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壓住心頭的緊張與不安，屈膝俯身，展露出莞爾的微笑，“丞相有禮了。”
“使不得，使不得！”慕容丞相忙攔住，“小姐今時已不同往日，可不要讓老夫失了禮數啊！”
我擡起額頭，臉上的笑容直羨煞三月裡的桃花，“丞相客氣了，我只不過是未出茅廬的丫頭罷了，今日貿然來訪，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丞相不要見怪。”
慕容丞相微微傾身，語氣已是淡定緩和了許多，“小姐能來是老夫的榮幸，話不多說了，還是請小姐快些進屋吧。”
我但笑點頭，手掌緊握着梅香與司徒靜的臂膀，緩緩地進了屋中，剛進入屋中，鼻尖便飄散着一股暖香，細細品來卻不像是平日裡所點的尋常之物，丞相府中果然是與別處不同的。
“姐姐們喜歡這裡嗎？”慕容婉邀着我們坐下後，又喚出府中的下人，“你們幾個今日就在這裡貼身伺候，沒有允許，其它的僕人不得進入這裡，還不快些將新得的早茶沏上。”
梅香盈盈一笑，聲音已是帶着歡喜，“虧你想的到，婉兒今日多謝你費心了。”慕容婉聲音柔膩，“謝什麼，都是自己家姐妹，就不要說這些虛禮了。”
我端起茶杯，心頭微微一笑，自是瞭解，曼聲喝了口茶，道：“怎麼就這幾個人？”
慕容婉遞給我一個溫熱的小暖爐，笑道：“其他的姐姐們都在隔壁的廂房裡呢，害怕姐姐閒吵鬧的慌，所以就沒有讓她們一塊過來。”
我手握暖爐，溫婉笑道：“既是過寒食，理應大家相聚一堂的，快些請她們進來吧，不瞞你說，我整天呆在家中也是悶的很，時常想着和姐妹們說說話呢。”
梅香也笑道：“是啊，快些請她們進來吧。”
慕容婉擱下茶杯，“既是這樣，那我這就去請她們過來。”說着便起身出去了，司徒靜輕輕握住我的手臂，我會意，“姐姐放心吧。”
只消須臾，便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我遙遙站了起來，腳步聲漸次進屋，我保持着溫婉的微笑。
“上官玉兒見過竹軒小姐。”
上官家素來與竹軒府中交好，先前上官老太君過壽，我與她見過幾次，上官玉兒性情直爽，與之交談我很是喜歡，我款步上前，溫婉笑道：“多日不見上官小姐安好吧。”
上官玉兒笑道：“我一切都安好。”
此處人多不便，我也不好只和她親近而冷落了其他的人，於是溫婉的對着衆人，只聽柳浣紗的聲音很是清脆，“柳浣紗見過竹軒小姐。”柔膩清脆的聲音聽不出一點的不在意，她掩飾的倒是很好。
“李芸兒見過竹軒小姐。”這一聲倒是明顯的囂張。
“她是李尚書的女兒。”梅香在耳邊輕聲囑咐，“她的脾氣素來是這樣的。”我微微回禮，“大家年紀相仿還是不要說些虛禮了，今日本是過節，若是這樣的話，豈不是沒了興致，大家坐下說話吧。”
屋中的氣溫緩緩上升，手心不覺間已有些細汗了，諸人相互照應，說些閒話，只聽李芸兒笑道：“竹軒二小姐如今可是名至實歸的太子妃了，多問一句，小姐的眼睛何日能復明？我聽說聖上還下了聖旨，說是小姐與太子大婚時眼睛就能治好了呢。”
柳浣紗笑道：“李小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竹軒小姐的眼睛自是能治好的。”
李芸兒似是搖晃着腦袋，語氣極爲詫異與譏諷，“姐姐可別把話說的那麼滿，這種事情可說不定的，不過聖上既是有了這樣的旨意想必也早就有些對策了，不然的話，若是竹軒小姐的眼睛一直不好，那豈不是不能和太子爺相濡以沫了？”
李芸兒爲何會對我仇視？難道她也心戀着玄鴻？
柳浣紗似笑非笑，“李小姐還是住口吧，這樣的話不是隨便能說出口的。”柳浣紗倒是真的很聰明。
我笑了笑，並不改色，“多謝二位小姐關心，我的眼睛自是能治好的，眼睛復明之日，我自會記得你們的關懷備至。”
氣氛有些微妙，梅香笑着打破尷尬的僵局，“我原本還在想着今日的天氣如此寒冷，只怕大家也許都不會來的這麼齊整呢！”
司徒靜也附和，“是啊，現今是越來越冷了，眼看着就要過年了呢，時間過得可真快。”
又要過年了，我來這裡也堪堪將近一年多的時光了！
“慕容小姐相邀，我們自是來的。”李芸兒笑聲緩緩，“況且我們出行自然是很方便的，對了，只怕竹軒小姐收拾起來可能要麻煩些。”她頓了一頓，語氣暗沉，“畢竟眼睛看不見……”
“李小姐今日來是探究竹軒姐姐的眼睛的嗎？”上官玉兒不等她說完，便急聲打斷她的話。“李小姐總是三句話不離竹軒姐姐的眼睛，就算是關心也未免有些太過了。”
上官玉兒性情本是如此，我心底感激，只面上不好表露，李芸兒被嗆得說不上話來，只狠狠地喝了口茶，杯盤交疊的聲音嘩嘩作響。
司徒靜見氣氛僵硬，便笑着圓場，“今日本是大家歡聚一堂的說些家常話的，何必這麼着呢，翎兒的眼睛也罷，李小姐的關心也罷，總歸用意都是好的，就不要拘於這些小事了，素來知道慕容府中的聽雪閣是觀雪的絕佳場所，不如我們移去那裡賞雪可好？”
慕容婉即刻笑道：“聽雪閣早就預備下了，本是想着在那擺些飯菜請諸位小姐們用飯的，既然都有這個興致，不如現在就移去可好？”
聽雪閣？好嫺雅的名字，若是眼睛能夠看得見的話，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冬日裡的景緻。
李芸兒暗笑幾聲，“司徒小姐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我等不過在這才說了幾句話而已，就那麼急着去賞雪了，況且這幾天又沒下什麼雪，難道司徒小姐不知道，還是說司徒小姐這幾日被迫無奈足不出戶呢？”
這樣的話語，竟也敢在這裡說，我心底暗笑，李芸兒不足畏懼，真正值得較上一番勁的人此刻也許正在慶幸有人替她做了擋箭牌吧！
“都在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我心裡咯噔一下，這麼清脆卻又飛揚跋扈的聲音，除了司徒錦之外還會有誰呢？
衆人都一一站了起來，相互斯見，我盈盈笑道：“司徒錦小姐好。”
“竹軒翎，你也在這裡？”司徒錦氣色陡然轉變，竟連聲音也帶着分不可置信亦是滿腔的憤怒。怎麼感覺她好像並不知道我在這裡一樣。
“竹軒二小姐現在已是欽定的太子妃了，司徒二小姐說
話緩和些吧！”慕容婉即刻勸解。
“我知道！用不着你來提醒！”司徒靜高聲叫道，“竹軒二小姐真是好手段，這麼快就已經是聖上欽定的太子妃了！”
我默默笑了兩聲，溫婉的道：“這都是聖上的意思，若是沒有聖上的話只怕是不能的！”
“聽聽這口氣。”司徒錦語氣盛氣凌人，“真是有模有樣了，也不拿鏡子照照，你究竟是什麼地方配得上太子殿下！”她頓了一頓，滿是嘲諷，“我差點忘了，你是看不見得。”
我心頭一怒，臉上已經微微有了些寒意。
“錦兒！不得無禮！”司徒靜握着我的手臂稍稍用力，“竹軒二小姐的眼睛總會治好的，你不要這麼說。”
司徒錦微微笑了兩聲，態度並不改善，只聽她滿腔的怒火，“姐姐在這裡半天也不出聲，我竟當姐姐是在這裡看笑話的呢，說起來若不是姐姐肆意妄爲，她又怎麼會得逞！”
“錦兒，休得胡說！你忘了爹的教導不成！”司徒靜聲音已是氣急，她緩緩鬆開握着我的手，態度有些不自然，“註定的了，誰也改變不了，又何必這麼癡念！”
司徒靜話語分外悲涼，像是警告司徒錦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想起她爲我所做的一切，心頭不禁難耐起來，微微垂下額頭，繼而迅速擡起，“丞相府中的聽雪閣，我也是早就聞其大名了，諸位不嫌悶的慌就陪我去那裡走走可好，雖是看不見可諸位都在，勞煩諸位今日就細細的說與我聽吧！”
慕容府中的聽雪閣是觀雪的絕佳場景，早先還在竹軒府的時候就聽人時常提起了，不過相對來說，我更想探究的是，爲何梅香每每喜歡來此呢！
一行人在聽雪閣坐下後，慕容婉早就派人收拾好了桌椅軟榻，算算腳程，聽雪閣的規模似乎很大，像是有好幾處聯繫起來的，我坐的這個位置據說是觀雪的最佳場所。
慕容婉上前打開窗戶，頓時一股清新峻冷之氣漸入屋中，清冷的自然之風吹散了不少脂粉的味道，我屏住呼吸，貪婪的吸了幾口，只覺心神舒暢。
“好美！”梅香忍不住讚歎，“聽雪閣不愧是觀雪的絕佳場所，這景緻真是太美了。”
腳步聲移動，司徒靜與上官玉兒一起走至窗口，“到底是慕容府，纔有這樣美的景緻，我聽說當年聖上還專門來此觀賞呢。”
慕容婉，輕輕拉起排扇，“那是一兩年前的事了，當時天降瑞雪，聖上便移駕到了這裡。”
聽她們說的如此美妙，我的心蠢蠢欲動，只可惜卻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的景緻的確很美，不過我還是喜歡獨自賞雪纔有樂趣。”李芸兒起身欲走，“先失陪了，我去別處看看。”
柳浣紗亦是起身，笑道：“說起來我剛纔看見別院裡的雪也是非常美麗的，我想到那裡看看。”
她們二人不願在這裡呆着，我自是也不願與她們相處的，慕容婉會意，便笑道：“既然這樣，那二位就請便吧，等到用飯的時候我再去請二位。”
她二人告了聲退，便相繼走了出去，慕容婉直送到門前才返回來，只聽她略抱歉意，“竹軒二位姐姐，今天在這裡受了些委屈了，請不要怪罪。”說着便聽見腳步微移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