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裡亂作一團,醉鬼們到處躲避,侍者和保安圍過來勸阻;但是,他們那裡是江湖高手的對手,連祝童和雪狂僧的衣角都沒摸着,酒吧裡已經沒有了兩個鬧事者的身影。
舷窗下五米是四層甲板,雪狂僧那一掌乃正宗般若掌,他自幼爲武癡狂,這一掌下去,就是頭牛也要被幹掉了。
小騙子被擊中的部位是後背,那裡雖然有鳳凰面具隱護,也自不好消瘦;
祝童在空中勉強調整好內息,剛擡頭,就看到一隻腳尖點過來,無可躲避的迅捷。
“唔!”小騙子悶哼一聲,勉強以右臂格擋,身體借力滑向另一邊。
這一下,祝童才感受到佛門高人的厲害,第一掌還只是內息紊亂喉頭髮麻,右臂卻被這一腳踢的痛徹骨髓。
如不是近來功力大進,也許這一腳就交代了!小騙子咬牙切齒,才勉強嚥下涌出的熱血,手上卻沒含糊,腳尖點一下甲板,蝴蝶樣飛起,左手轉動銀針刺向雪狂僧,右手扯下神傳琥珀,隱在背後。
蝶神還在沉睡,甲板上,兩道人影飛舞飄忽,瞬間從四層跌到三層、二層。
祝童只刺出兩針就發現,雪狂僧根本就不懼怕他金針刺穴,針上的迷幻劑對他也毫無用處;十多分鐘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憑藉輕盈靈便的身法躲避對方的進攻。
雪狂僧似乎不知疲倦,攻勢如船外的海洋般,一Lang接一Lang;祝童在可沒那樣悠長的內力,論實戰經驗更是天差地別,如果不是身體輕盈的不像話,每每在間不容髮的絕境以奇異的身法尋到最微細的空間逃逸,早就支撐不住或被被打下大海。
兩個人漸漸移動到船頭,祝童已經把神傳琥珀塞進嘴裡,咬破舌尖,以自己的血滋養神傳琥珀,召喚蝶神。
啓明星虛無在漸漸瑩白的天幕,“未來公爵”號結束一夜狂歡,緩緩靠上北外灘國際客運碼頭。
有贏錢的嗎?祝童又一次出現在甲板上,看着走顯舷梯的賭徒們,希望從他們的臉上找到些答案;但是,誰一夜沒睡,都是一張木糊樣子。
趙永兵失魂落魄的走下船,身邊的保鏢卻還精神。
柳伊蘭與謝晶先下船,坐上她那輛奔馳600絕塵而去;祝童走到街邊,正要打的;藍湛江開輛別克過來,滑開車窗:“上來吧,我送你。”
祝童坐進去,以衣角捂住嘴,把含在裡面的鮮血吐出來。
“你受傷了?”藍湛江關切的問,遞過來個黃蠟丸;“吃下這個,道家回生丹。”
如今不是客套的時候,祝童撥開蠟丸,塞進嘴裡。
清晰的暖流衝開淤塞的穴道,胸前傷處淤塞的血氣慢慢疏散,祝童閉目運轉蓬麻功,就在比克車上入定療傷。
再次睜開眼,發現比克車依舊在緩緩行駛,外面的風景,是海洋醫院前那條路。
“你的電話響了三次;我說你喝多了,還沒睡醒。”藍湛江把祝童的手機遞過來。
“幾點了?十點半,藍先生,謝謝你。”
祝童道謝,翻看來電顯示;一個是葉兒,一個王覺非,一個是秦可強。
這次療傷,竟用去三個多小時;祝童感覺一下,傷勢好多了,但是雪狂僧那樣的人成心要他的命,註定不是好耍的事情。
“雪狂僧怎麼樣了?你沒弄死他吧?”藍湛江半玩笑半戲虐的問。
“我哪裡有那樣的本事?”祝童揉着胸口,受傷的後遺症顯示出來,手腳無力;“他跳海了,十多海里的距離,雪狂僧那樣的高手,淹不死的。”
“噗哧!”藍湛江輕笑着撥通電話,雪狂僧被小騙子弄下海,就是不死也要扒層皮;“謝晶小姐,雪大師中途落海,告訴他們,這是最後一次。”
祝童聽藍湛江講完電話,靠上椅背思索片刻:“爲什麼幫我?”
“你是東海投資的執行人,我不幫你,難道去幫江小魚?”
“我不是,我是李想,是醫生,不是什麼執行人。”
“你是的,早晚有一天,你會知道,江湖就是江湖,一旦進入就別想徹底擺脫;祝童,爲了今後的江湖人不再走你的老路,你必須承擔這個責任。爲了葉兒好,爲了自己好,你要早做決斷。”
藍湛江的話音不高,明顯的,比小騙子更有力量。
“停車,你們離我遠點。我和葉兒的事與江湖沒有任何關係,今後,江湖與我也沒任何關係。”
祝童拉開車門走出去,身心疲憊;這一夜的遭遇,在他心頭蒙上重重的陰影,特別是和雪狂僧的交手,差點死在那老和尚手裡。如果不是生死關頭蝶神神奇的清醒,掉進海里的一定是小騙子。
“你會回來的。”藍湛江看這祝童走進海洋醫院的大門,搖搖頭。
車門打開,柳伊蘭坐進來,現在的她衣着樸素,一點也不華麗,看去就是個普通的上海婦人。
“把趙永兵給他,三妹,讓肯停止對清洋家的調查。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不必出手。他太叛逆、太自負,應該吃點苦頭。”
“不好吧?江小魚會輕易放過他?大哥,你這樣做太冒險;祝童不是貓,他沒有九條命。”柳伊蘭心疼的看這祝童的背影,女人的同情弱者,最同情受傷的英雄。
“他有兩條命。”藍湛江大開別克車上的LD,上面演示出祝童與雪狂僧激鬥是的鏡像。
柳伊蘭看完,驚異道:“他竟如此高明?看不出來的。”
“祝童的身法不是祝門身法,甚至比三百年前鷹飛的碎雲飄都飄逸;他如此圓滑,會輕易被幹掉嗎?經歷過與雪狂僧這一戰,江小魚……在他身前走佔不到什麼便宜。你看到沒?雪狂僧身上的古怪真的與他有關,祝童是命令雪狂僧跳海,似乎還對他說了些什麼。你估計,他會對雪狂僧說什麼?”
“不會是讓他殺死自己的徒弟江小魚吧?”柳伊蘭心情好一些,看這樣一場高手之間的搏鬥,確實是件神清氣爽的樂事。
“這要回去讓脣語專家辨別,沒想到,祝門還有個高明的前輩,把他調理的這麼厲害;我剛纔讓祝童知道了我們的目的,他會考慮的。江小魚,會逼着祝童走出夢境。”
“我看,祝童的進步還有別的原因。”
柳伊蘭心細,在祝童身上感覺出點什麼,具體是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告訴肯,放開對秦渺的約束。”藍湛江最後說。
“我以爲這樣做不太合適,弄不好會適得其反。”對於祝童與葉兒的感情,沒來由,柳伊蘭竟有些感動;放開對秦渺的約束,祝童能應付過來麻?
她知道:祝童的固執,只在維護如今的身份和與葉兒的感情,那是他的底線,誰也觸碰不得。
藍湛江發動汽車:“這是個試探,看祝童會如何反應。”
“並且,你這次上祝童的當了;珊珊那樣的女孩子到處都是,他也許會爲此憤怒,但是,你也看到了,他用江湖上最低級的賭局來算計趙永兵;按照的祝門的語言,他在借這個機會告訴祝門前輩,有人在找他們。”
“祝門的語言?”柳伊蘭不解,一個賭局在是信息傳遞的方式,她不能理解。
“自從祝門走進江湖道,從來就不涉及賭場;以祝門弟子的技巧算計,只要他們願意,哪個賭局也不會有贏家。賭局上關鍵的不是最後那把牌,是祝童剔除對手的過程。你能看出破綻嗎?”
別克車在道路上滑行,柳伊蘭回憶着,搖搖頭:“但是,他確實出千了。”
藍湛江注視着前面:“那是做給你看,也是對千門有個交代;他唯一忌諱的是江小魚,祝童這樣做,是不想得罪五品清洋。他是個滑頭,祝門有三戒:戒殺、戒賭、戒妄。祝童設計這個賭局,是爲了試探你究竟與祝紅前輩有多少聯繫。”
“我不相信,他確實在訓練珊珊。”
“珊珊在他看來,是你拋出的誘餌;祝童以往的做爲你知道,他沒去調查珊珊的底細就出手,可能嗎?他一定在想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瞧,今天被他引出來亮相的人,包括我,包括他,都不是爲了賭或錢;也不是爲了鼎燃星空;倒是很有點閱兵式的味道啊。”
“嘻嘻,閱兵式。”柳伊蘭輕笑幾聲,又問:“那是爲什麼?江小魚確實想得到鼎燃星空。”
“祝童在借這個賭局讓大家知道他的厲害,還有立場,也許還有別的什麼。江小魚今天表現的也很意外啊,他竟然向謝晶借錢?”
“借錢是要還的。”柳伊蘭低沉着嗓音道;“謝晶和江小魚是在互相利用。”
“不錯,借錢是要還的。問題是,江小魚真的拿不出這一千五百萬?如是答案是否定的,只證明一件事,他要把銀槍拖到他那邊;一千五百萬不是小數字,爲了江小魚能還上這筆前,銀槍會與他牽扯的越來越深。還有無聊和尚……。”
“無聊和尚怎麼了?”
這次,藍湛江沒有回答。
別克駛上浦東大橋,柳伊蘭燃起支香菸,忽然笑了:“是香菸,祝童是用香菸。”
“他沒有掩飾,謝晶知道,江小魚也知道。你輸了,明天你把祝紅前輩的消息告訴祝童。”
“又是我?”柳伊蘭不滿的抗議。
“只能是你。”
別克車停在遊艇碼頭上,藍湛江殷勤的替柳伊蘭打開車門,兩個人挽着手、情人般,走上一艘華麗的遊艇。
謝晶走上甲板,身邊還有個白髮老者,一襲粗白布衣,手握玉丸,鶴髮童顏飄然如神仙。
趙永兵渾渾噩噩撞開門,昨天,他還是身家半億的富豪;一夜之間,變成喪家犬。
失去鼎燃星空,他這個黑社會老大靠什麼養活那一幫小弟?他的毒品生意該怎麼做?以往對他稱兄道弟的“朋友”們,會怎麼看他?
一切都始於貪婪,趙永兵本想在賭船上消遣一下,順便撈些錢把鼎燃星空修繕一下,卻沒想到會輸得如此慘,一想到將要面臨銀行的追債,將要的面臨上下家買主的冷眼,還要面臨同行仇人的報復,他就後悔得嘶聲大叫。
這間別墅裡住的是趙永兵的媽媽,是她從小在石庫門裡把趙永兵拉扯大;這個自私的女人在一輩子都在詛咒可惡的命運,她年輕是頗有姿色,也曾有風光無限的好時光;後來因爲未婚懷孕無奈才嫁給個工人,老實的丈夫被逼死後,她對唯一的兒子非打即罵;這也是趙永兵對女人痛恨的誘因。
趙永兵已經準備好了要與媽媽對峙,無論如何,他也要把這間別墅的房證抵押給銀行,他需要錢,需要資本去做生意。
但是,別墅裡並沒有老婦人的嘶吼,即使他已經爲母親提供了優越的生活環境,兩個人之間也沒說過幾句好話。
還是媽媽好啊,知道我倒黴了,準備這麼一桌好飯。
別墅客廳裡,擺着一席豐盛的酒菜,趙永兵坐下來,發現沒有酒。
“老闆,您在找這個嗎?”
珊珊端着托盤嫋嫋從室內走出來,上面放着一瓶黑方,兩隻玻璃杯。
“你怎麼來了,你不是死了嗎?”趙永兵定定神,背後發麻。
“我特意來接你的啊。”
別墅內光線暗淡,所有的窗戶都被厚重的窗簾遮蓋着。
“你媽媽剛進去,她讓我對你說,她不放心你,讓我來接你。”
珊珊冷笑着一擺手,起居室的門無聲自開,趙永兵看到自己那討厭的母親呆坐在沙發裡,無聲無息。
“你……你……別過來,我不要死……。”趙永兵一夜沒睡,神情本有些恍惚。
“老闆,我也捨不得你啊。”
珊珊拿出只銀色火機,“啪!”一下打着,燃起一隻白蠟燭。
“我們很多姐妹都在裡面等着你呢,老闆……。”
半小時後,一輛急救車開進海洋醫院,趙永兵被擡下來,原本高大健壯的身體,痛苦的萎縮成一團,四肢顫抖着,嘴角唾液橫流,不斷哀號着。
送他來的幾個保鏢,雖然面似恭謹,回首間卻露出不屑。
這副德行,哪裡有一點老大的樣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