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楊輝出現在上海鬧市區的西餐吧裡。
他按照祝童的吩咐點了幾樣小菜,然後就坐在那裡細嚼慢嚥,用了一小時的時間才吃完這頓不知早點還是午餐的飯。臨走時,老闆親自來結賬。楊輝把一個紙條夾在鈔票裡遞給他,轉身走了。
八月十八日下午六點,王文遠一身筆挺的制服,手捧一束玫瑰花準時出現在旭洋集團大門前。
他擡起頭,遠遠的望着樓上的某個窗口。他知道,葉兒這時一定會在哪裡向下看,看他今天來了沒有。
“唉……他又來了。”葉兒收回目光,煩惱地說。
“整個公司裡,就你一個煩他。”蕭蕭從一堆數據中擡起頭;“我看啊,他再這樣堅持幾天,你會成爲全公司女性的公敵。除了我蕭蕭。”
“我能怎麼做?難道殺了他?”葉兒咬着牙。昨晚與祝童相聚後,原本心底的那點感動莫名消失了。祝童並沒對她說什麼,只是把王文遠對施中嘯做的事展示給她看。
現在王文遠在葉兒心目中的形象糟糕之極,以葉兒的聰慧,自然能體會到祝童沒有說出的意思。
王文遠到上來來,不是爲了她蘇葉,而是爲了對付“神醫李想”,對付她生命中的最愛。
“殺了他……也許是個好主意。”蕭蕭捏着腰肢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窗戶,看着樓下的王文遠和那束火紅的玫瑰,舉手做個開槍的架勢;嘴裡低喝一聲“呯!”。
“好了,我已經把他幹掉了。一槍爆頭!”
“真那樣簡單就好了。”葉兒苦笑一會兒,又道:“工作吧,你去於主任那裡看看,他們的那組幾點能出結果。唉……今天晚上還不知要忙到幾點呢。”
“昨晚飛花落月……好葉兒,我不敢了。”蕭蕭出門前想要佔點便宜,看葉兒舉起了筆筒,連忙求饒。
她可是領教過葉兒的厲害,任何一支筆從葉兒拋出都是厲害的暗器,不只是速度奇快,可說是百發百中。
九點,外面的天黑透了。天上開始堆積起厚厚的雲團,在都市燈光的映襯下顯出怪異的灰黃色。空氣裡瀰漫着潮溼的味道,預示着一場暴雨正在醞釀中,隨時可能落下來。
樓上,福華造船審計室的窗口內燈光明亮,蕭蕭和葉兒還在悶頭工作。
樓下,王文遠坐在旭洋集團的門衛室內,與門衛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閒話。那束閒話,依舊被他捧在懷裡。
馬路對面人行道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乞討者。他衣衫襤褸,滿臉污穢。身前擺着一隻鏽跡斑斑的搪瓷碗,手裡拄着一根發黑的竹竿。
不斷有行人從他身邊經過,也許是感受到暴雨的威脅,也許是習慣了這些人的出現,多看他半眼都嫌Lang費時間,更別提施捨了。
乞討者似乎也不着急,他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裡,低着頭,右手緊緊握住竹竿的末端。
門衛室內有燈光,乞討者又坐在路燈的黑影裡,看不到馬路對面的情形。
而乞討者卻能看清楚王文遠的一舉一動,他默默計算着彼此的距離,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時機。
乞討者正是江小魚,無論是爲了祝童還是爲了他自己,今天都必須把這個年輕人幹掉。他如果不來上海的話,從猴子那裡得到的東西還無所謂,要命的是,王文遠不只來上海了,還進入了市局經偵總隊。
江小魚很清楚自己的情況,聖麗園集團還沒有完成最後的清掃,經不起如此厲害人物的調查。
祝童說,線索明擺在那裡,只是沒有人關注罷了;王文遠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神醫李想”身上,一旦祝童離開了,下一個倒黴的八成就是他和聖麗園。這個理由並不充分,江小魚爲的是宋小姐,她如今大部分時間都住在香港。江小魚分別在南京和東莞以宋小姐的名義買了套別墅,每週,兩人都會在選一個地方幽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江小魚怕的是這次不迴應祝童的暗示,如果他真的倒黴了,會對有些人說些什麼。畢竟,宋小姐並非江湖中人,他和祝童之間的關係也很有點糾結。
九點四十分,葉兒和蕭蕭說笑着走出旭洋集團,王文遠走出門衛室,捧着玫瑰花迎上前去。
葉兒瞬間冷着臉沒理會他,蕭蕭笑嘻嘻的接過花束:“帥哥辛苦了,有沒有興趣一起宵夜?”
王文遠看葉兒,沒說話,心裡卻泛起一絲苦澀。他是個很細心的人,從葉兒潤澤的肌膚與的眉眼間掩飾不住的嬌媚看出,昨天晚上她與“神醫李想”見面了。
“看什麼呢?她不去,我今天正好有空。”蕭蕭乾脆鬆開葉兒,挽住王文遠的胳膊;“帥哥,我對你很有興趣啊。今夜星光燦爛,帥哥,帶我去看星星吧。”
“很抱歉,我對你沒興趣。”王文遠甩開蕭蕭,不卑不亢地對葉兒說:“我走了。”
王文遠挺拔的背影走出大門,順街道向路口走去。
一輛白色廂式貨車緩緩出現在路口,開車的是王天,神鉤王寒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一隻黑色短棒伸出車窗。
路口距離旭洋集團的大門不過七八十米,密閉的車廂內,神鉤王寒陰亮的雙眼掃着路邊。他先是看到扮成乞丐的江小魚,接着,從旭洋集團門前的三個人中鎖定了王文遠,低聲道:“加速。”
王天猛踩油門,廂式貨車急速衝向旭洋集團的大門。
葉兒臉上的恬淡清淡忽然消失了,她皺起眉頭叫道:“等等。”
蕭蕭楞了一下,這是半個月來葉兒第一次對王文遠說話。
王文遠剛離開旭洋集團的大門不到十米,他轉過身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是叫我嗎?”
葉兒點點頭;“你……過來。”
“阿彌陀佛,上帝開恩,你終於和我說話了。”王文遠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小跑着回到旭洋集團大門前。
“你……進來。”葉兒回退兩步;“到我辦公室談談。”
“真的嗎?”不只是王文遠,蕭蕭也有點摸不着頭腦了。
街道對面,江小魚也是滿臉驚訝。
葉兒這是怎麼了?爲什麼會突然邀請王文遠去她的辦公室?
葉兒正是感覺到蝶神的躁動,進而發覺兩個黑點的在快速接近才叫住王文遠。葉兒對蝶神沒有祝童瞭解的透徹,卻也能分辨出是否自己種下的蝶蠱;祝童種下的蝶蠱是紫紅色的,而她種下的是白色的,兩個黑點中的蝶蠱正是紫紅的。
葉兒只在陳老身上種下過一隻白蝶。這兩隻,明顯是祝童留下的。
還是去年,祝童對她說過,如果感覺有黑點接近一定要儘快躲開;那預示着危險。
如今,兩個黑點真的在快速接近。葉兒本能的覺得,危險不知針對自己和蕭蕭,而是年輕的警官王文遠。
“快進來。”葉兒顧不得多說,手搭住王文遠的肩膀,使勁一帶。
王文遠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沒想到葉兒有如此大的力氣,一下子跌進大門。
同時,白色白色箱貨剛好到達旭洋集團的大門;它並沒有減速,但蝶神已經確定了,兩個黑點就在這輛車上。
她緊張地盯着廂式貨車,從前車窗裡閃出一點寒芒,射向跌倒在她腳下的王文遠。
“啊!”葉兒緊張地叫一聲。她沒有搏鬥的經驗,只是憑着本能擡起腳,踢向王文遠的後背,想幫他躲開寒芒的攻擊。
王文遠身高接近一米八,體重七十公斤,這樣的重量不是葉兒倉促間能踹得動的。加上葉兒穿着高跟鞋用不上力,一腳下去,王文遠只滾動了半米。
白色箱貨駛過旭洋集團的大門,呼嘯着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葉兒撲到王文遠身上,緊張地問:“怎麼樣?傷到沒有?”
“沒事……”王文遠軟軟地趴在地上,擡起頭笑道:“謝謝你救了我。”
葉兒鬆了口氣,趁着門房的燈光查看王文遠身上。腿部有一處擦傷正滲出液體。可是,她明明覺得有什麼東西打中王文遠了。
“別說話了,你在流血。”葉兒撕開他的警服,果然是一處正在流血的傷口;“沒事了,蕭蕭,讓保安關門。”
蕭蕭還在**,葉兒把王文遠叫回來,難道就是爲了放倒他踢上幾腳解氣!不應該啊……聽到葉兒的話,才意識到她那樣做是要幫王文遠躲過一次襲擊。
因爲王文遠每天來給葉兒送花,附近很有幾個無所事事或別有用心者。現在,他們正圍攏過來。
馬路對面,江小魚站起來,悄悄地走了。對剛纔發生的事,江小魚有點奇怪,蘇葉似乎事先知道有人要殺王文遠。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神鉤王寒射出的鉤刀不是一個不會功夫的女子所能化解的;他已經確定王文遠中招了。
鉤刀上染有綠度母,神鉤王寒不用射中王文遠的要害位置,只要射中就夠了。綠度母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去年兩人在西部對付來自北美的殺手們時時常棲身於寺廟,偶然發現的一種苔蘚植物的汁液。這種汁液本身並沒有毒,是藏羚羊和駱駝的食物之一。但是當它與酥油混合並加熱後,就成爲一種守護寺廟的神秘液體。
配置綠度母毒藥的方法只流傳在草原上某個流派的僧侶之間,是喇嘛們爲了預防有人偷供奉菩薩的酥油燈裡酥油而使用的秘術。另外,老鼠如果偷喝了這種酥油,絕對是死路一條。綠度母還有一奇,人如果誤食了綠度母,腸胃健康的話只是上吐下瀉;而綠度母一旦見血,立即變成一種沒有解藥的毒液。
中者的肌膚、血液會逐漸綠化,直至全身都變成綠色,人也就完了,好似傳說中的綠度母。
綠化的過程不長不短,三天而已,但經歷者會經歷難以承受的痛苦。
酥油里加上這種汁液還有一種作用:燃燒時會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有輕微麻痹作用的清香。
這種清香聞之神清氣爽,可以使前來上香的信徒們在不知不覺中進入神魂迷醉狀態,堅定對佛祖的信仰。
葉兒當然不知道這些,她正要把王文遠扶起來。
“冷……冷……”王文遠從喉嚨裡艱難地擠出兩個字,接着就是“嗬嗬”的呻吟。只片刻,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不住地抽搐着。
葉兒心頭一緊,王文遠並沒有完全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