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龍亭。
十時三十分,一個車隊駛進龍亭,省政府的領導到了。
十時四十分,刑貴金經過十個小時的長途跋涉趕到開封,與王文遠匯合。
按照級別,刑貴金比李頌漢高出半級,有隨時要求面見裡龍舟上的最高領導權利。可是規定並非法律,安保人員進去通報後,就再也沒有出現,更別提回話了。
刑貴金再三要求從王文遠確定,祝童就在龍舟上之後,猶豫了一會兒才越級打電話給某個神秘的辦公室。
十一時整,龍亭內的儀式隆重開始了,可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有人準備來配合他們抓捕“神醫李想”。
刑貴金不是王文遠,他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不太對頭,周圍的人好像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但是都在裝糊塗。
他的感覺是對的,一種很微妙的博弈正在某個他能感覺到但看不到層面上進行。
一個相當級別的官員出席與井池雪美小姐這樣的富豪有關的儀式是相當謹慎的。
井池雪美小姐派出的工作小組半年前就開始與本地政府接觸,對井池財團的調查從那時就開始了。與井池雪美小姐有關的資料,早就被送到了相關領導的面前。他們知道井池雪美小姐與“神醫李想”之間關係,也知道刑貴金一行要求進去抓捕“神醫李想”這件事的些許內幕。
裝糊塗本身就是一種態度。表示他們無意參與那場較量,不準備幫助任何一方。
刑貴金感覺到了,王文遠卻是真糊塗。
他眼看着裡面的儀式從開始到結束,眼看着龍舟上那場簡單而隆重的酒會,急得兩眼通紅。
十二點,簽約儀式順利結束,裡面的官員分批次乘車離開龍亭。
十二時十分,井池雪美小姐一行登上政府方面爲他們準備的豪華的車隊,在前後警車護衛,大搖大擺的從刑貴金和王文遠面前經過,向城外駛去。
“怎麼辦?再不抓就來不及了。”王文遠着急的說。
“跟上去。”刑貴金沒有正面回答,匆匆上車。
王文遠跳上車,兩輛車緊緊的跟着前面的車隊,出城。
抓是不現實的,他們兩個組不過區區十個人,如今在開封的才六個人。以現在的實力去攔截搜查一個地方政府歡送貴賓的車隊,如果抓住了還好,抓不住“神醫李想”馬上就是一場。
刑貴金與王文遠都很清楚他們的行動缺乏法律支持;如果捅出大婁子的話,沒有人會替他們說話或承擔責任。
十三時二十分,車隊進入新鄭國際機場,井池雪美小姐一行從特別通道進入機場,旋即登上“櫻花號”私人飛機。
王文遠連忙去查詢“櫻花號”的飛行申請,驚訝的發現,它的目的地不是上海也不是東京或京都,而是張家界荷花機場。
刑貴金從另一個渠道也得到同樣的信息,井池雪美小姐累了,她安排了一次短期休假,去湘西鳳凰城小住三天。開封市已派出一個隨行小組,負責井池雪美小姐在湘西鳳凰城的安保工作。
王文遠得到了井池雪美小姐一行進入進場的監控錄像,他又一次看到了尹石麗和祝童的身影,遺憾的是,中年人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十四時整,王文遠和刑貴金目送“櫻花號”衝出跑道飛上天空。
他們對視一眼,匆匆鑽進汽車,儘量用最快的速度趕回湘西。這裡,沒有合適的航班供他們乘坐。
王文遠心裡充滿的挫折感,從二十三日凌晨祝童潛入陳家客棧襲擊三個殺手到現在,整整三十八個小時的時間,王文遠一直追在祝童後面,行程接近兩千公里,動用的警力超過一百人,現在卻要回頭再去湘西。
三十八個小時,王文遠一直處於亢奮狀態,現在困了,可就是睡不着,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頭。
兩輛警車在高速上狂奔,速度早已超過最高限速。
王文遠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腦子裡一遍遍回憶着,猛然坐起來叫道:“他不在飛機上,他現在一定在上海。”
王文遠撥通一個電話,讓通訊組查詢一些資料。
十分鐘後,信息反饋過來。
王文遠馬上聯繫刑貴金,說:“我要求馬上去上海,現在是五月二十四日,今天下午……也就是一個小時後,雷曼參議員將抵達上海。李想一定會去見雷曼。”
“你不是說過,雷曼先生明天才到嗎?”
“是今天,我剛查過,雷曼先生突然改變行程,他提前一天到了。我們都被騙了,他根本就沒去開封……那兩個人,就是信陽的那兩個人,他們根本就不是尹石麗的朋友。他們得到了一筆錢,在服務區外交給了李想另一輛車。從那時起,他已經脫離了我們的控制。一定是這樣,今天上午他已經到上海了。”
“那個中年人是怎麼回事?”刑貴金問道。
“那時障眼法,他故意弄出個這樣的形象引誘我們上當。他和井池雪美小姐關係密切,一定早就考慮好了。那個人……該死的,他叫池田一雄,是井池財團的副總裁。難怪這裡的人怪怪的,他們已經調查過,確認井池雪美小姐的隨行人員中沒有‘神醫李想’。可是,他們應該當時就把消息通報給我們。”
刑貴金沒說話,電話那端傳出一陣忙音。
王文遠打開筆記本電腦,連上網絡。
三十八個小時,他的時間與注意力都被祝童吸引了,根本沒時間關注另一個世界的動向。
進入一個新聞網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不起眼的消息:美國參議員雷曼先生昨日啓程赴上海某醫院治病,在洛杉磯機場,雷曼參議員就某些對手的質疑與攻擊接受了CNN的專訪。雷曼參議員表示,此去上海不只是爲了健康原因,雖然雷曼先生認爲中醫是神秘而有效的治療人類疾病的手段之一。雷曼先生透露,他去上海的真正原因是對一件正在發生的事件表達關注。那是一件與美國公民泰勒先生有關的、嚴重的侵犯**的事件。雷曼先生之所以突然改變行程安排提前一天啓程去上海,是因爲他已經得到了確切消息,希望能儘快趕到上海尋求見到泰勒先生,表達美國政府對泰勒先生的愛與關切。
雷曼先生還講述了一個動人的故事,一對正在美國避難的孤助無援的母子的故事。那個丈夫與父親,現在也已經與泰勒先生一樣,**正遭到嚴重侵害。
CNN同時配發了泰勒先生的個人資料,首先他是一位在美國擁有五億資產的富豪,是一位華裔,目前擁有美國的永久居留權,入籍事宜正在辦理中。其次,泰勒先生目前正被中國政府非法關押,他不能見律師,不能給家人打電話。雷曼參議員接到了泰勒先生的美國律師的求助,目前正在試圖用自己的影響施加壓力,讓泰勒先生能儘早得到會見律師和保釋的權利。
至於雷曼先生說的那對母子,CNN似乎並沒有相應的準備;只是給出了一個姓氏:龍。
CNN表示會盡快與她們取得聯繫。
GNN還宣佈,對於這件事,他們將派出若干個精幹小組追蹤報道。
泰勒先生是誰?那對龍姓母子是什麼人?雷曼是美國參議員,有什麼權利跑到中國指手畫腳?
幾個論壇上開始出現以類似標題的帖子,有人開始介紹泰勒先生的真正身份,譚千熾,並指出雷曼參議員嘴裡的龍姓母子並就是“億哥”的夫人與兒子。
“桃花潭水”浮出水面,並很自然的被與之前被炒得火熱的“羅億億”“虎踞盤龍”“龍家天下”事件聯繫起來,形成一股更大的激流。因爲,羅億億太太和兒子在美國並非避難,而是留學;龍家在美國的資產被爆出,管理者與所有人正是羅億億的夫人。
所有人都在質問:美國,爲什麼會成爲的黑錢的藏身地?
王文遠恍然大悟,怪不得刑貴金出面都碰到了軟釘子,十個小時前,一顆已經震撼彈引爆了!
祝童帶着他東跑西顛南征北戰的,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兒分散注意力。該做的,他已經準備好了,並且準備了不只一套方案。
現在,隨着雷曼參議員的正式登場,事情已經有了本質的變化。
可以預見的是,一場聲討貪官與美國的力量正在凝聚,很可能將演變爲一場與民族尊嚴與反腐倡廉有關的疾風驟雨。
王文遠此刻的感覺極其複雜,一方面不甘心就此承認失敗,內心深處,卻不得不佩服祝童的心機、手段與那股若隱若現的浩然正氣。也許,他真的鬥不過這個騙子?
刑貴金打來電話,只說了短短几個字:“行動取消,人員就地解散。”
就地解散!王文遠加入這個小組之前沒有得到黃海的許可,現在,他還有臉回去嗎?
王文遠的仰天長嘆,一拳砸在車窗上。
幸虧這輛警車配置比較高,玻璃都是防彈的……
上海浦東國際機場,五月二十四日,美國參議員雷曼先生乘坐的航班安全降落。
與前幾次不同,雷曼先生的隨行人員中只有一個安保人員、一位私人助理、一位私人顧問,兩個私人秘書,卻多了兩組媒體記者。
前來迎接雷曼先生只有美國駐上海領事館的官員,因爲這次行程是私人原因,上海市府沒有人出現。
雷曼先生在浦東機場表現的很低調,他拒絕接受當地的媒體採訪,並傲慢的表示,他們不值得信任。
值得一提的是,望海醫院董事長秘書西蕾婭小姐高調出現在機場,她給雷曼先生獻上一束鮮花,並引導着雷曼先生登上一輛黑色房車,疾馳而去。
沒有人有興趣追蹤這輛汽車的去向,雷曼先生是來看病的。他已經表示過,在上海,他相信的醫生只有“神醫李想”
大家還知道,“神醫李想”現在不在上海,那個幸運的年輕人正被捲入一場可怕的是非之中。雷曼先生能否見到他相信的醫生,很值得懷疑。
甚至有人開始懷疑雷曼此行的目的,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專門來看“神醫李想”的笑話的。
大家都還記得,不久之前在日本,兩個人之間似乎發生了一些很微妙的事情。
這個時候,祝童正在範西鄰乘坐同一輛白色轎車進入水上人家。
汽車駛近修繕中的佛堂,遠遠的能看到田旭陽田公子正在草坪上打太極拳。
輪椅……沒有了,田公子現在的氣色很好,似乎再也用不着那東西了。
“田公子恢復得不錯。”範西鄰停下車,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主要是心情不錯。”祝童也沒有開門,附和道。
田公子的心情看來真的不錯,他看到範西鄰的車,收起架勢走過來。
“看來,我沒得選擇了?”範西鄰道。
“沒人勉強你。我一向很尊重您和Della。”祝童伸出手;“我需要你這樣的朋友,東海投資需要您這樣的朋友。”
“老頭子都被你忽悠到北京去了,我還能說別的嗎?”範西鄰苦笑着,握住祝童的手,道;“Della認爲你是個豪傑,她是對的。”
“Della的身體還好吧?”祝童關切的問。
“承蒙關心,她的身體沒問題,就是精神不太好。你知道,Della一向很注意形象,現在五個月了,體型上免不了會有些變化。”
兩人正說着廢話,田旭陽走到了近處。
透過擋風玻璃,他首先看到的是範西鄰,接着看到祝童,表情馬上變得及其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