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是虛擬的,參與其中的卻是真實的。
理論是小貓小狗也能上網,但那只是某些人的妄言,至少現在,沒有出現過那樣的異類。
網絡直播中的擂臺很詭異,沒有燈光,提供光明的是一堆篝火和幾十支手臂粗的火把。
據介紹,九點之前是有照明設備,後來突然就沒電了。好在,負責攝像的人早有準備,要不然祝童與廣大關注着這場爭霸賽的人一樣,會十分鬱悶乃至憤怒地罵娘。
擂臺上的兩個選手祝童都認識,應該說其中一個認識,另一個聽說過。
能在短短的一天之內經過四場對決從三十二個選手中一路廝殺出來的,都不會是簡單角色。
聽說過的那個是行意門傳人單村,他曾經參加過三月在水上人家比賽,並且作爲藍方壓陣的角色最後一個出場,以一套乾淨利索的形意拳毫無爭議的擊敗了神石軒弟子柳晨。當時就有人認爲,單村雖然年紀不大,卻有與雪狂僧一比高下的資格。
現在機會來了,與他對陣的正是雪狂僧;雪狂僧的身份是江湖文化研究院的教習。
祝童連上直播視頻的時候,雪狂僧與單村之間的對決已然開始了三分鐘。
從場面上看,雪狂僧佔據着絕對上風,用一套虎虎生風的羅漢拳將單村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在三月份的擂臺賽上,雪狂僧不小心被名不見經傳的韓胖子打下擂臺,這次明顯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他牢牢把握着優勢,逐漸逼迫單村退向擂臺邊緣。
單村正當壯年,三十來歲年紀,只是身材略顯單薄,神態有些疲憊。
祝童沒看到之前的情況,因爲照明與拍攝角度的問題,視頻也不甚清晰,但是多少能想象到單村的境況。很快判斷出他這場輸定了。不是輸在實力上,是輸在歷練上。
一天進行四場比賽,且江湖文化研究院的選手都不會是什麼好相與的角色,江湖中人習武是爲了殺人保命,也許招式心法不夠精細,但論出手之狠辣刁鑽、搏鬥經驗應變的豐富和連續作戰的韌性,單村這樣的武林世家選手肯定適應不了。
可是,雪狂僧還是遇到了單村頑強的反擊。
雪狂僧的羅漢拳招式大開大合雄渾有力,單村不敢與其硬抗,被逼到擂臺外角時才找到個空擋,以一招虎蹲步鑽身而起,對雪狂僧內圈展開反擊。
形意拳又稱心意拳,擅長近身短打,有“打人如親嘴”之稱。
單村貼上雪狂僧後,指掌翻飛膝棍肘刀,展開一輪疾攻。所謂出手如斷,回手如燒,場面變得頗爲好看,一連擊中幾招,把雪狂僧鬧得手忙腳亂。
可是,單村擊打的方向有問題,他礙於擂臺賽的規矩與自身臉面,招式大多釋放到雪狂僧的上半身,也就是胸前肋下。雪狂僧修有金佛寺獨家絕技金鐘罩,場面雖然難看,卻沒受到實質性打擊。
他很快調整好節奏,一個飛身拉開與單村的距離,接着就是一招羅漢彈腿封住門戶,正中與單村的一個肩靠對在一起。
剛纔的一輪疾攻耗費了單村太多的氣力,再也抵擋不住,他以這一招漂亮的鷂子翻身化解掉雪狂僧的的勁力,落身擂臺下,爽快的認輸了。
雪狂僧得到了武林霸主的名號,周半翁與羽玄真人親自上臺爲他頒獎,熱熱鬧鬧的擂臺賽就此落下帷幕;而對祝童來說,真正的擂臺賽纔剛剛開始。
祝童看看時間,十二點十八分。
他拿出一部嶄新的手機,裝上一張新卡,開機,屏幕顯示只有一格虛電。這也沒什麼,反正這部手機與這張卡的使命不會超過三分鐘。祝童的揹包裡有五部手機十張卡,有點Lang費,但爲了安全起見,絕對算不上奢侈。更好的選擇當然有,但那樣的費用更高。
日本,京都郊外的九津莊園,祝童曾兩次住過的房間“楸霧”內,黑白雙煞也在關注這場擂臺賽。
臺海言在後園泡溫泉,他對打打殺殺的東西不感興趣。
成風陪着他們,負責傳遞信息以及後勤保障工作。
臺海言並不樂意在這個時候離開上海,作爲@圖科技的技術總監,近期與“鮎魚”合作開發的一款針對銀行用戶的網絡安全軟件正進入關鍵的測試階段,如果停下來,前期的測試就等於白費功夫,再開始又要耗費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所耗資金更不是一筆小數目。
可是,祝童是老闆也是師父,他對臺海言說,這是最後一次。
沒錢的時候,臺海言還相對單純,對祝童的崇拜之情可用五體投地來形容。
現在的黑色鑽雲燕不在是海洋醫院做設備管理員的那個了,對祝童是三分尊敬兩分畏懼,另外五分是感激,別的就沒什麼了。
他是@圖科技的股東、技術總監,手下有指揮者十幾個碩士、博士之類的技術白領,藍精靈的成功給他帶來了鉅額的回報。
有錢之後,臺海言買房買車,一身名牌,儼然一個上海灘IT新貴的派頭。上海爲臺海言開啓開了一扇門,將一個奢華世界送到他眼前。秋詩已然成爲過去,臺海言現在與董事長成風是一對情敵,正對@圖科技的總經理肖雲麗展開追求。
黑白雙煞是另一種情況,他們屬於不可自拔,身邊的世界太具體、太生硬,已經習慣於在虛擬世界裡尋找樂趣,如果能夠找到興風作Lang的機會,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一年來,在柳伊蘭的默許與支持下,黑白雙煞已經發展出一股潛在勢力,在虛擬的世界裡有了一羣數量頗爲可觀的馬仔,以虛擬世界的俠客自居。
當然,讓黑白雙煞行俠仗義是要花錢的,並且價格還不便宜,馬仔們跟着搖旗吶喊也需要得到報酬。
“開始把。”成風手裡的電話接到一條短信。
黑白雙煞馬上活動起來,兩個人四隻手飛快敲打着各自面前的電腦,想虛擬世界裡發出一道道指令和信息。
成風走到溫泉邊蹲下,拍拍臺海言的肩膀:“燕子,老闆來消息了。”
“嗯。”臺海言懶洋洋的答應一聲,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
“我對你說過了,他們可以證明,你知道該做什麼。”成風站起來,看臺海言還沒有起身的意思,心裡大怒,高聲道:“莫怪我沒說清楚,這是你最後一次替老闆做事。如果大家盡全力了,成功或失敗都無話可說。可是,如果因爲某人耍大牌耽誤了時機。哼哼!老闆的脾氣你知道。其實用不着老闆說什麼,只要他點點頭,我成風就能讓你變回窮光蛋。搞清楚了,這裡是日本,不是上海!”
臺海言想說點什麼硬話,因素來不善言辭,等找到合適的反擊方式成風已轉身回到房間。
他又猶豫了片刻,想到祝童一向的做派,忽然覺得成風的話不完全是恐嚇。是啊,面子事小,如果因爲自己壞了老闆的大事,別說那些身外之物了,能否回到上海都成問題。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出溫泉,拉上一條浴巾披在身上,以最快的速度竄入房間坐回自己的崗位上;全然不顧黑白雙煞詫異的眼神。
臺海言的任務是安保與開闢通道。
安保很好理解,也就是設定防火牆,不讓任何人追蹤者找到他們的位置。
開闢通道的技術性更強一些,臺海言需要在行動開始之前侵入某些網站後臺,在不知不覺間取得論壇最高管理權限,以利於黑白雙煞操縱輿論導向。還需要進入某個特定人士的電腦,得到資料還是次要的,必要的時候,黑白雙煞可以從那些電腦裡以那些人的名義發出支持或反對的信息。
黑白雙煞已經開始行動了,準確的說起來,臺海言已經晚了不只一步,彌補起來要耗費幾倍的努力。
春子小姐伴着一位儀態萬方的夫人出現在“楸霧”門外,她們沒有打擾裡面的人,只是靜靜地站在迴廊裡,聽裡面不斷傳出來的奇怪的叫喊聲。
“夫人,您要進去嗎?”春子輕聲問。
夫人搖搖頭,含笑道:“我不準備干涉他的選擇。”
院子裡的櫻花已經落盡,九津內外靜悄悄的,看不到半個侍者的影子。
十二點二十五分,虛擬世界正在就剛結束的爭霸賽展開如火如荼的討論,一條帖子名爲“爭霸賽第三輪突然停電之獨家內幕:文峰觀裡無公正”的帖子悄然出現在論壇中,並在一分鐘後被頂置。
祝童點開帖子剛看了第一行,隔壁房間裡傳來輕微的響聲。
祝童豎耳傾聽片刻,聲音並沒有停止,進而傳來開門的聲音。
祝童連忙關上電腦,熄滅房間裡的燈光。
一個微細的腳步聲走出隔壁房間,在堂屋裡轉了一圈,接着是開堂屋側門的聲音。
祝童連忙穿上鞋襪,悄悄跟了出去。
半輪明月高掛在南華山頂,穿過稀疏的樹影落在小巷的青石板上,與掛在客棧門前的紅燈籠共同關注着一個窈窕的倩影。
她,身着一襲簡單的米色睡裙,半長的黑髮披散在單薄的雙肩,踩着夢一般的步履走出小巷,走上虹橋。在虹橋上猶豫片刻,穿過長長的虹橋,走上沱江邊的小道。
這本是一個溫馨而Lang漫夏夜,清風徐徐,夜鳥歸林,沱江低吟婉轉;可祝童的心卻異樣的沉重:葉兒的腳步太飄忽,她在夢遊。
葉兒在跳巖前站住了,看了一會沱江,伸出手低聲說着什麼。
祝童不敢攔住她,也不敢打擾她,只能靜靜的跟着;這個時候喚醒她,葉兒會嚇壞的。
酒吧裡有人在撥動一把木吉他,葉兒似乎被它吸引,轉身走向酒吧。
祝童等葉兒進入酒吧,猛然越過跳巖,撲向城牆下的黑暗處。有個黑影藏在那裡,從客棧開始,他就一直尾隨在周圍。
這次出手,祝童一開始就全力施爲,招式狠辣毫不留情。腳尖離開最後一方跳巖時,龍鳳星毫劃出的點點寒星已經封死了對手的所有退路。
黑影似乎被祝童無可抵禦的威勢震懾,後腳跟點着城牆的磚縫施展壁虎功想從上部溜走。
祝童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揮手射出一把金針將黑影閉下來,身體在半空中詭異的搖擺一下,右腳凌厲地點向黑影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