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人是誰

背後的人是誰?

唐墨一隻腳跨入了女生宿舍的大門,回過頭看看,向年還在那裡看着自己,見自己回頭看他,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離去。唐墨心中一動,忽然有種想叫住他的衝動,但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這些天向年幫了她許多,他很忙,時間都是擠出來的,唐墨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是很感激的。

此時離熄燈還有一段時間,唐墨知道向年肯定還要回教室學習一兩個小時,他一向是很勤奮的。

唐墨又發下誓言,這件事情之後,一定要發奮學習,勤勤懇懇,努力向上……

誓言之後,她嘆了口氣,因爲知道自己一向是三分鐘熱度,根本就沒什麼信心。

剛到樓門口,卻見胖離和米菱一起走了出來,兩人談着什麼,很開心的樣子。

“咦,胖離,你怎麼不在醫院照顧賈真真?”唐墨奇怪地問。

“她回來了,就在宿舍裡。”米菱說。

“哦。”唐墨心裡暗自埋怨賈真真,“回來也不讓自己去接她,還把自己當朋友嗎?難道是怪自己不去陪牀?恐怕我去陪牀,會帶好幾只鬼過去,明明我不去她還更開心嘛!”唐墨哼了一聲,問米菱和胖離:“這麼晚了,你們倆還出去幹嘛?”

“晚什麼啊,每天這時我還沒回來呢。”米菱自覺和唐墨的關係近了許多,說話帶着一股熱情。

“我們去買點東西。”胖離神秘的一笑,拉着米菱走了。

“搞什麼東西,那麼胖,還吃!”唐墨衝着胖離的背影嘟囔一句,她以爲兩人去吃夜宵。

回到宿舍,洗手間裡傳來嘩嘩的水流聲,可能賈真真在洗澡,唐墨大叫道:“真真,你回來了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沒問題了嗎?”

“哦。”賈真真含糊的應了一聲。

唐墨皺起眉,有些着惱地喊道:“都說好了我去接你的,朋友是幹什麼的?真氣人……一會兒收拾你!”

她坐在書桌前,用手揉着腳背,那裡還有些疼痛。折騰這一晚上,她也有些累了,睏意上涌,強打精神等賈真真出來,但賈真真還洗個沒完了,嘩啦啦地就是不出來。唐墨拿着一本書看着,那字跡愈漸模糊,她腦袋也越垂越低,終於哐的一聲砸在了桌面上,打起了瞌睡。

洗手間的門吱的一聲打了開來,唐墨一個機靈,勉強擡起頭,揉着自己的眼睛。迷濛中,賈真真來到她身後,拿起梳子輕輕給她梳頭。

唐墨的頭髮又黑又長,用的梳子都是最大號的。賈真真的這個梳子明顯太小,要很用力地拉着唐墨的頭髮,才能一梳到底。

“真真,怎麼不在醫院住了?呵呵,病好了嗎?”唐墨把“病”字說得很重,帶着嘲諷的味道,因爲據醫生說,她第二天其實就可以出院了。

賈真真沒說話,撫mo着唐墨的頭髮,不停的梳着,唐墨感覺她那手有些冰涼。

唐墨依舊沒有回頭,將頭往前傾了傾,說:“別給我梳了,反正也要睡覺了,明早再說吧,真真,我和你說一件事,我今晚……”

她正想和賈真真說那個老變態的事情。忽然手機響了起來,唐墨只得停下不說,拿起手機:“喂?”

“墨墨,我是真真哪,我今晚回去住,你可得來接我……別嫌晚,不然不算朋友!”賈真真在電話裡大叫。

唐墨一下呆住了,拿着手機的手輕輕顫抖起來,腦門上一顆冷汗咕嘟嘟的從光潔的額頭上滾下來,感覺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

賈真真還在電話裡的喊:“唐墨,你怎麼不說話啊,喂,你聽到了嗎?”

沒錯,電話裡的聲音是賈真真的。而胖離和米菱剛剛下樓,那背後這個人是誰?這個在給自己梳頭髮的人,是誰?

唐墨感覺頭腦一陣陣迷糊,眼前一陣黑一陣白的,腦袋上那隻手涼汪汪,非常熟練地拉着她的頭髮,用力地梳着……唐墨感覺那隻手再用力一點,就會將自己的頭髮連皮一起拉掉。

她不敢回頭,她害怕看到曾夢的臉……或者,那種斑駁的、燒傷的、硫酸毀容的、腐爛的……各種各樣鬼故事中出現的,可怕的惡鬼的臉……

咕嘟一聲,唐墨嚥了一口口水,戰慄從指尖一直遍佈全身。

手機裡傳來嘀嘀的聲音,賈真真已經把電話掛斷了,可能以爲是信號不好。隨後,電話又響了起來,屏幕顯示是賈真真,她在重播。

唐墨此刻已全無睡意,她盯着手機屏幕,不知道該不該接,她怕自己只要一動,身後那隻手就會將自己……

將自己怎樣?

掐死?

還是有更可怕的血淋淋的一幕?

唐墨咬着牙,低下頭,身體軟綿綿的,牙齒都格格格的敲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一定很可怕。

“死丫頭,接電話啊,怎麼嚇成這樣!”身後那人忽然大喊起來。

這聲音太熟悉了,唐墨驚得大叫一聲站起身來,轉過頭定定地看着那人,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往前用力一撲,大喊道:“媽,你怎麼來了啊,嗚嗚……”

唐墨媽抱着唐墨,輕拂着她的後背,即心疼,又疑惑,溫柔無比地問:“乖乖,怎麼了啊,剛纔抖什麼啊,我看是真真的電話嘛,你幹嘛怕她啊?”

唐墨不想把自己遭鬼的事情告訴媽媽,怕她擔心,再說這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她心裡暗恨胖離、米菱這兩個臭丫頭,也不提前告訴自己一聲,害自己被嚇個半死。想來這兩個丫頭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這驚喜還真是又驚又喜啊,驚固然讓自己差點得心臟病,喜則是……

她緊緊摟住媽媽,這個時候什麼也不顧了,怎一個“喜”字能表達心中感情。這些日子來,她擔驚受怕,煩惱,委屈,擔憂,對生命的留戀和對死亡的恐懼,讓她承受了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她曾不止一次想放棄一切,回家撲到媽媽的懷裡痛哭。此刻,她終於如願以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趴在媽媽懷裡大哭不止。

“好了好了……”唐墨媽真被嚇到了,一邊拍着她的背,自己也哭起來,顯然心裡疼得厲害。她從沒見唐墨哭得這麼慘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良久……

唐墨媽握着女兒的肩膀,將她上身擡起,看着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已經哭得通紅,表情異常憔悴。她一邊輕輕給她拭淚,一邊哀聲嘆氣地說:“林老師給我打電話,說你最近很不對勁兒,又說真真住院了,也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麼事,我一着急就來了。”

唐墨不停的抽泣,上氣不接下氣的,滿臉委屈的樣子。

唐墨媽看看門口,回過頭來低聲說:“告訴媽媽,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懷孕了?”

“你……你說什麼呢!”唐墨用力推了她一把,轉過身去,嘴巴噘起老高,像在家裡時一樣,生起氣來。

唐墨媽明顯吁了一口氣,只要不是這事,那一切都好辦。實際上,每一個有女兒的大學家長,在放女兒出去唸書的那段時間,幾乎沒有不擔心這種事情的。女兒的漂亮程度,和擔心的程度成正比。怕她們受欺負,受騙,被引誘,處理不好感情問題,等等等等。

唐墨媽雖然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但這個社會實在太複雜了。賈真真的住院,林春山電話裡的語焉不詳,讓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墮胎一類的事情。進而聯想到她和女兒是最好的朋友,那唐墨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唐墨媽和唐墨無話不說,所以也不兜圈子,直接先把最擔心的問出來,先弄個放心。刨出這個之後,再慢慢拷問——說起來,這對母女的性格倒很像,都簡單直接,心裡藏不住事。

“給我轉過來,小樣兒,把我新買的衣服都哭溼了,哭爽了之後,這個溫暖的懷抱就沒有利用價值了嗎?”唐墨媽強力將唐墨轉過身來,訓斥道:“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像個小孩兒似的,說哭就哭,你看你嚎的那幾聲,跟殺豬似的,讓狼攆了?”

“什麼啊,什麼狼啊,這又不是草原,竟胡說。”

“色狼,色狼不行嗎?我女兒這麼漂亮,遭兩隻色狼惦記,那還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唐墨媽大聲說:“告訴媽,誰欺負你了?”

唐墨想起那個禿頭怪人,愣了愣。唐墨媽立即抓住機會:“你看你看,我說嘛,肯定是這種事情,沒事,只要沒吃虧,其他都好辦……沒吃虧吧?”

“沒有啦,你都胡思亂想些什麼啊,真是的……我爸沒來嗎?”

“我一個人還不夠你折騰啊,你爸倒是想來,那也得有時間啊,你不知道現在高三班正衝刺呢。他一個班主任,哪能走得開啊……”唐墨媽嘮嘮叨叨地說個沒完。

“行了行了。”唐墨有點受不了,嘿嘿一笑,抱着媽媽的胳膊,撒嬌地搖着,仍有些哽咽地說:“媽,你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了?”

“就知道吃!”唐墨媽用指頭在她額頭點了一下:“你給我交代清楚,之後再說別的。”

她站起身來,收拾着唐墨的衣服。唐墨這才發現,自己的牀鋪都被收拾得乾乾淨淨,髒衣服都被找了出來,此刻媽媽正在打包。

“媽,要去哪兒啊,今天就睡在這兒吧。”唐墨說:“你剛洗過澡吧,別出去凍着。”

“陵江比咱們那兒暖和多了,沒事。我都訂好房間了,就在陵大旁邊,再說了,你這宿舍就四張牀,我睡哪兒啊?”唐墨媽麻利的收拾好,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唐墨有點不敢離開黑貓,拉着媽媽的手臂說:“媽,你跟我睡一張牀嘛,又不是沒擠過。”

“我可不和你擠,上次把我胳膊當豬蹄兒,啃了一晚上……”

“什麼時候的事兒?”唐墨搜索着記憶,似乎有這回事兒,臉色一紅,呵呵輕笑起來,拉着媽媽的手看了又看,一點兒也不像豬蹄啊。

“走吧,媽明天就得回去,你今晚好好跟我說說,可能要很晚,別耽誤你同學睡覺。”唐墨媽堅持地說道。

“我明天還要上課!”

“別騙我,我早查過課程表了,明天上午你沒課。”

唐墨無奈,只得說:“好吧,那你等我一下,我找個籠子把貓裝上。”她剛要去牀底下翻,唐墨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叫道:“死丫頭,又養貓,和你說多少次了,那貓一掉毛,屋子裡就沒法住人了,你怎麼就沒個記性呢?趕緊走!”她拉着唐墨的手,硬生生地將她拽出宿舍。

“哎呀,別急啦,等真真回來……”

“打個電話就行了。”唐墨媽的做事風格很雷厲風行,片刻後孃倆就出現在了女生宿舍的大門口,然後風風火火地向着南校門走去。

米菱雙手翻着一本歷史年代表,從相反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疑惑地看着唐墨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麼晚了,唐墨一個人急匆匆地要去哪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