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爲了給玄沐接風洗塵便在御花園的汀月閣中宴請朝中衆臣,此時,玄鴻、玄沐、玄樺、玄睿全部都在場,我只易了妝容靜靜地立在一邊,尋找着機會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現出我原本的身份。
已經臨東,汀月閣中卻是暖爐熏熏,加之習習來的些微冷風,吹得那蒸汽飄渺而無常,酒過半酣,玄沐便於席間故意提及玄鴻爲我傷心一事,玄鴻神情淡淡的,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悲痛,他滯端着酒杯有一下沒一下的喝着酒,並不顧忌其他的人。
皇帝見了,既是不悅又是心疼,“今天沐兒遠道歸來,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好好的招待,反倒是一副厭煩的表情,你究竟還要這樣多久?”頓了一頓,皇帝接着說道:“再者,人死不能復生,你如今這份誠意只怕也能夠感動她了,太子妃泉下有知也會寬心,你又何必在這樣?”
玄鴻只低低的垂首說道:“父皇教訓的是。”他嘴上這麼說着,但是神情卻還是和以前一樣,呆呆無光。
在座的慕容丞相便笑着說道:“老臣看着太子殿下也着實的情長,只是若是一味的想着兒女情長而不顧其他的,那也稱不上什麼,如今殿下正值年少萬不能以此喪志!”
我心底冷笑,他這番話說的好似在勸慰,實際上卻是在暗中諷刺玄鴻玩物喪志,而不理朝政。
玄鴻亦是低着頭,沒有說上一句話,玄樺眼角的餘光不時的在玄鴻與玄沐臉上來回徘徊,深邃的眼眸中掩去了所有的算計。
半日,玄鴻方擡起頭來,低聲道:“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他端起酒杯,向着皇帝說道:“兒臣敬父皇一杯。”
皇帝端起酒杯,臉上閃過一抹哀怨又是恨子不成鋼的模樣,最後一聲嘆息,才微微端起酒杯一口飲盡。
慕容丞相的臉上那笑意越發顯露,玄樺卻仍然是面無表情,我只靜立在一旁,等着玄鴻與玄沐的暗號。
一時,舞曲已畢,太監又上前斟酒,玄鴻接過酒杯,揚起脖子一飲而盡,只是這一瞬間,衆人都沒有在意,只聽“哐當”一聲,玄鴻應聲而倒,霎時間衆人全都亂了套,我慌忙上前攙扶,口內哭着說道:“殿下,殿下,殿下快些醒醒啊!”
起初誰都沒有在意,我接着哭道:“殿下,臣妾在這裡,殿下!”
突然間死一般的寂靜,接下來便恍然入炸開了鍋一樣,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玄沐搶着上前,道:“都愣着幹嘛!還不快點傳太醫!”
衆人這才手忙腳亂的去請太醫,我低眉,瞅着皇帝的面色,只見他微微一驚,便又很快的恢復了過來,我隨着衆人忙將玄鴻送入景陽宮中,至半路上,卻被皇帝的身邊的李公公攔了下來,“太子妃請跟奴才來,皇上有話要問太子妃呢。”
太子妃?聽得李公公這麼的叫着,心裡微微一鬆,我嘆口氣,便跟着裡公公來到養心殿中,皇帝端坐在正中央的龍椅上,他手裡握着一串佛珠,嘴角似笑非笑。
我忙雙膝跪下,低聲道:“兒臣叩見父皇,父皇萬歲!”
皇帝冷然道:“竹軒翎?你不是已經死了,又怎麼會活過來,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死,一直在戲弄朕!”
只聽佛珠串串丁玲作響,我惶恐的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泫然泣道:“兒臣怎麼敢欺騙父皇,只是,只是兒臣當真是萬不
得已纔會行此險招啊!”
皇帝眉頭緊皺,他緊緊地盯着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必得老實的交代出來,否則朕決不會輕饒!”
我忙惶恐的點頭,正欲說話,卻聽見一聲奸細的嗓音響起,“皇后娘娘到!”
皇后?若是她在這裡,只怕是來治我死罪的!
我求助似地望向皇帝,皇帝只冷哼了一聲,“你既然做的出來,難道還怕別人知道?”頓了一頓,他復又沉聲道:“傳朕口諭,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能踏進這養心殿!”
李公公見着皇帝這個模樣,早已經知曉其中的厲害關係,便忙忙的去了,我跪在地上,只聽皇第厲聲道:“朕就給你次機會,若是你說不出什麼,當心你竹軒氏滿門!”
我心中駭然,弄不清楚皇帝是真生氣還是在故意虛張聲勢,我低了低頭忙忙的穩住身形,不管怎麼樣,這一步卻是必須得。
我低眉道:“兒臣定會如實相告。”說着我便把自己是如何從瑩心殿中逃脫的,一一說了出來,當然我並沒有將雪茹和張太醫暴露出來,只說自己一早就知道了那瑩心殿中不能久待,所以萬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皇帝微閉着眼睛,手中的佛珠顆顆旋轉發出“咯咯咯”的響聲,“你的意思是說,一早就有人想要在瑩心殿中害你?”
我忙低頭,語氣中夾雜着哀嘆與不甘,“兒臣不敢說謊,兒臣與科爾沁王子並無什麼,卻硬生生的被人訛傳成通姦,若是兒臣活着的話,總有一天真相會查出來,而兒臣若是死了,不僅真相不會查出,就連兒臣的死也會說成是畏罪自殺!”我說的越發激動,臉上的淚水順着光潔的皮膚一滴滴的滑下,我雙膝匍匐在地上,“求父皇爲兒臣做主,懇求父皇還兒臣一個公道!”皇帝微微一滯,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若是真如你所說,那她司徒氏當真是爲了爭寵而目無王法了!”說話之間他的語氣已經寒了幾分,“傳朕口諭,讓門外等候都進來吧!”
李公公慌忙的去了,不到一會的功夫,眼角瞥見皇后、賢妃、良妃、全都緩緩地走了進來,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玄沐和明瑞。
衆人一一給皇上請安,皇帝端坐在龍椅上,臉色陰沉得嚇人!
皇后上前一步,仔細的看了看我的臉,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她向來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然也有一瞬間的驚詫,心中着實寬慰了幾分,只聽皇后垂首慢慢說道:“皇上,這個賤奴方纔都說了些什麼?皇上可千萬不要輕聽了她的話。”
皇帝眸光一寒,冷冽的道:“她是當朝太子妃,皇后豈能亂了禮數。”
皇后亦是不卑不吭,“我大周的太子妃早已於前一月有餘下葬皇陵,怎麼會又出了一位?此人膽敢冒犯,應當凌遲處死!”
凌遲處死?你當真是恨我入骨!
賢妃不緊不慢,淡淡的說道:“皇后娘娘難道沒有聽見皇上方纔說的話,皇上方纔說她是當朝太子妃,那她就是太子妃,難道皇后想要忤逆聖意?”
皇后回眸,眼中有着未明的恨意,“本宮方纔也說了,我朝太子妃一死,如今說她是太子妃的話,怎麼向天下交代,你是想讓我大周被天下人所恥笑嗎?
“大周子民不會恥笑自己的國家。”皇帝慢慢開口,眸中寒光一閃,“目今最要緊的便是還王子一個清
白!”
明瑞忙俯身道:“多謝皇上,皇上真乃當今明君。”
皇后瞳孔放大,仍是不依不饒,她憤怒的指着我,“皇上,這個賤奴竟然敢假死欺騙皇上,又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死而復生,這分明是愚弄皇上,這分明是欺君,這樣的賤奴應當誅九族!”
誅九族?我心底忍不住冷笑,看來皇后今兒是氣的糊塗了,如此的形勢下,敬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誅九族?皇后當真是好記性!”皇帝冷笑,復又沉吟道:“既是如此尊崇我大周律法,那司徒側妃是不是也要誅九族!”
一股冷風吹來,四周登時間寂靜無聲,皇后的臉色由盛怒轉爲不可相信的驚愕,我幾乎能感覺到她背後生出涼意,那冷汗已從額頭上慢慢的冒了下來。
”司徒側妃有失婦德,朕念其昔日寬厚,就賜她毒酒,以留全屍。”皇帝淡淡的開口,“皇后,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吧。”
皇后當即立在一邊在不敢說話,良妃亦是震驚,卻看清形勢再不敢多說半句,賢妃淡淡的道:“如今太子妃得意沉冤昭雪,皇上也應要昭告天下,不然百姓不知就裡反而不好。”
皇帝微微欠身,“賢妃說的有理,傳朕旨意,就按照賢妃的旨意去辦。”
我匍匐在地上,心中總算是鬆了口氣,只聽門外腳步聲漸漸逼近,李公公喝道:“大膽奴才,膽敢驚擾聖駕!”
只聽小柱子焦急而慌張的聲音傳來,“回皇上,奴才實在是沒那個膽量,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病危,殿下口口聲聲喚着太子妃的乳名,奴才,奴才實在不知該怎麼辦?才斗膽來求皇上的。”
我跪在地上,屏氣凝神,只聽皇上慢慢的說道:“太子妃。”
我忙低頭,“兒臣在。”
“還在這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
我會意,忙俯身,“多謝父皇,兒臣這就前去。”說着,我便慢慢的退出養心殿,隻眼角餘光瞥見皇后一臉惶恐而又呆滯的表情,帶着眉梢的一點笑意,我盈盈的走了出去。
到了景陽宮中,剛進入瑩心殿中,便見着雪茹和芳慧迎了上來,見着我安全回來,她們的擔憂轉而變爲歡喜的笑容,我微微一笑,隨即攜着芳慧進入了寢殿中,纔到得外間便見着張太醫一臉焦急的模樣,我盈盈上前,曼聲道:“殿下如何?”
張太醫面色凝重,“殿下現今非常不好,需得太子妃悉心照料。”
我會意便上前一步,玄鴻見着我來,臉上微微一笑,握緊了我的手,低聲道:“翎兒,你終究是回來了。”
我低聲道:“臣妾會一直陪在殿下的身邊。”緩緩擡起頭來,只見窗外的天空越發的蔚藍,那晴好的陽光彷彿穿過肌膚之射進心裡,我就這麼的緊緊地握着玄鴻的雙手,這一握,便是一輩了。
我“死”而復生的事情,頃刻間便傳遍了朝野,整個朝野爲之震驚,但是皇帝卻是三言兩語便給遮掩了過去,當朝大臣自是明白皇帝的用心,而明間百姓得知我復活後,竟是各個歡喜,都認爲這是太子殿下的誠心所致,所以我纔會又活了過來,相對的,司徒靜的名聲卻是越來越惡劣了。
司徒府的大夫人早已前去鳳翔宮中求救,但是皇帝的命令又豈是能隨便違抗的,那司徒府也只有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