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從樹叢中穿過,來到落霞夫人處慘叫一聲,顫抖着手撫摸着被祝童吃禿的半樹櫻花,低聲咒罵着什麼。
月亮照在他身上,纔看出這是位瘦小的老人,卻不幹枯;一身黑衣緊緊包裹在精幹的軀體,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細小的眼睛裡,閃爍着釘子般銳利的光芒。
接下來的三天,祝童都是上午去看鬆井式;每天藉助蝶神驅使紫蝶吞噬掉一個比較大的病竈。
白家樹以草藥調養鬆井式的身體,藥方是每天一換,這是祝童要求的,鬆井式的病情每天都在變化。好在名義上大家都是中醫,白家樹知道祝童來歷神秘,對鬆井式身上出現的奇蹟安然接受。
鄭書榕就不那麼好打發了,如果說鬆井式的症狀出現比較明顯的緩解還能理解,後來的時就不太好解釋了。第四天,京都醫學研究所的醫生們來爲鬆井式做例行檢查,發現原本最危險的幾個病竈竟然消失了。
他們不知道祝童也能聽懂一些英語,圍着鄭書榕詢問。可憐的書呆子,被李主任囑咐過要小心,卻也沒想到如此神奇的事情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着,正不知道如何應對,祝童說話了,當然用的是不好懂的上海話。
“告訴他們,這屬於中醫新療法,目前正在實驗階段。療效可能會有反覆,過一段才能看出結果。”
鄭書榕只好以這個藉口掩飾過去,不過吃過午飯後就纏上祝童,堅決要求做他的學生,學習這種神奇的醫術。
“你受得了苦嗎?”祝童問的第一句話,就讓鄭書榕想了又想,才點頭道:“我能吃苦。”
祝童苦惱的點點頭,如果他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他還好辦些。
“學中醫不練功,終究是一場空啊。你如果真想學,我就收下你這個學生,不過,也許三、五年都不會有什麼效果。”
“只要您教,我就一定好好學。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就不不信學不會。”書呆子就是書呆子,祝童可不喜歡只會下死功夫的學生,或者弟子。
“有磨鐵杵的功夫,多少針做不來?鄭醫生,只會下苦功夫是學不會中醫的。要記得,你剛纔說的話是錯誤的,要多理解,多體會才能學會中醫,學懂中醫。”
“知道了,現在可以開始了嗎?”鄭書榕牢記祝童的每句話,到開始的時候才知道,祝童只教他蓬麻功基本**,說是基本養生功;中醫基礎還要向白家樹去學。
還是這天午後,井池雪美把一張光碟送給祝童,裡面是天夜牧場井池家族藏書樓內的中醫文獻影印件。
於是,鄭書榕又多了個工作:整理、挑選這些書籍,把裡面所有關於鍼灸術與香薰術的內容整理出來。
祝童曾與白家樹討論過多次,鬆井式能堅持到現在,很重要的原因是那個神奇的香薰術,井池家的藏書館收藏的那本關於香薰術的古醫術,他們曾想看看回禾吉所以的那本手抄本,無奈被拒絕了;所以,小騙子一發怒,要求得到藏書館所有書籍的一整套影印件。
但是,影印古籍是種專業性很強的工程,是需要大段時間的;這幾天鬆井式比較忙,井池雪美抽空去了趟牧場,今天才回來;送來的只是初步整理出來的光碟。
“先生,花園裡的櫻花就要謝了,我剛收拾完父親的茶室,能請您去喝杯茶嗎?”
井池雪美低聲邀請,祝童知道她有什麼話要說,在自己住的房間裡也確實不方便,有人在竊聽,鄭書榕還在用筆記本電腦整理古書,就站起來隨着井池雪美走出去。
現在是半下午,九津的花園內陽光明媚好春光;祝童到日本後就只在九津內,想到京都轉轉,在木牌坊口對井池雪美說:“我不懂茶道,想到京都看看,可以嗎?”
“好啊,對不起,是我們失禮了。早該安排先生到市內看看,都是因爲式爺爺的病,我馬上安排。”
井池雪美對牌坊下站立的兩個人說了一串日語,一個就飛快的跑去了。
“先生請,我去換身衣服,馬上就好。”井池雪美穿的還是一身單薄的和服,披着長髮很古典的樣子;只是這身衣服明顯不適合逛街,祝童就先到鬆井式的房間,順便對白家樹打個招呼。
下午是香薰的時間,回禾吉把鬆井式引道個木榻上,再蓋上木桶,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另一個房間裡,三個回禾吉的弟子在伺候着一個木炭爐。架在爐子上的銅鍋內煮着草藥和香料,蒸汽就順着銅管送進鬆井式身上的的木桶。
以前,鬆井式每次進行香薰前要先被回禾吉紮上十幾二十根銀針、金針,據說是爲了更利於吸收。祝童來到後就取消了這個節目,回禾吉對祝童很忌憚,根本就不敢抗議。
香薰術對鬆井式原本虛弱的生機有很好的補充、涵養的作用,對他身體內的紫蝶的好處更大。
無論對什麼生物來說,吞噬惡性腫瘤的病竈,都是很辛苦的工作。祝童以爲,沒有香薰術的補充,那個小傢伙不可能恢復的那麼快。
“阿彌陀佛,大師辛苦了。”祝童正經神色,對剛剛忙碌完的回禾吉說:“快來歇息一下,喝杯茶。”
“阿彌陀佛;這個,辛苦的是先生啊。眼看着鬆井先生的病一天天好轉,是先生的醫術高明,才能妙手回春。”回禾吉的大師風範在白家樹面前還是要擺的,面對祝童,總有點心虛。
祝童知道,自己與回禾吉的一舉一動都有人在密切注意着;既然已經不想參與到這件事中太深,也不會說什麼過分的話。指着房間內享受香薰的鬆井式問:“我想請教大師,香薰術對水有要求嗎?”
“水?”回禾吉沒想到祝童會問這個,沉吟一下才回答:“我用的都是溫泉水,京都的溫泉是最好的水啊。”
祝童知道他在說謊,留一手幾乎是所有中醫的習慣了;回禾吉還不知道,井池雪美已經把他看過的所有書都給祝童了,甚至好多他沒機會看到的古醫書,也送了一份作爲人情。祝童剛纔還看了一眼鄭書榕整理出來的資料,正好看到香薰術對什麼人用什麼水,有很嚴格的要求。
“慈悲爲懷啊慈悲爲懷,佛門的慈悲到底有是慈,還是悲?大師喝茶時,對水應該是很講究的,道理一樣。”祝童唸叨着,眼角瞥見井池雪美換一身洋裝出現在遠遠的迴廊處,對回禾吉道:“鬆井先生以前是體寒內虛,用溫泉水是沒錯的。這幾天大師爲鬆井先生把脈了嗎?如果沒有就是大師有疏漏。鬆井先生現在體內虛火旺盛,白醫生的藥是溫補調和,希望大師的香薰也能因時而變。所謂人命關天,希望大師慈悲爲懷,萬事小心點。”
回禾吉被祝童當着弟子的面指出紕漏,當即滿臉通紅連爬帶滾的讓弟子熄火;鬆井式正冷冷的看着他,作爲井池家族贊助的醫生他已經出過一次錯了,再錯一次的責任他可承擔不起。
鬆井式這兩天對回禾吉大師表面依舊很客氣,骨子裡怎麼想誰知道;此時閉着眼說:“不用忙活了,今天就這樣吧。再折騰到幾點了?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白醫生,這樣可以嗎?”
白家樹不好得罪回禾吉,怎麼說那也是素有聲望的大師,就點點頭道:“應該沒什麼問題,香薰術我不很瞭解;反正對您沒害處。”
鬆井式這才睜開眼,尋找到祝童後說:“先生,我感覺又有年輕的衝勁了,哈哈。”
所謂年輕的衝勁,回禾吉和白家樹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茫然看着他。
“您本來就不老啊。等過這幾天,鬆井先生就可以一展雄風了。只不過您的身體還很虛弱,那種事又是最費精氣的,要適可而止。”
“哈哈哈哈!”鬆井式笑得眼淚也淌出來了。
祝童也跟着微笑;藉助紫蝶,他感覺到鬆井式罩在木桶內的下體膨脹;對於一個老人來說,沒有比這性更能證明他身體活力的了。
鬆井式還不算很老,六十來歲的而已;祝童爲他補氣續命,小病竈被暫時抑制住,大病竈已經被紫蝶吞噬,再天天被人蔘大補着,有如此的活力很正常。
“式爺爺您笑什麼呢?”
“中醫到底是中國的學問啊。”鬆井式看到井池雪美才止住興奮,嘆息一聲又閉上眼享受香薰術;“雪美替我好好照顧先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你的恩人啊。”
九津到京都大約需要半小時,估計有三十公里左右。也許因爲祝童的原因,井池雪美出門的排場不是很大。她親自開一輛白色凌志跑車,前後各有一輛房車。
路上,井池雪美沒這麼說話;祝童看着窗外的風景,想着遙遠的上海,想着葉兒和朵花。
藉助互聯網,祝童每天都能感受到鳳凰仙子的每一個舉動,他越來越擔心朵花;所有的信息都表明:王向幀根本沒給予朵花任何幫助。
上海已經很乾淨了,祝童走在京都的街道上,唯一的感覺就是乾淨。
井池雪美客串導遊,說京都是日本的古都,所以建築物多是古老的;汽車開進京都市區沒看到多少高樓大廈,道路也不寬,周圍只有古樸的顏色。
“這裡是古都啊。”井池雪美看到祝童的吃驚,停下車招呼他出去的走走;“看京都不能坐在車裡,走走看看纔有意思。”
漫步徘徊在如此精巧的小城裡,祝童對日本的印象才具體化;井池雪美輕挽他的手臂,低聲介紹着走過的處處名勝,絲毫沒有做作。反倒是祝童有點不好意思,總感覺周圍有人在看他們。
井池雪美看來也不經常出來,他在日本更是人地生疏,誰會認識他?況且前後各有三個保鏢不露痕跡的護衛着,應該不會有事吧?
小騙子趕走心頭的不安,漸漸沉浸在對異域風光的欣賞中。
京都的街道果然是要走着看才能體會到其中的妙處,隨處可見的寺廟和神社都是極具古典意味的。井池雪美不是好導遊,這裡是她的家鄉,卻也能說出不少有趣的典故,似乎每條街都有一段故事,這纔是京都的靈魂吧?
路過一所高大的原木牌坊時,井池雪美帶着祝童走進去;早有一個保鏢跑進去交涉。井池雪美脫鞋登殿,入鄉隨俗,祝童只好學着她把鞋子留在殿外。
原來殿內撲滿草蓆,聞到的不是香火味道而是清涼的席子清香味兒。殿內也沒有神像,只有在正面懸着幾個木牌,上面寫着不好辨認的文字。
只穿襪子踩在在寬廣的大殿上,清爽的微風穿堂而過,信不信神且不說,確實別有一番情趣。
井池雪美恭謹順着每面牌子拜一遍,纔回退着到門口。
“先生不拜嗎?”
“我?”祝童搖搖頭;“不是不拜,是不認識啊。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拜也沒用。”
“好大膽的先生,上面是中國的菩薩啊。”
知客僧已在門前,送上兩隻精巧的木偶。井池雪美接過來,順手遞給祝童一個:“太郎會保佑你的。”
走出牌坊,才笑着低聲說:“他還以爲咱們是戀人,來求保佑姻緣。所以才送這個。”她手裡的玩偶是可愛的小丫頭,翹着辮子。
“有人跟着我們。”出於騙子的職業本能,祝童忽然感覺不對,有人在快速接近。
“在哪裡?”井池雪美緊張的四處張望着。
祝童剛要回頭指二十米外那個穿風衣的人,忽然拉着井池雪美跌倒在地。他看到對方放在風衣口袋裡的手有動作,裡面似乎有槍支一類的東西。
子彈不比飛鏢或暗器,歷來是習武者的剋星;所以祝童纔對修煉功夫不怎麼感冒;現在正應驗了他的判斷。
他在轉身跌倒的同時,已經感覺到後背一熱,知道中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