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和彭湖接過幾張明顯是僞造的身份證,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到另一條街上找住處。鳳凰古城有幾百家客棧,只要不是公衆假期,別說是一週,輪換着住幾個月都住不用發愁。
住進來沒多久,離開也不算麻煩,梅蘭亭的行李還沒有打開。
凡心稍慢幾步,考慮着祝童爲什麼會如此小心,難道他害怕李頌漢帶人追到鳳凰城來?凡心剛得到確切消息,由於前面的失敗,李頌漢已經被召回了;尚無跡象表明還有另一路人馬在執行類似的任務。
雷曼參議員也許會相信譚千熾在美國真的有五億美金的資產,所以他如此痛快的答應了祝童給他安排的話題。作爲一個美國的政治人物,雷曼需要一定的曝光率以吸引公衆的眼球。
祝童竟然要求一個美國參議員借譚千熾的綠卡身份對中國的**狀況說三道四!其心機之深、招法之奇另人嘆爲觀之。
一個在美國有鉅額資產的富豪,一個被中國政府關押的持有美國綠卡的神秘的富豪,這個話題有足夠的吸引力。表面上祝童替他選擇的參與角度很中性,無論譚千熾是否是罪犯,以**的角度表達關注與不滿總是恰當的。不僅能將雷曼自己與參議員的身份所代表的美國政府至於一個道德高地,還能向中國大衆顯示美國的制度優越。
凡心不相信譚千熾的“五億美金”身家,他認爲祝童不可能有能力調查到譚千熾在美國的資產。可即使是造謠,想必與實際情況也差不了多少。
他並不知道的是,祝童所說的譚千熾資產的信息並非毫無根據,而是綜合從江小魚和藍湛江那裡得到的蛛絲馬跡後合成的成果。
彭湖心裡想的是祝童不允許他用這臺電腦鏈接網絡,要上網收集資料只能到網吧裡,這還好理解。不好理解的是祝童不允許他和成風和臺海言聯繫,只能發短信,他甚至不知道他們現在在那裡。
來鳳凰城的路上,彭湖以爲自己是整個計劃的執行者,現在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一枚棋子。
凡心挽着梅蘭亭與彭湖前後腳走出陳家客棧,剛走到彩虹橋下,面前出現了三個人。
“小楊,你也來啦?”彭湖認識中間年輕人,他是祝童的司機楊輝。
“是啊,老闆讓我來接你去一個地方,他要見你。”楊輝很隨意的說,另兩個人已經一左一右將彭湖夾在中間。
“太好了,我正想見他呢,老闆在哪裡?”彭湖一直擔心的情況果然應驗的,老闆根本不相信他,只是把他當槍使。所謂的助理與顧問,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花環;打完那個電話,他的使命已然完成了。
可是,他並沒有反抗,他知道那樣不僅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失去將要失去得到的回報。
凡心退後幾步,默默注視着彭湖的背影消失在虹橋的階梯上。
青梅氣出現在他身邊,悠悠道:“雷曼先生離開上海他就自由了,老闆還需要他,這次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考驗。這件事非同小可,老闆不得不如此。老闆讓我轉告先生,事實都是人做出來的,那只是結果;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背後的原因。先生一定能理解,是嗎?”
“用不着解釋,我明白輕重。”凡心苦笑一下。
“先生真聰明,實際上,老闆的話我就不明白。”青梅歉然一笑,轉身返回陳家客棧了。
凡星將祝童的話在心裡轉幾遍,忽然明白了他與常人不同的地方。祝童並不重視事實,更善於利用隱藏在事實背後的東西。他在策劃一件事的時候,爲了達到目的,會有各種方法干擾、引導對手乃至旁觀者的思維,以營造出一種對自己有利的局面。
比如這次雷曼先生的到上海的並對“桃花潭水”表達關注,實在是一件非同小可的事。可以想象,雷曼所引發的的震動將觸動一些人的利益。
但更大的意義在於,這場震動會帶來更大的關注度,進而影響到整個局勢的走向。
如果在看到優盤上的東西之前,沒有聽到彭湖與雷曼先生的那通電話,凡心一定會認爲祝童太過謹慎。現在,凡心有點後悔了:也許道宗不該捲進這個漩渦。
雖然凡心知道祝童的意思,是要借雷曼的參議員身份將“桃花潭水”事件推上一個相當的高度,從而使更高層級的人不得不出面表態,以幫助王向幀度過難關。但以凡心的見識與境界判斷,那樣的遊戲,不是祝童玩得起的。
“我們走吧。”凡心拉着梅蘭亭的手走上虹橋。
他並不會呆在鳳凰城,未來的幾天內,凡心將與梅蘭亭一道在江浙一帶活動,接觸幾個神秘卻平凡的人。
作爲此次戰役的高級參與者與祝童的合作者,凡心得到了另一份指示,也從中看到了祝童的佈局有多深。
那時,“桃花潭水”將不只是上海灘的一個忌諱,當事實不只是事實而被染上別的色彩的時候,事實背後的原因就不再是秘密了。
政治是一種高層次的討價還價,“桃花潭水”之所以神秘,查處的過程之所以阻力重重,不是因爲這個案件“重大”,而是因爲它的複雜程度,牽扯到上海的諸多官員乃至影響到更高層級的政治舞臺。
雷曼是一塊重量十足的砝碼,壓上去,勝負立分。
可是,這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如果不能不能很好的掌握和利用,反而被對手借勢反撲,祝童和王向幀都將永無翻身之力了。
想到道宗將得到的回報,凡心決定再等等。如果雷曼先生到達後祝童還不能回到上海,他無論如何也會要求羽玄退出了。
凡心忽然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包括他一直覺得很瞭解的梅蘭亭。
“你啊,用不着想太多,這就是江湖。”梅蘭亭扭一把凡心。
“是啊,這就是江湖。”凡心無奈的嘆息一聲。梅蘭亭雖然不知道剛纔發生了什麼,不知道彭湖打給美國那個電話,但她的很自然的就站在江湖道的立場,也就是祝童那一邊。
難怪四品火紅與五品清洋那麼瘋狂,江湖雖然看不見摸不着,卻已成爲這些人生命中不可觸犯部分。
而凡心不覺的是,他此時才真正融入江湖道,把自己當成一個江湖中人。
祝童與葉兒回到蝴蝶洞已經是五月十八日傍晚了。
如果按照葉兒的意思,就在月牙湖畔搭起一頂帳篷住幾天。
她對那裡的一切都看不夠、愛不夠,最愛那株挺拔的老楓樹和散佈在峽谷裡的大羣蝴蝶,臨走時淚汪汪的抱着楓樹久久不願撒手。祝童也有點留戀,月牙湖水極其清澈,山谷不大,置身其中,真有脫離塵囂的感覺。
去的時候是一路狂奔,祝童沒有時間計時,也不知道月牙湖距蝴蝶洞有多遠。
一路向回走,才知道他和葉兒是那麼能跑。這一路,至少有五十公里,且不是山就是水,以他們現在的狀態,也用了三個多小時。
曲奇沒有跟他們回來,他回鳳凰城去了。
祝童對葉兒說,曲奇要去採購些食品和日常用品。
“爲什麼不回鳳凰住?想陳大媽了。”葉兒問。
“因爲鳳凰不安全。”
“要在這裡住好久?”
“住幾天吧,最多不會超過一週。葉兒,還記得陳大媽對你說的話嗎?”祝童不敢讓葉兒再問下去了,什麼時候能回鳳凰城,他根本沒多少把握。
“說什麼了?”葉兒茫然的問。
“我怎麼知道。”祝童心裡放下一塊石頭。葉兒恢復得很徹底,卻把過去十幾天所發生一切都忘了。這樣最好,總算擺脫了那個可怕的魔咒,再也不用解釋自己不是個殺人犯了。
葉兒看着祝童,眼神與表情卻好似在說:又在騙人。
祝童唯一的選擇只能是視而不見,葉兒,越來越不好騙了。
“我現在算是個江湖高手嗎?”葉兒腳尖點地,輕盈的躍上峽谷口的巨石上。
“超級高手。”祝童咧開嘴笑道。他並沒有完全說謊,如果論輕功身法的話,江湖上沒幾個能比葉兒更高明。這一刻的葉兒朝氣蓬勃落落大方,如果不是擺出類似一個犀牛望月的古怪架勢,會更有感覺。也難怪,她根本就沒有學過任何招式套路,祝童也沒學過,他一向認爲那些東西都是唬人的,真正的搏擊靠的是內力、眼力、力度、速度、應變能力與經驗。
架勢與套路,只是積累熟練度與應變方法之一,但不是唯一的。
葉兒還不習慣現在的狀態,也可以說還沒有接受蝶神帶來的變化。在月牙湖畔,葉兒拉着曲奇比試過。她跳的比曲奇高,速度比曲奇快,可是始終拍不中曲奇的肩膀。
曲奇也就是個大孩子,還不知道讓招,特別面對葉兒這樣的美麗的女子;他總能輕易的拍到葉兒的肩膀。
拍到對方肩膀,是葉兒與曲奇約定的勝負條件。祝童不肯和葉兒比試,葉兒顧及他腰上有傷,也不糾纏。
“可是,我還沒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呢。”葉兒伸出手,臉上露出頑皮的笑。
“暫時就用這個吧。”祝童摸出鳳卓青羽,閃身躍上巨石,一把將葉兒摟進懷抱。
“當心被人看到。”葉兒扭動腰肢,輕輕鬆鬆就避開了;還不忘抓過鳳卓青羽。她落到旁邊那塊稍矮的臥牛石上,不滿的說:“就給我一支筆啊,小氣鬼,有沒有什麼神秘法寶,快些交出來。”
“可不敢亂講,此筆名爲鳳卓青羽,正是一件法寶,祝門三器之一,最適合葉兒了。”祝童有點遺憾地站在巨石上,這裡能看到蝴蝶洞口;難怪葉兒要躲開。
“鳳卓青羽,聽起來很不錯樣子。可是,怎麼用呢?”葉兒拿住鳳卓青羽就愛不釋手,她並不喜歡刀劍一類的利器,剛纔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鳳卓青羽是一隻筆,筆能做什麼?”
“寫字啊,畫畫啊。”
“正是寫字,只是,鳳卓青羽寫字與一般筆不同,它不需要墨汁。”祝童趁機講解鳳卓青羽的神奇,從歷史傳說到近期發生的事,把葉兒聽得滿眼懷疑;她根本就不相信。
鳳卓青羽確實很精緻,也很漂亮,可是,精緻漂亮與神奇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