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各項信息彙總回來。
秦可強的消息來得比較晚,三月初的一個夜晚,兩人坐在大排檔上喝酒。依舊是幾樣小菜,人手一瓶二鍋頭;只不過,祝童身邊還跟着一位保鏢:以前的索翁達活佛,如今的祝門弟子祝飛。
鑄石房地產公司老闆叫李弓,祝童剛聽到這個名字時感覺耳熟,細細一想才知道,他的女兒李星茹曾經是“李想”的戀人。
秦可強的調查很詳細,姓餘的副總是李弓的遠房親戚,夫人早在五年前就移居新西蘭;現在,李弓與他的女兒,也就是鑄石房地產公司的那位出納,正在新西蘭與夫人團聚。
關於這次詐騙的金額,雖然反應出來的兩千多萬,但是銀行方面的原始貸款是一千萬。鑄石房地產公司之所以賠一千萬也同意被銀行收回,其實是李弓與銀行信貸處長唱的雙簧。這些房子的去向只有一個:被銀行內部職權人物消化掉。
鑄石房地產公司的內部管理還是很規範的,餘總乃至他女兒,如果沒有別人配合,不可能在一個月內操做如此大的詐騙案;葉兒與蘇娟交款時是在鑄石房地產公司的財務室,後來還經過公證處的公證。
至於房產證的事,更是經不起追查;葉兒聽辦案民警說,市面上還沒有見過如此逼真的假房產證,所以上面很重視;只是因爲當事人姓餘的跑路,案件偏偏已經處於半停滯狀態。
猴子回來的消息表明,這幾份房產證不是出自任何一個假證販子之手;製造假證的圈子不大,對這件事多少也有耳聞。猴子說,如今在國內還沒有誰能造出如此逼真的假房產證。換句話說,這可能是十三份真實的假房產證,源頭很神秘。
“每份真房產證出廠時都會有唯一的編號,只要想查就一定能查到誰在作假。”猴子是這樣認爲的。
秦可強得到另兩個信息似乎在證實祝童的原始判斷,這是鑄石房地產公司假借姓餘的名義,玩的一個騙局。
第一個信息是,半個月前,鑄石房地產公司一次付清了拖欠已久的紫金豪苑項目的土地增值稅;共計三千四百萬。
說來,這一切也許和王向幀還有些關係,他到上海後,第一步是對各家銀行開展督查整頓;第二步就是抓緊對房地產市場的規整;只清欠土地增值稅這一項,已經讓不少房地產公司宣佈破產了。
第二個信息是,上週,鑄石房地產公司順利從銀行得到八千萬元貸款,爲他們正在進行的房產開發的項目注入啓動資金。
即使知道了這麼多,又能如何?祝童不可能去面對李弓。如果沒有李弓,小騙子也許會耍花樣教訓鑄石房地產公司;現在,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會否在這個過程中身份穿幫,那樣就太不值得了。
黃海還在積極尋找線索,他的經驗還是不夠,再加上有人在替這件案子遮擋;反饋回來的消息很不樂觀。
祝童沒想過把自己推斷提供給警方,那一定會當成無聊的猜測。一切都要講證據,只要姓餘的一天不歸案,這個案子就不會有任何進展。李弓既然能這樣玩,就證明他是個不擇手段的賭徒;上海灘這樣毫無道德準線的人太多了,李弓一定也在暗中打點。
葉兒最近幾天一直住在家裡和姐姐作伴,祝童已經說了錢是小事,但是葉兒的情緒還是很消沉;畢竟,一百八十萬不是小數目。正常情況下,以他們兩個的薪水,十幾年不吃不喝才能攢下這筆錢。
“下一步準備怎麼辦?”秦可強喝完一瓶二鍋頭後,把杯子扣下;每次喝酒,他都堅持這個分寸。
“先這樣吧。謝謝秦兄幫忙,目前沒有什麼好辦法。”祝童大致想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只有一生嘆息:認栽。
是不是太完美了?這一切似乎是爲自己量身定製的,只是應爲李弓;祝童轉着手裡的酒杯沉思着。秦可強說,李弓是三個月前才收購了鑄石房地產公司。在知道李弓背後是誰,知道真正的對手是誰之前,小騙子不會輕舉妄動。
選擇其實很少的,一是百里宵,一是藍湛江;巧合那樣的事,小騙子根本就不相信。
秦可強沒說話,只是奇怪的看着祝童;以前,千面獨狼的表現可沒如此大度。
“還能怎麼樣?即使這個案子意外的破了,錢也拿不回來。鑄石房地產公司經營房地產多年,李弓的資產多半已經在國外了。如果警方有行動,先斷掉的是鑄石房地產公司的資金鍊,那時他們會發現,鑄石房地產公司其實是個空殼。連償還銀行的債務都很困難。”祝童拍拍手邊的一份財務報表,這是秦可強從銀行弄來的;“李弓做的是投機生意,空手套白狼。我怕把他逼急了,秦兄應該知道,李弓和李想還是有點關係的。今後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騙子被騙,確實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祝童心裡鬱悶,總想找地方發泄一下;今天帶着索翁達出來,就有這個意思。
秦可強不知道,坐在祝童身後的竟然是江湖第一人索翁達,祝童介紹給他的名字是祝飛,身份是祝童的大弟子;秦可強雖然看出索翁達是個厲害角色,卻沒想到他有多厲害。
“秦兄有興趣去普賢寺走一趟嗎?”祝童總算想到了一個地方,一品金佛三番兩次找自己的麻煩,是該給他們點回敬了。也借這個機會考察一下,索翁達是不是真的拋開一切。
“今天嗎?”
“就是現在。”
“現在去不太合適,天太晚了。”
“白天合適嗎?我又不是去上香。”
“空寂大師剛回金佛寺,空木大師和嵋山派的緣寂師太還在,還有無情、無言兩個無字輩好手。緣寂師太一直對你有看法,這樣找上去,怕引起誤會。”秦可強掰着指頭數出普賢寺內的高手。
“他們誤會不誤會我不關心,江湖沒有誤會,只有實力。”祝童站起身,招呼索翁達:“祝飛,要去教訓經常找咱們祝門麻煩的人,你怎麼說?”
“弟子但聽吩咐。”索翁達面無表情的跟着祝童站起。
索翁達潛心修煉對祝門蓬麻功初級**多日,已將要進入蓬麻初境,正想找對手印證一下;活佛習慣於活學活用、在實踐中進步的修行方式。
“就我們三個?不行,太危險。”秦可強要撥電話,祝童制止他:“七品祝門與石旗門都是大有名聲的門派,我是祝門掌門,你是石旗門掌門;普賢寺不過是一品金佛的一個分舵,連這個場面都應付不下來,我們是不是顯得太笨了一點?”
秦可強雖然也喝了不少酒,腦子還是清楚的,對祝童這樣偷換概念的論述方式也暈一下;不過馬上就清醒了,走到一邊去打電話。八品江湖雖然名義上平等,混江湖的都知道,一品金佛與二品道宗的地位,不只是靠拳頭打出來的。
秦可強的電話打完,雷諾車已經失去蹤跡;他連忙跑向自己的的士,發動起來向普賢寺狂奔。
的士到底比不上雷諾,一個小時後才停在普賢寺門前。
午夜的天空亂雲飛舞,一彎殘月從雲縫內閃出,從西方冷冷的注視着大地。
普賢寺的大門敞開,天王殿前,祝童負手立在香爐左側。緣寂師太站在香爐右側,她身後,是一襲僧袍的雲煙,也就是煙子。無聊和尚站在天王殿前,搓着手一副無辜的樣子。他雖然也是無字輩高僧,卻不擅長功夫。
臺階上,空木大師與無情、無言兩位高手,與那個叫祝飛的鬥在一起。
即便是以一敵三,祝飛也是遊刃有餘,任憑對手拳打腳踢都能輕易化解。來來回回,他只用一招:右手在空中寫下一個個大小不一、川流不息的“氣”字;左手,基本上沒動。
秦可強暗叫僥倖,一是祝童沒出意外,二是沒想到,祝門竟然有個如此厲害的弟子。
以一品金佛的威嚴,尋常情況下不可能一次出動三大高手來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祝門弟子;秦可強以爲,在自己來到之前他們一定頗費了番口舌。
接下來的情況表明,雙方打的如此熱鬧,祝童竟然沒說一句話。祝飛,完全是依靠強橫的實力力壓普賢寺衆高手,先是無情、後是空木;到空子輩第一高手無言不得不加入,雙方纔勉強維持一個看似平衡的局面。
“祝掌門,你這是做什麼?大家都是江湖一脈,有什麼事不好說,非要鬧成這樣?”緣寂師太看出索翁達的厲害,估計自己上去也改變不了什麼,隔着香爐對祝童放話。
“江湖一脈?我祝門也是江湖一脈?師太,半年前,空寂大師帶着十八羅漢到鳳凰城天王廟,怎麼不想大家是江湖一脈?三個月前,雪狂僧在上海大街上追殺我,怎麼不想想大家是江湖一脈?一個月前,還是在鳳凰城,空幻大師在南華山暗中佈置算計我,好像也沒想過大家是江湖一脈。緣寂師太,您在花園裡偷襲我時,可想到過江湖一脈這四個字?大小,我也是祝門掌門,今天是來討個說法:一品金佛仗勢欺人處處威逼我祝門,到底想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