的珍寶,不,在他看來,她就是他失而復得的珍寶。
沉夕懶懶的任由他捉着,她若是抽出手,豈不是讓他知道她已恢復?
“王爺健忘了,我說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不會原諒你的侮辱,不會原諒你的傷害
沉夕說的咬牙切齒,讓東弧破再次怔住,高興的俊顏立刻塌了下來。
“夕兒,對不起,我後悔了,我後悔了,夕兒,我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以前是我看不清自己的心意,一直以爲對你的霸道,只是因爲你像極了醒兒,一直以爲你是皇兄派來迷惑我,一直以爲傷害你纔是對的,可是夕兒,我知道錯了,不知何時,你已經深深刻入我的心裡,直到你說要離開,我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挖去一塊,又痛又悶,我才知道,原來我是愛上了你”。
“愛?王爺的愛真是怪異,愛便廢了我的內力,愛便斷了我的筋脈,讓我變成一個廢人,王爺何不更愛我一些,直接砍斷我的四肢將我泡在酒缸中做成人彘”。
“夕兒…”聽着夕兒憤恨的聲音,看着她怨恨的眼神,一條毒蟲慢慢啃噬起他的心,“對不起,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武功,我突然發現,自己無法掌控你,我害怕,害怕你說要離開,害怕無法掌控你而讓你消失,所以,我一氣之下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可是夕兒,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每天看到你毫無生機的躺在牀上,我竟然有生不如死的感覺,夕兒,我是真的直到錯了,我願意以後好好對你,我願意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只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東弧破懇求的說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哪裡還有昔日那個無情王爺的樣子。
“東弧破,你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就算有一天你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原諒你,你給我的傷害,遠遠不是廢了我內力,毀了我筋脈如此簡單”。
內力沒了,還可以再修煉,筋脈斷了,還可以再續接,可是,她的尊嚴,如何來挽回。
她的處子之身,那個掠奪之夜,纔是她終身難忘的痛楚。
“夕兒,我……”
“東弧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永遠都不想”
“夕兒,你…還想離開對不對?爲什麼,爲什麼,我有哪點比不上皇兄,醒兒選擇皇兄,連你都要選擇他,是因爲他是東明皇上,能給你無上的榮耀和榮華,做我的王妃哪裡比他差”。
“東弧破”,沉夕吼住東弧破的胡言亂語,“我愛上的並不是東凌破,更不是東明國的皇上”。
東弧破倏的看她,“泊凌就是皇兄,你還要自欺欺人嗎?對了,他也欺騙了你不是嗎?他又比我好到哪裡去”。
“我從沒說我要去他那裡,我只想離你們兄弟遠遠的也不行嗎?”
沉夕疲累的閉上眼,有些不願再搭理他。
“不行,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要想離開我,離開王府,你想都不要想,即使你不願原諒我,我也要困你在王府一輩子”。
沉夕仍舊閉着眼,如今的東弧破,似乎有些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此時跟他說什麼,都是惘然。
“你死了這條心吧,明日我便宣佈,賜你爲王妃,天下盡知你是本王的王妃,我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我看還有誰會要你,你的泊凌公子,你的心上人,讓他們統統去死”。
若是可以,沉夕恨不得閉上耳朵,隔絕東弧破這無理取鬧的怒吼。
許久,沉夕的沉默,終於讓東弧破明白自己的可笑,他突然像泄了氣皮球一般蔫了下去,高大的身子軟軟的靠在椅子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我,該如何,才能留住你,夕兒,我真的錯了,還不行嗎?”
喃喃話語,如同細小蚊聲溢出,一抹苦笑掛上脣角。
癡癡的望着牀上毫不在意的人兒,東弧破突然感覺,原來,他最想要的,只是佳人一個回眸,一句話語,可是,她卻吝於給他。
許久,久到似乎過了幾百年,東弧破終於收回自己的視線,踉蹌的走出屋子,青色長袍因着晨風翻飛起來,吹起一室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