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次灑至面容,我摸索着竹子緩緩地向前走去,還未行幾步,手臂早已被人牽扯,“表姐當心。”
我輕輕拂去他的手,柔聲笑道:“今日請你前來,還請你不要怪罪。”
劉瑜道:“表姐請我,我怎麼會怪罪,不知表姐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我微微轉頭,面色悽楚哀傷,顯得尤爲可憐,“爹想要把我嫁出去了。”劉瑜一聽,語氣唰得一變,“表姐如今不好,姑父怎麼可以這樣做!”
我黯然搖頭,“我若是不出嫁只怕會給府中帶來麻煩。”
劉瑜顯得激動,“能帶來什麼麻煩!表姐能給誰帶來麻煩?”
我只沉默着不說話,劉瑜低嘆道:“是不是姑姑的注意?”
我幾乎微不可置的點頭,劉瑜嘆道:“沒想到姑姑這麼不容人。”他忽而很小心,“她準備讓你嫁給誰呢?”
我低着頭,“不知道,只是我現在不想嫁人。”
劉瑜低聲真摯而深沉,“表姐,其實,我,我,我願意爲表姐做任何事情。”
我聽得心裡微微動容,不禁有些憐惜,只一瞬便又下定決心,“我只當你是弟弟。”
劉瑜似是微微一怔,又像是輕嘆,“我早就知道表姐會這麼說,可是,可是我會好好珍惜表姐的,表姐如今要嫁給別人,不如,不如,就讓我來保護表姐不是更好嗎?”
我默然道:“你的心意我很感激,只是,我不能左右自己的感情,對於我來說,你是我最好的弟弟和朋友,我從沒想過要和你在一起,沒有愛情的結合是不會結出果子的,劉瑜,我相信你一定也清楚這一點,若是,若是你真心對我,就請不要破壞目前的和諧吧。”
風聲吹過,掠至耳邊微微生涼,劉瑜身上的長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的面容或許透着無奈與哀傷吧。
“怎麼會沒有愛情,翎兒,我終有一天會讓你愛上我。”劉瑜語氣激動,散發着不容置疑,“只要我們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就一定會開花結果。”
我微微搖頭,面容微冷,轉而對着他道:“不會的,我不會愛上你,若是能夠愛上你的話,又何至於等到今時今日,又何至於我約你前來。”
沉沉微香飄散至鼻尖,輕輕嗅一口,神情清晰了不少,劉瑜顯得手足無措,只低低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太執着了。”他低嘆口氣,“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保護表姐,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心中暖流緩緩滑過,亦是覺得歉疚不已,我一早就猜出劉氏會藉此將我嫁與劉瑜,以便通過我而控制住娘,萬幸的是,劉瑜此刻已然被我說動,想來是不會在去府上提親了。
額頭忽的一暖,我心中一驚,臉上已微微發燙燦若流霞,劉瑜的吻很淺卻是很溫柔,我默默地不說話,他笑道:“既不能與你長相廝守,那就盡我一身保護你。”說完腳步聲漸次遠去,他已然走開了。
我呆站在原地,直直的望着遠方,即使我什麼也看不到可是我能感受到他那顆真心,只是,你實在是沒有必要爲了我而傾盡一身啊!
緩緩走回廂房,我輕輕囑咐,“此事別對任何人說起。”鶯兒極爲聰明,低聲笑道:“小姐放心吧,奴婢心裡有數。”
我默然點頭,只聽雲海的聲音爽朗而歡快,我緩步進入屋中,蘭若搶先笑道:“姐姐去了好久,哥哥都在抱怨說是肚子餓了呢。”
我慢慢坐下,展眉道:“哥哥總是這麼急,待會我們都不吃,盡數讓給吃可好?”
雲海連忙笑道:“你們姐妹聯合起來說我,我可招架不住,既然你回來了,還是快點上菜吧。”
不一會,飯桌上已是擺滿了齋菜,梅香一邊爲我夾菜,一邊笑說:“這裡的齋菜味道鮮美,公侯小姐到這裡來,多半是要嚐嚐的。”
我吃了一口,笑道:“味道確是很鮮美,嘗着比府中要好很多呢。”
蘭若道:“這裡的菜蔬全都是寺裡自己種的,想是很天然。”
我笑着點頭,只聽門外嘈雜,雲海不耐,喝了一聲,“誰人在外面!”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只聽急促的腳步聲進入屋中,來人道:“我們小姐今日也來寺中上香,拜會竹軒二小姐。”
“你們小姐是誰?”雲海很是煩躁,“快些說出來!”
那人道:“我們小姐是司徒府的大小姐。”
司徒靜,我心中微痛,淡淡的道:“不見。”雲海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便也喝道:“回去告訴你們小姐,如今翎兒身體不便,不能見客。”
那人道:“我們小姐說了,若是竹軒小姐不見的話,要我把這個東西遞給小姐。”
我的眼睛看不見,也不想知道她會給我什麼東西,只聽梅香道:“是什麼東西?”
那人道:“小的不知道。”
我嘆口氣,語氣生冷,“回去告訴你們小姐,不明之物我實在是不敢再收了,你回去吧。”
那人道:“我們小姐吩咐了,讓小的……”
“騰”的一聲,仿若利劍出鞘,“哐當”一聲有什麼東西散落了一地,雲海的語氣冷的嚇人,“沒聽見嗎?快快回去!”
那人哆哆嗦嗦,收起東西便飛速離去,寂寂的只聽,梅香突兀的“咦”了一聲。
廂房中的歡笑被突兀的打斷,梅香猶自驚疑,我不知她看見了什麼,正想問個仔細,只聽雲海道:“梅兒,你是不是看出了什麼?”
梅香道:“我方纔看見那小廝掉落下的東西中倒是有個蝶形玉色釵看着眼熟些。”
蝶形玉色釵?我思索了片刻,道:“釵玉本是多見的,想是姐姐看錯了吧。”梅香笑道:“你說的也對,可能是我看錯了。”
雲海道:“不過一個玉釵而已,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先吃飯吧,這天色也不早了,用完齋飯可就得回去了。”
暗香浮動,車聲粼粼,我與梅香、蘭若復又坐於車中回府,剛纔吃了些東西,覺得身上不太舒服,便摸索着想拿杯茶解解渴,梅香端起青瓷杯放在我的手中,“喝吧。”
我笑着接了過去,顫微着送到嘴邊,忽然一個趔趄,整杯茶飛了出去,馬車登時停了下來,梅香忙將我穩住,高聲問道:“怎麼了?”
雲海拽着繮繩,喘着粗氣,“這裡便是上次翎兒與蘭若她們跌落的山崖,你們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去就來。”說完,吩咐墨染和鶯兒一聲,只聽馬蹄聲漸次遠去。
梅香掀開軟簾,一股涼意悽然襲來,我欠了欠身子,重新捧着茶坐在一邊,只聽梅香放下軟簾,無奈的嘀咕了聲,“哥哥真是急性子,都過了這麼久能查出什麼呢?”
蘭若也附和道:“只怕是哥哥不相信這是意外,可是時間過去這麼久了,怕是也沒有什麼蛛絲馬跡了,反正也沒什麼大礙,我們就在此歇息也是好的。”
我捧着茶杯,溫然點頭,“這樣也好呢,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來的時候,也是在這裡嬉笑玩耍,我記得,你還親手泡了茶給我喝呢。”
蘭若笑道:“姐姐還記得這些,我現在就泡一杯茶給你吧。”
我端着茶杯,笑的不動聲色,“豈敢豈敢,我可記得上次你不小心潑了我一臉的茶水。”說完,我輕輕撇着茶碗蓋,小口抿茶,梅香奇怪道:“怎麼還有這檔子事?你們是怎麼搞的?”
蘭若忙笑着說道:“那是在慌亂中,我纔不小心潑到姐姐臉上的,姐姐不會生氣了吧。”
我擱下茶杯,將素手藏進暖袖中,嬉笑道:“我怎麼會怪你呢,只是那時那景此刻想起來覺得很好笑罷了。”
蘭若道:“姐姐還覺得好笑,我可差點嚇破了膽。”
我正欲說話,馬蹄聲漸近,卻是雲海回來了,梅香掀開軟簾,笑問:“哥哥查的怎麼樣了?可有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雲海拽緊繮繩,悠然走至跟前,隔着窗戶,道:“現在那崖底光禿禿的早沒了野芒花。”
蘭若道:“現今深秋,可不是早都沒了嗎?哥哥辛苦了。”
“不過”雲海繼續說道:“崖底沒了野芒花也就算了,只是如今雖是深秋還不至於所有的草木都枯死,可那崖底光禿禿的不正常,依我看來,這事估計另有原因。”
梅香穩住我的手,急切而鄭重,“哥哥是說,這是有人故意爲之了。”
雲海顫微着道:“嗯,有這個可能,此事我定要好好查查。”
我聽了心中微微一動,低聲而堅定,“不管是誰,若是我查出他來,我定不饒他。”說完,手中的茶杯穩穩地落於機上,發出低弱而堅定的聲響。
馬車又走動了起來,梅香只是嘆氣,“既是有人故意爲之,那到底是誰呢?他爲何要這麼做?”
蘭若道:“我看此事恐怕與司徒府脫不了關係。”
梅香道:“沒有證據,還是不要妄下論斷吧,一切等哥哥查出來再說吧。”說畢輕輕拍着我的手,我溫然點頭。
時間恍然而過,劉氏雖是急於要把我嫁給劉瑜,可劉瑜堅決不來府中提親,她也沒有辦法,我心中暗笑,每日服下劉善才的藥,只覺得眼睛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只得無奈嘆氣,劉善才可是說,我的眼睛只怕得等到明年冬天才能好呢,現在着急也沒什麼用啊。
玄鴻端起湯藥,輕輕餵我,“你先彆着急,我會想辦法的。”
我淡然點頭,嘴角瀰漫着笑意,“這些天來多虧了你。”我低低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若是沒有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自己會成什麼樣子。”
玄鴻放下湯藥,輕輕颳着我的鼻子,蔚然笑道:“這話說的可是離不開我了?”我窘迫了臉,“纔不是呢,我只是不太適應這黑暗罷了。”
玄鴻道:“既是這樣,那下次我就不再來了。”我幾乎想也沒想,“別,別。”話未說完,臉已經紅了起來,玄鴻呵呵笑道:“口是心非!”
我依偎在他的懷中,語氣顯得落寞,喃喃的道:“爹想着要把我嫁出去呢。”
玄鴻聲息起了絲波瀾,“要把你嫁出去?他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要把你嫁出去?”
他忽而正坐了起來,語氣鄭重,“你不知道,你早已是我玄鴻認定的妻子了。”
我詫異的擡眉,極爲疑惑,“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