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樓下的距離不算很遠,但是樓上燈光暗淡,下面是看不清這裡的;秦渺卻衝祝童坐的位置望一眼,起身甩開宋公子的糾纏出門走了。
“李先生對寶藏不很關心啊。”百里宵忽然說出一句,有突擊試探的意思。
“百里先生對寶藏很關心?”祝童輕鬆的回擊。
“修整一個荒島要耗費大量的金錢,千門雖然有十多搜賭船,但是在如今的局勢下經營成本太高,各方面打點的費用也不少,很吃力啊。如果祝門和我們聯手,如果得到寶藏大家平分,如何?”
“大家?大家都是誰?”
“當然是田公子,祝門可以得到兩成,還有裡面的所有秘籍。考慮一下,這樣對江湖道也有個交代。”
百里宵的建議確實很誘人,寶藏裡面秘籍的價值在江湖上某些人眼裡是超越財富的,但祝童也確實不會答應這樣的建議,只是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這,已經等於暫時拒絕了。
百里宵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端起茶杯敬茶;對祝童能留下一些迴旋的餘地已經很滿意了;畢竟,這個建議有使祝門背叛江湖八派的意味。他沒想到,小騙子之所以給他留下這點希望,是爲了能有機會知道他與田公子的一些消息。
輕快的華爾茲舞曲奏響,越來越多的舞者被識破身份,舞池裡只剩下十多位假面人;海盜船長也沒有幸免,被點出坐在一旁。
脫下虛假的面具,換上正常的衣物,這些客人有恢復彬彬有禮的正常狀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交流。他們多數雖然不熟悉,大約也是認識的;上海灘雖然大,能進入嘉雪花園的,畢竟只是些有特別背景特別身份的少數人。
真正享受這個化妝舞會的,好像只有那幾位膚色白皙的外國人,他們很遺憾的站在電腦旁,對身邊豔麗的女伴不太熱心,還在猜測舞池中舞者的身份。
祝童已經看出哪個是陳依頤,她穿一套中世紀公主裙裝,頭戴鮮花面具;婀娜起舞裙裾飛揚,遠遠看去,偶爾閃露出來的美極了。
陳依頤的對舞者是位海盜裝扮的青年,身上的牌號是三十九。
“他是誰?三十九號。”祝童問,這個人的身法敏捷,很奇怪。
“上海灘新貴,麗聖元食品集團董事長,餘曉江。有問題嗎?”百里宵調出資料。
什麼餘曉江,明明是江小魚,百里宵卻沒看出他正是剛纔談論的對手江小魚。
祝童看人是從動作着眼,虛假的修飾可以改變一個人的身材,有些細小的習慣性動作卻是改不掉的;認出陳依頤是如此,認出江小魚也是如此。
他迷惑的是,江小魚如今究竟是以什麼面貌示人,竟能瞞過百里宵的法眼?江小魚臉上的那道傷疤不是好遮掩的。
祝童見過江小魚在**病房誘惑夏護士長的那張面孔,孔武有力卻帶着他固有的冷傲,百里霄應該也見過。
田公子來了,看來精神不錯,坐在祝童身邊伸出手腕。
“李醫生,難得今天有空閒,最近一段時常頭暈,能麻煩您替我看看嗎?”
祝童只有收回在江小魚身上的注意力,手指搭上田旭洋的脈搏。
“您沒病啊,很健康。如果不放心中醫的判斷,年後可以到我們醫院的體檢中心做個全面檢查。”
不過一分鐘時間,祝童就斷定他是在沒事找事,讓自己替他診脈,有什麼含義呢?田旭洋可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
江湖畢竟有默契,祝童看向百里宵,對方搖搖頭,微微斜視一眼樓下舞池內的陳依頤,表示他也不明白田公子的意思;反正是與陳依頤有關。
“哈哈,沒病就好,可能這一段應酬多了,腦子從混沉沉的。唉,過年過年,年關難過。王向幀來到上海後,朋友們都很緊張,生怕出紕漏。哈哈,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李主任不好跳舞,喜歡打牌嗎?裡面有幾個朋友在小賭,我介紹你們認識。”
田旭洋話裡有話,祝童只挑簡單的回答,對任何試探是輕輕避過;“我也不喜歡賭博,做中醫需要修身養性,生活越簡單越好。”
這樣的場合,大家都在睜眼說胡話,田旭洋是此中高手,祝童更是高手中的高手,顧左右而言它,正是騙子的基本功。
不過,王向幀這個名字祝童已經第三次聽到,前兩次是甘局長與教委徐主任說起;如今又聽田旭洋說起這個名字,語速更自然;這說明田公子或者認識王向幀,或者近期經常談論這個名字。小騙子又一次疑惑,難道自己真的應該認識這個人?凡星可沒說起過他。
下面爆出歡笑聲和掌聲,假面舞會的舞池裡,陳依頤把江小魚點出舞池,同時,江小魚也把陳依頤點出局。
陳依頤身份特別,很多客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就是不敢揭穿;人家是這裡真正的公主。不過,陳依頤一掀起面具,捧場的人當然要好好捧場。
“是依頤邀請您來參加聚會,今後,李主任還要多照顧啊,拜託了。”田旭洋愛惜的注視着陳依頤,似乎對自己的妹妹很看重。
只是,此刻祝童的驚愕一半是僞裝,一半卻是真的吃驚。
江小魚臉上的面具拿下後,露出一張異常英俊的臉,眼睛裡閃爍着溫情的光芒,與賭局上的冷酷和江湖上的兇狠形象,完全是兩個人。面孔可以用精巧的面具和易容術修飾,連眼神都能僞裝,江小魚果然是高手。
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怪不得百里霄沒認出他,如果不是先看到他的動作,後看到這張光芒四射的俊俏面孔,這雙溫柔的眼眸,祝童也不會馬上認出他來。
陳依頤似乎也被這江小魚吸引了,微微喘息着,臉上浮起紅暈,垂下頭任憑江小魚牽着他的手走出舞池。
好混亂啊,田旭洋這一次算不算引狼入室呢?祝童收回目光,赫然一笑:“依頤小姐很有主見也很有能力,說來,是她在幫我啊。”
“依頤從小調皮,喜歡用母親的姓氏;李主任,記得上次我的建議嗎?依頤今後將是那所醫院的董事長,你們有合作的基礎,她也很欣賞你,希望您能負責新醫院的中醫科;待遇可以商量,依頤說李主任初到上海還沒房子,只要你答應,新醫院旁邊修有專家樓,可以帶產權證送你一套作爲簽字費。”
田公子人很氣派,說的話也很氣派;今天,彼此之間已經度過開始的試探期,話裡的顧及少了,祝童不能再躲避。
“要讓田兄失望了,我這次來上海主要是想跟着王院長學習,我報考了王院長的研究生,前幾天剛考試完,想在專業上尋求突破。您應該理解,中醫需要突破。還是要謝謝田兄和依頤小姐的看重,至少在學業結束前,我不可能換環境。”
“哈哈,沒什麼,我很可惜啊,可惜的不是不能得到李先生的信任,可惜的是不能對依頤交差。依頤從小就很任性,看中的東西從來就不會輕易放手;她來了,你自己對她說。”
話裡話外,田旭洋都給人如沐春風的親切感,似乎自己的妹妹真是位驕傲的公主,任何人都有權利追求。
陳依頤真的走上二樓,陪伴他的是宋公子;祝童以爲,他纔是有資格得到陳依頤的人。在這個圈子裡,資格高於一切;沒有起碼的資格,一切都是妄想而已。
陳依頤沒有換下舞裙,這套舞裙應該是名家專門爲陳依頤量體設計,把她本就修長的頸部襯托得天鵝樣柔軟纖細,最大限度突出着少女的甜美,比起樓下一些女子的暴露卻又顯得趨於保守;恰到好處的襯托出她尊貴的身份。
此刻的陳依頤,被高級化妝師經過精心修飾得清新宜人,眉若新月眼似秋水,花瓣樣的耳垂,釘兩顆璀璨的鑽石,那是她身上唯一的首飾了。祝童第一次看到這樣裝扮的陳依頤,表現出的心猿意馬與驚羨,有七分真實性。
確實,陳依頤也是爲難得一見的美人;比較而言,陪在他身邊的宋中仞就遜色多了。
“李主任,晚上好。”陳依頤伸出柔軟的手,祝童連忙站起來輕輕握一下,心裡還猶豫着:是否該在此刻紳士一點,在這隻玉手上輕吻一下?
他到底還是正宗江湖人,對於在大庭廣衆下太過肉麻的東西,從股子裡有幾分戒備;所以,祝童只握一下就鬆開:“陳依頤……小姐,真沒想到,您……今天真漂亮。”
陳依頤一直在凝視着祝童,對於他表現的出的保守有些失望,但當祝童表現出輕微的羞澀與緊張後,陳依頤竟然露出舒心的微笑:“李主任,剛纔爲什麼不下去?我可是早等着您呢。不好玩兒,您竟然不出場,哥哥,該怎麼罰他?”
田旭洋對依頤很寵愛的,呵呵笑着揮手把祝童退前一步:“怎麼懲罰都不過分,李先生,依頤爲了準備這場舞會,這套衣服也是轉爲今天定製的;你辜負了她的熱心,當然該罰。”
“是該罰,是該罰。”祝童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