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也是生得好地方罷了,他也是趕上了好時機,正好抓住了壽州和徐州這兩個淮北淮南要地,一個是糧倉,一個是產鐵之地,否則以他的窮兵黷武,如何能支應得起?”
劉墉還是沒有按捺得住,有些酸酸的“詆譭”了一句自己未來的“妹婿”,他不認爲江烽能拒絕這場聯姻,以小妹的姿容、氣度和智慧,哪怕是配皇子當正妻都不爲過,只不過現在皇室子弟不值錢,毫無價值罷了。
“呵呵,大哥,你這就有點兒嫉妒了,壽州原來就是糧倉,但是爲何吳國不知道將其吞併發展,放任其遊離在吳國外?”劉玬瞅了一眼自己兄長的面部表情,略感有趣,“而且壽州黃的瓷窯也是在江烽手上重新建起來的,成爲了壽州的一大特產,暢銷中原,在我們南陽也一樣極受歡迎,這做不得假吧?徐州冶鐵業早就有,比我們南陽曆史更悠久,但產量呢,品質呢?遠不及我們,但現在落在江烽手上,就一下子脫胎換骨了,這難道不是江烽的本事?大哥,我們要正視我們的不足,加以改正,才能追上對方,諱疾忌醫,掩耳盜鈴,都於事無補。”
劉墉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眼自己小妹,微微哂笑:“小妹,這就開始替我那未來的妹婿開始辯解了?我真的有些擔心你要嫁過去,還能不能我們劉家說話了?立場可別站偏了哇。”
猝不及防之下,被自己兄長這麼一刺,劉玬小臉一紅,英挺的面容驟然變得有些忸怩,但馬上就是一臉不忿,“大哥,說話可得憑良心,這樁婚事可是你攛掇父親搞出來的,我從未想過嫁人,怎麼現在卻又挖苦起小妹來了?”
“呵呵,小妹,的確你之前不想嫁人,那也是不想嫁庸人,但江烽是不是庸人,你自己都在替他張目了,還能說什麼呢?”劉墉不無感慨的唏噓道:“這女生外嚮,此言不虛啊。”
“大哥!”劉玬真有些惱了,狠狠一夾馬腹,健馬疾馳而出,奔向前去。
劉墉搖搖頭,話雖這麼說,但是劉玬如果嫁給了江烽,的確能極大的改善南陽的戰略態勢,哪怕只是一個姿態,都能讓沙陀人在策馬南下的時候不得不考慮來自東面的威脅,這種牽制,就能讓沙陀人不得不在東面駐紮重兵,以防不測。
催馬趕上,一行人就這樣向着徐州南門而去。
徐州乃是中原東部交通樞紐,南來北往,東進西出的商旅都在這裡匯聚,而泗水和古汴河在這裡交匯,也使得這裡成爲黃淮之間最重要的水陸碼頭。
劉墉一行是從光州方向過來的,他們沒有乘船,而是起騎馬穿州過縣。
他們在壽州逗留了一日,觀察瞭解了這個徐州在淮南最重要的商業都市的情況。
壽州的繁榮讓劉墉劉玬都爲之咂舌不已。
他們在市面上發現中原汴洛口音的商人不少,而城市也還在急劇的擴大,其主因就是大批來自中原的流亡士紳和商賈選擇了這裡作爲起居之地,這使得壽州又迎來了一個大發展時期。
而地方官府也是積極的推動了城市的擴建,撤掉了西南兩面的城牆分別沿着淮水和肥水進行擴建,新修建的屋宇鱗次櫛比,尤其是東臺湖和導公寺一帶,原本還是荒郊野外,現在卻成了來自汴洛富紳大戶們最喜歡的聚居區域,大批來自汴梁和洛陽的富戶士紳都在這裡溝地起屋,一座宅院比一座宅院豪華氣派,完全看不出來這是一幫剛逃亡而來的人們。
在壽春城北面的碼頭區,這裡堪稱是淮水最熱鬧忙碌的區域,劉墉和劉玬初步估算了一下,光是在碼頭區搬運勞作的夫子就超過千人,沿着淮水而建的碼頭區起碼有好幾十個,而且已經出現了一些專業性的碼頭區分工,比如像專門的糧食儲運碼頭、瓷器和鐵料碼頭以及造船碼頭,這不得不讓劉墉和劉玬都大爲震動。
尋常的都市,是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專業分工運輸碼頭的,而能有這趟分工的碼頭,也就意味着交易和運輸量都要達到相當的級數才能支撐得起,也纔有這樣分工的必要。
但壽州顯然是符合了這個條件。
他們在糧食儲運碼頭略作觀察,僅僅是一個時辰裡,就有超過十艘大船停靠裝卸,從倉儲那邊過來的牛車幾乎就從未斷過線,數百力夫就一直不歇停的上下搬運。
而且他們也注意到在碼頭裝卸區出現了一些相當有趣的東西,那種類似於滑吊的裝卸工具似乎極大的減輕了從碼頭到船之間的勞動強度,劉墉和劉玬都在琢磨,這應該是那個江烽的術法材官院發明的新玩意兒吧。
但即便是這樣,這個碼頭區的夫子也保持着數百人之衆,而且幾乎沒有多少休息的時候。
劉墉和劉玬都早就知道壽州在徐州大總管府的特殊地位,方便的水陸交通,芍陂和淮水的灌溉便利,加上獨特的地處淮水中游要隘的地位,使得這裡成爲江烽根基所在與淮北、兗鄆諸州連接的咽喉。
供應北方的糧食都要從這裡起運,而整個舒州、光州、壽州、澮州、廬州的糧食、瓷器、紙、茶葉,蘄州、黃州的藥材、麻布、山貨,徐州的鐵料、鐵器、石炭,海州的鹽,都要在這裡來匯聚交易,輻射整個淮南地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正在逐漸取代淮左的揚州,對揚州的商業形成了巨大的衝擊,所以給劉墉和劉玬的震動相當大,他們發現他們引以爲傲的南陽商業繁盛程度甚至連壽州的一半都不及,而這裡僅僅只是江烽治下的一處,而徐州纔是江烽治下大總管府的中心所在。
當然,劉墉和劉玬也有些高看了江烽,事實上徐州現在的商業也是不及壽州甚遠的,但徐州現在的情況也不比南陽遜色,尤其是在冶鐵業上已經遠遠把南陽甩在了身後。
劉墉和劉玬也意識到這大概是江烽敢於硬槓晉軍的最大底氣,有這樣雄厚的商業做支撐,他打得起這場大仗。
就憑雲集在壽州的這些商人,劉墉和劉玬都認爲,江烽可以無視於沙陀人的威脅,哪怕現在沙陀人就向徐州發起進攻,哪怕江烽沒有南陽、蔡州的策應支持,徐州一樣可以應對。
劉墉和劉玬的氣度和服飾很快就引起了南門下的一撥人注意,當先一人疾步而來,走到劉墉和劉玬馬前一拱手,“可是南陽劉墉公子?”
“正是劉墉。”劉墉也下馬,之前南陽方面已經遣使給了徐州方面來信,表示會派劉墉一行來徐州商議相關事宜,雖然沒有提什麼具體內容,但是使者在口頭上也隱約提到了關於歸還光州的問題,但這樣大的事情肯定不是尋常的一介使者能決斷的,南陽方面當然也要派出重量級的人物來,結果就是劉墉前來。
侯晨沒見過劉墉,但是也從無聞堂送回來的一些畫卷知曉劉墉的大概面貌,略一打量就能識別出來,只是和劉墉並行的青年看架勢倒也不凡,讓他有些疑惑這一位是誰,但再一仔細觀察,就知道這是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子,再聯想到劉墉下邊的一母同胞,估摸着就應該是以聰慧機敏著稱的劉玄三女了。
雖然劉氏三女閨名外人無法得知,不過對於無聞堂來說這卻不是秘密,當然侯晨也不會當面說出,那就太失禮了。
只是使者劉玬如何會與劉墉一併前來,倒也讓侯晨有些好奇。
“見過劉墉公子,某乃徐州大總管府下政事堂侯晨,奉首座參知政事陳大人之命前來迎接劉墉公子。”侯晨不卑不亢,面帶微笑。
劉墉和劉玬早已經下馬,雖然還不太清楚侯晨的身份,侯晨也沒有具體介紹自己的身份,但是看得出來徐州方面還是很重視南陽方面的來訪的。
寒暄了幾句,侯晨便主動在前引路,早有其他隨從人員分開道路,讓劉墉一行先入城。
踏入徐州城,劉墉也感受到了徐州城內與其他地方的不同。
徐州城的道路街巷都要比其他城市寬敞不少,但若是人員密集程度,還不如壽州,但是能看得出來,這些來往商旅仍然是笑容滿面,這裡穩定的局面應該給了這些士民商旅很大的安心,尤其是在沙陀人已經在中原站穩腳跟,開始統治時,這裡還是漢人政權治下,從心裡上都要踏實許多。
另外一個給劉墉不一樣的感受就是徐州城內的馬匹不少,而且大多都是民間使用,雖然這些馬匹在馬齡上不一,很多應該是軍馬淘汰下來的,但是這對於南方諸藩來說,這麼多馬匹在民間,這也意味着這裡的運輸能力就要強許多。
還有一個意外就是這裡的馬車也和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樣,其他地方是兩輪馬車,而在這裡卻是四輪馬車,尤其是馬車轉向上格外靈活,從裝載量上也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