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整個如同長龍般的軍營就像是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開始躁動了起來。
從南到北,一環接一環的營寨都開始傳來了各種各樣的嘈雜喧鬧聲。
軍官的喝令聲,士卒們的埋怨聲,夫子們的打鬧聲,夾雜着馬匹、驢子的嘶叫聲,還有盔甲獵獵,兵刃出鞘,些許細微的聲響,混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曲和諧而又充滿了韻律的奏鳴曲。
高鳴九整理了一下甲冑,這才從親兵手中接過鐵盔和護面,戴上,然後由親兵替他整理。
鐵盔上光潔的盔面以及護面上都有一些古怪的印花紋,據說這是術法符文師通過特殊的術法蝕刻術加祝的術法力量,雖然不能抵禦正面的天階高手的劈殺,但是卻能對狙擊箭手和尋常士卒的突襲起到極好的防衛作用。
作爲需要身先士卒的營指揮使這一級別的軍官,在戰場上身先士卒率先垂範是必不可少的,而都頭和營指揮使這一級別的軍官每每在戰場上也是損失最大的,但是這一層面的軍官也往往是軍指揮使這一層級的軍官最優秀的後備人選。
正因爲如此,術法材官院才專門針對營指揮使、副使和都頭副都頭這一級別的軍官進行有開發研究,拿出了一系列的從頭盔、護頸、面甲、護心鏡、襠甲、戰靴乃至全身甲的專用全套盔甲。
這種全套盔甲結合了原來各類盔甲的優點,同時大大的加入了術法一脈的精製手法,而在材料上也不在侷限於鐵、銅、獸皮等物件,而是更多的採用了多種材質進行結合。
比如像頭盔雖然還是以鐵質爲主,但是頭盔所用鐵經過特殊煉製,並輔之以術法防禦,比原來用料輕了一半,但是防禦能力卻增長了三成,受到了這些軍官們的極大歡迎。
再比如面甲,原來許多軍官不喜面甲,一是因爲護甲罩在面前有些憋氣,二是因爲尋常的皮革面甲防禦力差,除了能減輕一般性的流矢傷害程度外,幾乎沒有其他太多作用,而如果用鐵質面甲,那又極不方便,無論是在視野還是戰鬥中都有很大影響。
但現在這一款面甲就截然不同,這種面積乃是用產自大理南詔的灰象革和孟渚澤特產韌草絲混編而成後,並用術法專門進行了淬鍊凝結,使得這種面甲不但輕巧靈便,而且不影響呼吸,在防護力度上足以抗禦尋常的狙擊箭手射擊,當然如果是術法弩箭又當另說,但如果真正被術法弩矢擊中面部,那也只能說命當絕了。
親兵把腕帶在高鳴九的手腕處反覆纏裹後,高鳴九嘗試着活動了一下手腕,覺得滿意了,這纔開始穿着戰靴。
一連串的穿着需要小半個時辰,但是這卻是必須的,蓋因這一戰可能要打到天黑可能纔會收兵,前提是自己能活到那個時候。
所以爲了儘可能的活到那個時候能重新脫下盔甲,那麼這個時候就要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到最好。
戰場上任何一個動作的走樣,都可能帶來的是死亡,這一點出身感化軍的高鳴九很清楚。
“大人,準備停當了。”親兵在爲高鳴九收拾完畢之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這才道。
“唔,好。”高鳴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身體,尋找了一下感覺,然後才又伸手,“把我的囊袋取來。”
親兵趕集替他取來囊袋,高鳴九檢查了一遍,一枚星狀飛鏢藏於其中,散發出淡淡的幽光。
這是一枚術法武器,簡單易用,只要瞄準目標投擲而出就行,也算是保命符,真正遇上強者時,可以用這玩意兒阻延和殺敵,當然這種術法武器在戰場上,尤其是羣戰中效果未必有多好,但總算是一個護身法寶。
徐州軍已經開始爲營指揮使和副指揮使這一級別以上的軍官配備這一類簡單的術法武器了,要麼是一枚暗器類型的投擲武器,要麼就是一枚木土性的術法盾,任由軍官們自選。
高鳴九選了暗星螺旋,這種星狀術法武器,可以盤旋繞敵,即可阻敵,也可傷敵,但遇到真正的強者,效果有限,而另外一種術法盾,也是差不多,驟然發動,能起到一個防護作用,讓自身脫身,但是遇上強者,也未必能行,但總比束手待斃強。
收拾好,親兵把陌刀遞到高鳴九手中,陌刀在手,天下我有!高鳴九覺得還真有這種感覺,只有當陌刀握持手中時,他才能感受到那種踏實,比在老家熟睡還踏實。
無數個像高鳴九這樣的軍官或者士卒都在這個時段或興奮或沉默的準備着,這一戰會給他們帶來什麼,他們都無從知曉,但是他們都知道,他們必須要一戰,因爲郡王命令他們一戰,那麼就要戰!
霍叢峰勒了勒腰際的皮帶,腰上的邯刀他思索再三,還是丟下了。
今日是第一戰,他作爲營指揮副使,毫無餘地會第一個帶隊上陣,但也可能還上不了。
前方的壕溝以及各種術法陷阱,可能需要夫子們和術法師來破除,當然也還需要進攻的軍隊來協同作戰,也不知道輪不輪得到自己這一軍這一營。
黑壓壓的軍隊數量超過了霍叢峰之前看到任何時候,從臂章就能看得出來,除了河朔軍外,牙軍也來了。
“中營,準備!”軍令官的命令聲將還有些茫然的霍叢峰驚醒,一連串的吼叫聲是指揮使的,霍叢峰趕緊跳起身來,來到自己的位置,士卒們正在都頭和隊正的謾罵聲中有序的列隊。
要出發了,看來本軍被選上了充當協同作戰的軍隊。
天色越來越亮,伴隨着嗚嗚牛角號和鼓聲,各部開始依次列隊,每一個軍,二千五百人,形成一個類似於梅花陣的陣型,但是隨着陣型調整而變得不規則起來,整個過程中就是在規則和不規則之間不斷的變化。
走上瞭望臺的江烽舒展了一下身體,點點頭,“時間差不多了。”
劉延司點點頭,揮手示意,幾名手持小旗的號令兵開始揮舞旗幟,號角聲和鼓聲交錯而鳴,戰爭正式打響。
沒有太多的花哨,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一切就是靠雙方堆砌的力量和物資來進行消耗,看誰能耗到最後,這一點江烽和袁懷河都清楚。
巨盾舉了起來,連帶着還有一片接一片的皮盾屏風高舉在空中,用以抵擋可能來襲的箭矢和石彈,手持鋤鏟的夫子們躬着身體,在兩翼的士卒掩護下開始向前推進。
一進入城牆上的攻擊範圍,蔡州軍的投石車和弩車便開始次第發威,雖然巨盾和皮盾能夠遮蓋住大部分箭矢石彈,但是很快蔡州軍開始更換爲術法火箭,皮盾和巨盾都開始被附着的火箭所引燃,不得不通過術法師催發水性術法來予以滅火,但這帶來的混亂也讓徐州軍這邊出現了漏洞。
一枚巨石從間隙中砸落,三名夫子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被砸中了推車,推車反彈橫壓,將兩名夫子當場壓死,而另外一名夫子更是連半個身體都不在了,血漿濺射開來,噴了霍叢峰一身。
旁邊的新兵全身發抖,幾欲暈倒,霍叢峰輕蔑的看了對方一眼,然後上前給了對方一腳,“走,別停!”
隊伍繼續向前,並開始有意識的分散開來,手中的步兵盾也斜舉前方,最大限度的避免遭遇襲擊。
伴隨着地面的震動,出現在城牆上袁軍士兵視野中的是一連串的巨型石砲車。
之所以說是巨型石砲車,是因爲這種石砲車的規格比他們之前所見過的一切投石車還要大一倍,高達三丈有餘,支架橫跨也超過兩丈,而且更讓他們感到驚駭的是每一具投石車都有三根投臂,下方用木輪推動行走,四方還有專門的支架用以固定,也就是說,這種巨型投石車一旦確定了落下,便可在很短時間內展開進攻,而看到支架上與其他投石車不太一致的裝置,也不由得讓他們懷疑這又應該是一種術法改良型的投石車。
很快城牆上的術法師們就面色凝重的得出了結論,這應該是一種結合了術法運用的器械,其威力現在還不得而知,但是在這種時候推上前線,肯定是徐州認爲可以派上大用場。
術法師們猜測得沒錯,這種巨型石砲車是在原來的石砲車基礎之上加以改良和重新優化設計的,考慮到石砲車佔地面積大,行進緩慢,操作難以整齊劃一,材官院便設計出了這種號稱三連環石砲車的聯裝式石砲車。
這種石砲車每一輛相當於原來石砲車一個半左右大小,但是卻足以容納三枚投臂,同時重新用術法冶煉強化了機簧設計,也改進了投臂的強度,使得投射距離有了進一步提升,再加上一輛車三投臂,一旦發射,便可次第連環打擊,其威力更是倍增。
還不僅止於此,與其他石砲車相比,材官院還大費周章的在石彈設計上也做了文章,除了常規石彈外,還專門製作了特製彈,這種特製彈可以在空中炸裂開來,從一點變成一片,類似於霰彈空炸,這也是江烽給出創意,再由材官院研製而成,也準備在這一場戰爭中假意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