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十月,菊花開的倒是正好,淺夏不懂這些花花草草,不過倒是喜歡看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淺夏不懂花,許青梅也一樣的不懂。
自從那日之後,穆流年便下了嚴令,沒有淺夏的准許,任何人不得進入倚心園,包括許青梅。
許青梅再來的時候,看到了門口加強了戒備,就知道自己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惹惱了表哥,所以,只能是規規矩矩地讓人進去稟報了,才能進去。
倚心園地方本來就大,再加上整個園子裡也就只住着穆流年和淺夏兩個主子,底下伺候的人也不是很多,到處都種了花草,顯得這園子就更大了。
一連幾日,許青梅過來的時候,淺夏都在小書房裡頭看書。
一開始,許青梅還能憋得住,可是時間久了,就原形畢露了。
“表嫂,你就跟姑姑去說一說吧。這樣,你們到別院去小住,恩愛甜蜜,正好我也能出去放放風,好不好?”
淺夏拗不過她,主要是實在不想讓她總是來煩她了,只能答應試一試。
長平王妃本來是不同意的,可是想到了自己的那個侄女,只怕也是坐不住的。這一回,能憋了這麼幾日,已經是不容易了。
“小夏,不是母妃不給你這個面子,實在是這丫頭的性子太野了。得讓她好好地收收心。不然的話,這將來還不知道能不能嫁出去呢。”
“母妃,您的意思是說,舅舅之所以讓青梅來京城,一方面也是想着請您好好教教她規矩的?”
“可不是嘛。我大嫂也是沒法子了,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早就給慣的不成樣子了。這會兒再想管教,也是有心無力了。罵也罵不得,打也下不去手的。所以纔將她給送到這兒來了。”
淺夏聽了,倒是莞爾一笑,“那這樣,我就說母妃說了,讓她先把一些規矩學好,然後再去別院。這樣,至少也得給她些動力。”
長平王妃也是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許青梅的性子,也真不知道是隨了誰。“也好,就依你的意思吧。”
接下來幾日,許青梅果然是老實了許多,每天學五六個時辰的規矩,累得坐都坐不住了,自然也就沒有心思再往倚心園跑了。
其實一些表面兒上的規矩,許青梅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她就不是願意去這樣做,總覺得這規矩既假,又是一種束縛,所以才一直不願意學,即便學會了,也不願意去遵循。
不過,淺夏一說了王妃的條件之後,她倒是有了精神好好學了。
她不來,淺夏倒也是樂得清靜,至於另外幾位親戚,淺夏壓根兒就當他們不存在,反正是自那日之後,一步也未曾出過倚心園。
淺夏性子淡漠,也不願意在這高門深宅之中,惹出什麼事端來,所以,便深居簡出,這自然也是無可厚非,畢竟以前,淺夏也是這個樣子,除非是長平王妃有令,否則,她們一家人基本上也不在一起用膳的。
只是,她不願意惹事,不代表了別人就會給她找麻煩。
趙氏在長平王妃這裡,兩人一邊兒做着針線,一邊兒說着話。
趙氏有意無意中,總是會誇上自己的小女兒幾句,長平王妃也沒有多想,只以爲她是想着讓她幫忙,在京城尋一戶好人家,結門好親事。
“妹妹,我們也來了幾日了,瞧着你們王府這規矩,倒是有奇特。平日裡,淺夏都不用到你這裡來立規矩麼?”
長平王妃淺笑,“都是一家人,立什麼規矩?我只有流年這麼一個親生兒子,他把媳婦兒看地比眼珠子都重要,我能將他的眼珠子給摳過來,在我身邊兒立規矩?到時候傷了我們母子情分不說,還會給小兩口兒添了麻煩。”
“妹妹這話可不對。但凡是有點兒臉面的人家,哪有這兒媳婦不能按時地晨昏定省的?更別說這用膳的時候,要在你這兒立規矩了!別人不說,你瞧瞧我們家之芳,這纔是禮儀周全之人。”
長平王妃性子好,也不與她擡槓,在她看來,誰家的日子過成什麼樣兒的,那是自家的事兒,別人干涉不着,也看不出到底是誰好誰不好來。
趙氏看長平王妃臉上始終只是掛着一層淡笑,略一思忖,“妹妹,要我說,這淺夏長的是不錯。瞧着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了就讓人心疼。只是,這出身,到底也是差了一層。唉,要不怎麼說呢,這不是門當戶對的,這什麼事兒,也都是做不到一個層面上去。”
這話裡嫌棄淺夏的意思,可是就正明顯了些。
長平王妃這才聽出了幾分不對味兒,挑眉道,“堂嫂這話不對。淺夏是個懂事知理的好孩子。自她嫁進來,別的不說,就單是我們流年的身體就是越來越好了,這不都是她給照顧的好?再則說了,什麼叫出身不行?這京城雲氏,若要嚴格說起來,可是比我們淮安許氏的根基還要深。只是之前雲家老爺子厭倦了官場,所以纔會隱退的。”
趙氏微愣了一下,尷尬地笑了幾聲,她並非是樑城人,這還是她頭一次來樑城,再加上從雲老爺子退隱到現在,已經是幾十年了,她一介婦人,沒有聽說過,自然也是正常。
這會兒被長平王妃當面這麼點了一下,讓趙氏覺得面上無光,好在這屋子裡也沒有外人,只有幾個王妃和她的貼身奴婢在。
“是呀,這京城雲氏,我還真是不知道。要不怎麼說,咱們女人都是孤陋寡聞呢。不過,我聽說,淺夏的母親,倒是和離之後,再嫁了一戶好人家,門檻可不低呢。”
“嗯,她現在是定國公夫人。”
趙氏一聽,嘖嘖了幾聲,“瞧瞧人家,這命還真不是一般地好!和離婦,都能嫁給國公爺,這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哪像我?你瞧瞧,這都進京幾日了,皇上還不曾召我們老爺上朝呢。”
“這種事情,自然是急不來的。再說了,皇上既然是下旨讓他進京的,自然是早有安排。這種事,就該着讓男人們去操心纔是。”
趙氏笑着點點頭,往外張望了一眼,“這眼瞅着就快要到用午膳的時間了。妹妹,你看,我們在這兒也是住不長的,要不,以後每日晌午,大家就一起用午膳如何?說句不中聽的,自那晚之後,我還是一次也沒有見過淺夏呢,說不準,哪日我們搬了出去,以後在街上見到了,都要不認識的。”
長平王妃想想這話也有道理,既然是親戚,就不能總是這樣冷着。
淺夏的性子她知道,而且,自從那日,她光明正大地說出也精通占卜之術後,她便覺得,她少與人接觸也是好的。畢竟現在長平王府已經是很惹眼了,若是再有一個世子妃也是個大人物,那還了得?
不過,現在既然是自己孃家的親戚,也不能總是這樣避而不見,傳了出去,反倒是於淺夏的名聲不好。
“來人,去倚心園說一聲,就說讓她午膳到花廳來用。”
“是,王妃。”
等淺夏到了花廳時,才發現這裡格外地熱鬧,原來許家的幾位都來了,許青梅有些蔫蔫地在羅漢牀上斜坐着,許家兩姐妹正與她們的嫂嫂笑鬧着。
淺夏直接到了許青梅旁邊,眉毛一挑,“坐沒坐相,這就是你學的規矩?”
許青梅一聽,臉都綠了!
“表嫂,我都累了一上午了,你就不能讓我好好歇歇?”
“身爲名門閨秀,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警惕,像你這模樣,一會兒母妃來了,肯定又要訓你了。”
沒辦法,一想到了,自己的騎馬打獵大計,現在還完全握在了這位表嫂的手裡,她也只能咬咬牙,再度坐直了,雙腳規規矩矩地置於底下的腳蹬上,身子坐直,兩手微覆置於腿上。
青姑姑看到這位許小姐能這樣聽話,低聲笑道,“許小姐這樣坐纔有文靜淑女的樣子了。”
許青梅衝着青姑姑吐了吐舌頭,又引得青姑姑的一陣低笑。
淺夏無奈地搖搖頭,在她一旁坐了,許幼蘭幾人也不再鬧了,都安靜地各尋了地方坐下。這一會,淺夏倒是注意到,許幼蘭的身邊站了一個小豆丁。
淺夏衝他招招手,“你就是寧哥兒吧?來,到嬸嬸這兒來。”
寧哥兒看了一自己的母親,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給嬸嬸請安。”
“乖。好孩子。今年幾歲了?”
“回嬸嬸,今年五歲。”
“那可有讀書寫字了?”
“有!現在都是父親教。父親說等再過些日子,再爲我尋一位先生。”
淺夏點點頭,這個孩子長的倒是虎頭虎腦的,那種單純和可愛,倒是與林正陽有幾分的相似。
“乖,嬸嬸這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適合男孩子玩兒,這樣吧,三七,你去小庫房裡,取一塊兒上好的玉佩來。我記得,有一幅是雕了青竹的,倒是適合他戴。”
“是,世子妃,奴婢這就去取。”
謝之芳連忙起身,“這怎麼好意思?是我們一家人來府上打擾了,怎麼好意思,總收你的禮物?”
謝之芳心裡其實是有些不自在的,畢竟,她身爲嫂嫂,卻是還未曾給雲淺夏任何的見面禮,可是現在,人家一出手,就是一塊兒質地上乘的玉佩,怎麼也是他們這邊兒有些短禮了。
“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說兩家話?”
淺夏沒有太多的興趣耗心思在這上頭,能避免的麻煩,就不是麻煩。
終於三七將玉佩取來給寧哥兒戴上後,王妃和趙氏也都一前一後來了。
趙氏眼尖,一進門兒就看到了寧哥兒身上的那塊玉佩,再看看自己兒媳婦的臉色,便知道這定然是雲淺夏送的了。
趙氏心裡頭歡喜,這臉上的笑容自然也就深了幾分,說出來的話,也便中聽了些。
其實,趙氏雖然出身不差,可是在她出嫁之前,一直都是當庶小姐養着的,這眼光和氣度等等,自然是比真正的嫡女差了不少。
不然,也不會在那晚上,因爲寧哥兒的見面禮,心裡頭就生起了悶氣?
他們這一支,原本日子過地也不差。可是與嫡系本家兒比起來,就差地遠了。
如今進了長平王府,覺得他們以前過的日子,簡直就是乞丐了!
這纔是真正的名門世家的生活,無論是一應器具,還是屋子裡的陳設裝潢,處處都透着幾分的大氣和不容忽視的奢華。
趙氏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氣度,再這樣一比較,立馬就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從鄉野村子裡走出來的農婦了。也因此,將她多年埋在了心裡的那種獨屬於庶女的自卑感給勾了起來。
這人便是如此,越是在某些方面自卑,就越是要咬着牙硬挺。
可是她的身分、地位在那兒擺着,再怎麼硬挺,自然也是不可能比得過長平王妃和雲淺夏的。
淺夏送給許幼蘭和許幼婷的見面禮,趙氏都看過了,都是赤金的首飾,上頭還鑲了各色的寶石,不能說是價值連城吧,至少也得花費幾千兩銀子。
如今再看淺夏又給寧哥兒送上了一塊兒玉佩,先是高興,隨後就又覺得,自己果然是處處不如人家,如今連一個小輩都將自己給比了下去,一點兒顏面也沒有了。
不得不說,人,還真是複雜的動物!
淺夏如果知道趙氏在想什麼,只怕就會直接將她給請出去了。
那天晚上,不送寧哥兒禮物,你覺得人家淺夏不會來事兒,如今人家見了寧哥兒,也給了見面禮了,你又覺得人家是在落你的面子了。嫌人家每次出手送出來的都是好東西?
這不是純粹地沒事兒找事兒嗎?
午膳的氣氛還算不錯,只是中間的時候,許青梅被淺夏給瞪了兩眼,然後便十分規矩且淑女地用完了午膳。
許青梅這兩日的表現,着實讓王妃滿意。
其實,許青梅自小受到的家教,自然也不可能會差到哪兒去,只是她向來野慣了,一時半會兒,也收不下心來,更做不到完全不動地坐在那裡讓別人品評,在她眼裡,那與木頭無異。
而淺夏對她的要求,相對而言比較簡單,只是要求她坐有坐相,站有站姿,吃有吃相也就成了。平時裡該玩兒,也不拘着她,還讓三七陪着她玩兒了幾次毽子呢。
用罷了午膳,自然不可能立馬就散了。
一行人挪到了東間兒,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
這會兒都十月了,自然也沒有人會午睡了,只是聚在一起,玩兒些遊戲什麼的,倒也熱鬧。
許幼蘭的性子與淺夏有幾分相似,那便是喜靜。
兩人說着說着,便想要手談一局,於是,這東間兒裡,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偶爾還能聽到了王妃與趙氏的對話。
不過才一柱香的功夫,許幼蘭便已是兵敗如山倒了。敗局已定,再無轉還的可能。
許青梅雖然喜好騎馬狩獵,可是自小也是請了先生教習琴棋書畫的,雖然學的不精,可是至少也會。無論是不是皮毛,這會兒看到她們兩個殺的熱鬧,她心底也開始癢癢了。
“表嫂,我們來殺一局如何?”
淺夏挑眉看她,“對弈、手談,這樣的說法不好麼?爲何一定要說殺一局?你我是女子,你不覺得這話有些不妥,太煞風景了?”
許青梅有些委屈地眨眨眼,不過看到淺夏對她的樣子沒有什麼反應,只好改口道,“是,表嫂,我錯了。我們來手談一局,如何?”
淺夏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來吧。”
結果,許青梅敗地更快!一柱香還沒有燒完,就已經是無處可落子了。
許幼婷早就憋不住了,她本就看淺夏有些不順眼,覺得她不過一介商戶出身,有什麼了不起的?這會兒想不到竟然是接連贏了兩人,而且這贏地還這樣快!
“表嫂,我們也來對弈一局,如何?”
淺夏擡眸看她,許幼婷不過才十四歲,身量卻已長地極好,該挺的地方挺,該翹的地方翹,如果她是男子,說不定,對於這樣一位既清純,又有些風情的姑娘動了心思。
許幼婷的嘴巴生的特別好看,兩側的嘴角自然地往上翹,這樣的人,無論何時,給人的感覺都是她在笑,即便她根本沒有笑,只是發呆,也會讓人覺得她笑得很好看,很平和。
“好,你執黑,還是白?”
“嗯,既然是表嫂相讓,那我就執白好了,我還是比較喜歡純淨一些的顏色。”
淺夏動動眉心,沒有說話,只是將兩邊的棋子換了換。
許幼婷的棋力倒是真不錯,比剛纔的許幼蘭和許青梅都要好上許多,只不過,在淺夏面前,仍然是不可能佔了上峰的。
終於,將近半個時辰之後,許幼婷不得不投子認輸。
一臉氣餒的許幼婷,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相信自己就這樣輸給了她,可是事情明擺着,她又不能不承認。
“不行不行,我們再來一局,這一次是我有幾處失誤,再來一局。”
淺夏沒出聲,只是淺笑了一下,任由她將棋子收好,再來一盤。
淺夏之所以願意跟她們一起耗着這個,主要是她今日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昨日將穆流年的冬袍也做好了,穆流年心疼她,讓她歇息幾日,免得再傷了眼睛。
她正想着後晌是看書還是去賞菊花呢,她們姐妹就纏着要下棋,如此,倒是趁了她的心意了。
雖然不怎麼喜歡這個許幼婷,可是淺夏卻不得不承認,她的棋力,的確是不算。
而另一方面,淺夏對這個許幼婷,又多了幾分的小心和戒備。
但凡是精於棋道之人,無一不是善於謀算之人!除非那個人只是單純的一個棋癡。
有句老話兒說的好,想知道一個人的人品如何,先與她對弈幾局,看看她的棋品,自然就會對其多了幾分的瞭解了。
而先前的那一局,淺夏明顯地看出,剛開始這位許幼婷並沒有將自己的所有棋力都施展開。至於是爲了試探自己,還是單純地因爲緊張而忘了,那就要再看看了。
又一局畢,許幼婷仍然是輸了。
她們這裡下地安靜,那廂王妃和趙氏也時不時地將視線投過來。
兩人的棋局,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淺夏接連下了四局,縱然再喜歡下棋,她這會兒也是有些累了,擺擺手,“好了,今日有些累了,暫且如此吧。”
一連輸了兩局的許幼婷卻不甘心,緊緊地咬了一下嘴脣後,有些使性子道,“不成不成!表嫂你今日連贏了我兩局,我一定要扳回來。我們再來。”
淺夏淡淡一笑,“表妹與我的確是對弈了兩局,可是我卻總共下了四局,我有些累了,也是再正常不過。你若是想下,那我們明日再繼續就是。”
許幼婷卻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是直接就拉住了淺夏的衣袖,“不行!表嫂不能走,這樣,不下棋也成,那表嫂總得讓我明白,你是如何佈下的這個局吧?”
淺夏挑眉,臉色瞬間冷凝,“你是想讓我爲你解惑?”
許幼婷被她臉上突然冷下來的氣勢,給震懾到了。這拉着淺夏衣袖的手,也不自覺地便鬆開,身子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幾人都愣了一下,一旁的趙氏看了,臉色也瞬間就低沉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幼婷年紀小,也不過就是這棋癮被勾上來了而已,淺夏你是當嫂嫂的,莫與她一般計較。”
淺夏不語,許幼婷卻是突然就哇地一聲,直接哭了出來。
趙氏一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哭了,立馬就急得跑了過來,“別哭別哭,多大點兒事呀!”趙氏一邊哄着女兒,一邊又看向了淺夏,“你是當嫂嫂的,她還是個孩子,你又何必與她一般計較?再說了,不就是陪她下盤棋嘛,你至於嗎?”
淺夏的眸子微眯,扭頭往回一看,是穆流年進來了。
淺夏現在明白,剛剛趙氏爲何會這樣說了。
許幼婷抽噎了幾下,然後才斷斷續續,好不委屈道,“我,我沒有,表哥,我真的沒有對錶嫂怎麼樣?我,我只是一時心急,拉了一下她的衣袖而已,表嫂好凶哦!”
淺夏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而依然坐於原位的王妃則是微微擰了下眉心,對於趙氏和許幼婷的表現,分明就有了幾分的不悅。
特別是在聽完了許幼婷的那番話後,王妃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她這話裡話外,分明就是有了挑撥的意思。她雖然年紀大了,可是不代表她的眼睛瞎了,耳朵聾了。
穆流年微微皺了下眉,“沒事吧?”
三個字,許幼婷的身子微微側着,沒有看到穆流年的表情,只聽他問了三個字,還以爲是在關心自己,一時心喜,正要開口,卻被淺夏給搶了先。
“沒什麼。不過就是她輸了棋,卻不願意讓我走罷了。”
“行了,棋品如此差,以後就莫要再與她下了。想對弈,找我便是。”
穆流年說着,扶了淺夏起來,然後衝着王妃微微行了個禮,拉着她的手,十分淡定從容地便離開了。
他這一走,除了長平王妃,屋子裡每個人都有些懵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流年他?”趙氏看看門口,再看看長平王妃,竟然也看不出來王妃的臉色不虞,還嘀咕道,“這也太不像話了,這再怎麼說也是哥哥嫂嫂,將表妹欺負成這樣兒就走了?這算是怎麼回事?”
“堂嫂還是注意一下你的措詞爲妙。”長平王妃冷聲打斷了她,“淺夏何曾欺負過你的女兒了?本妃自始至終都在這兒看着,青梅也在這裡,淺夏何曾說了一句過分的話?明明就是幼婷不知長幼尊卑,還敢冒犯了淺夏,她沒有與你計較,已經是看在了親戚的面子上了。你現在說這個,豈不是無是生非?”
趙氏呆了一下,無是生非?這個罪名,可是有些重了。
許幼蘭有些爲難地看了一眼自家母親,再看看王妃冷肅的臉色,小聲道,“姑姑莫急,我母親也是一時着急,心疼妹妹罷了。您放心,這話,母親定然是不會再說了。”
許青梅雖然是性子直了些,可是不代表她就缺心眼兒,今天這一齣兒,她可是看地清楚明白,如果不是因爲許幼蘭大膽地扯了淺夏的衣袖,她是根本就不可能會發怒的?
呃,或者說,她其實一直都是很好脾氣地在控制着自己,至少,沒有出口傷人,只是身上的氣勢,有些駭人罷了。
許青梅覺得跟她們在一起,還真是沒意思,尤其是剛剛許幼婷的那樣子,真是讓人看了作嘔!明明就是她先動手拉扯表嫂,後來卻又哭起了鼻子,還故意對着表哥說了那些讓人容易誤會的話。這人的心眼兒真是不怎麼樣!
淺夏與穆流年一起回了倚心園,倒是沒有急着回屋子,而是一邊賞着菊花,一邊說着話。
進了倚心園,他們想說什麼,基本上就是可以隨意了。
經過了上次的宮裝事件,淺夏將自己的這些陪嫁丫頭都一一仔細地讓人覈查了一遍身分,但凡是有一丁點兒問題的,都被她給發賣了出去。
她沒有別的辦法,哪怕是冤枉了誰,她也不能將自己和穆流年置於危險之地。
她不是觀世音菩薩,她雖然知道可以利用秘術來爲百姓造福,但是這不代表了她就是善良無害之人。她有她的底限,一旦犯了,必然除之,毫不手軟。
而這一次,許幼婷的心思,顯然已經讓她很不高興了。
“淺淺,以後不要再與她們相處了,你不喜歡,不必要勉強自己。母妃那裡,我會去說。”
淺夏搖搖頭,“不!我既然是你的妻子,是母妃的兒媳婦,自然就要明白自己的身分和該做的事。這麼久了,我歇息的時間也不短了。以後,我會幫着母妃打理府中的事務的。”
穆流年有些心疼道,“我知道你向來不愛理會這些俗務瑣事。若是嫌煩心,就不必硬撐。偌大一個王府,也不一定非要你來打理。”
“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母妃年紀大了,再說如今府上又住了這麼多的人,我總不能什麼也不管,傳了出去,別人還不知道會說的怎樣難聽。”
穆流年輕笑,“你向來都不愛理會這個,這次是怎麼了?”
淺夏突然收住了腳步,猛地擡頭看他,“這一次,我既然是看清楚了許幼婷的心思,你以爲我會選擇躲避?你是我的男人,既然承諾過一生只我一妻,那麼,你就必須做到!至於中間出來的花癡,自然就該由我來收拾,難不成,你一個大男人,去欺負她一個弱女子麼?”
淺夏又冷哼了一聲,“說不定,你沒有將人家給欺負成,反倒是被人家的梨花帶雨的樣子給勾走了魂,那我不是虧大了?”
穆流年聞聲大笑,心情相當的愉悅,好一會兒才道,“淺淺,我很高興,你能爲我吃醋。像是許幼婷那樣的角色,根本就不值得一提。你若是有心思,還不如放在我身上的好。”
淺夏白他一眼,“你呀!話說你這些日子都是早出晚歸的,我不曾過你,那是尊重你是男人,可是你就真的不預備對我說些什麼嗎?”
淺夏說着,還用一種很是複雜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身的脂粉味兒,真不明白,我是怎麼忍受了你這麼久!”
穆流年再次放聲大笑,“我去了醉煙樓,我記得之前有跟你提過的。那裡是我的產業,許多消息,特別是關於樑城的達官貴人的消息,都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說說吧,我洗耳恭聽。”
“這大半年來,皇上可是暗中又提拔了不少的朝廷新貴,你不想知道這些新貴都是哪家的派系嗎?”
淺夏微怔,這半年來,樑城的一切看似平靜,可是實際上,卻是風雲暗涌,特別是在今年的秋闈時,皇上可是破格提拔了不少的年輕臣子。難道說,皇上已經開始在暗中爲那位皇子鋪路了?
“你的意思是說你已經查到了一些線索,對於皇上的心思,已經摸地差不多?”
穆流年點點頭,“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四皇子。”
四皇子?
淺夏微微擰眉,竟然會是容妃的兒子?這位容妃可是並沒有什麼特別出採的,孃家雖然也還不錯,可是比起桑丘家族來說,高下立見。
僅憑着容妃孃家的勢力,就與二皇子抗衡?這無異於以卵擊石。
所以皇上纔會故意地樹立起來了一個大家族梅家,然後看着他們雙方相鬥,只是爲了利用梅家來打壓桑丘家,將桑丘家的實力損耗大半,如此,將來四皇子纔有機會。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大皇子卻是還未曾正式被皇上推上前臺,就已經先死了。
這破壞了皇上的所有計劃,所以,他纔不得不將自己的身體養的好好的,然後再開始不遺餘力地,爲自己提拔新人。梅家已經不能再用了,所以,只能再想一條別的路了。
“你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就是爲了這個?”
穆流年搖搖頭,“不止。比起他的動作,我對二皇子的動向更爲好奇。貌似經歷了將近一年的朝務,他比以前更爲狡詐圓滑了一些。對於桑丘家,他也並非再是如同以往那般的信任了。”
淺夏微愣,這還沒做上太子的位置呢,就已經開始要過河拆橋了?這也太快了些吧?
“你能查到,那桑丘子睿不可能一點兒也察覺不出來吧?”
“自然。所以,接下來,我倒是想看看,那白髮妖人後面要如何做?是要將他們雙方的關係調和一下,還是任由二皇子自己越走越遠。畢竟,他對於二皇子的瞭解,可是比咱們要多的多。”
對於這一點,淺夏倒是同意,桑丘子睿那樣心機深沉的人,怎麼可能會掌控不了一個二皇子?
二皇子自以爲聰明,覺得自己佔了一個嫡子的身分,如今又等於是長子了,將來的太子之位,已是手到擒來,所以,會產生了一些飄飄然的心態,倒也不足爲奇了。
淺夏將穆流年說的話前前後後想了一遍,突然嚴肅道,“我們既然是猜到了是四皇子,那桑丘子睿?”
“所以說,你擔心他會對四皇子出手?”
淺夏點點頭,“不錯。桑丘子睿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容許任何有威脅的因素存在。就像之前在安陽,他能對二房一家痛下殺手,足見他的心思之狠。”
“放心,想對四皇子動手,可沒有那麼容易。再則,現在桑丘家,只怕除了他自己,別人還沒有人發現這個秘密,畢竟,這都是根據了大旦的資料才能推斷出來的。而桑丘家,掌握着這些消息資源的,是桑丘子睿本人,除了他,不會有人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淺夏深吸了一口氣,皇室紛爭,遠比她當初想像的要嚴重、骯髒地多。
“桑丘子睿只怕是暫時不會對此有任何的反應,甚至於二皇子,他也極有可能會撒手不管,讓他自己使勁地往前衝,然後再眼睜睜地看着他,讓他去撞個頭破血流之後,再回來找到桑丘家族。”
淺夏說完,轉頭看向了遠方,此刻,天已經陰沉了下來,西邊的雲霞就像是一匹桃色的錦緞,閃耀着讓人迷戀的光芒。
穆流年的眸光微閃了一下,眸中的顏色似乎是也深了一些。
對於淺夏做出這樣的判斷,他並不意外,可是從感情上、心理上,他卻有些不能接受。
事實上,穆流年根據他命人暗中對桑丘子睿的調查,也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可那是因爲他手中有大量的資料和消息,所以才能如此判斷。
而淺夏沒有任何的資料做依據,就直接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除了是因爲她對桑丘子睿的瞭解之多,其它的原因,還能是什麼?
穆流年中有些不悅,他知道淺夏與桑丘子睿之間的糾葛,可是在他看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想不到,桃花林中淺夏在幻境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竟然是讓她印象如此之深,對桑丘子睿的瞭解,這般深。
淺夏沒有意識到穆流年的情緒有些不對,仍然是自顧自地說道,“元初,你說如果皇后知道了這一切,她會如何做?”
穆流年還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壓根兒就沒有聽到淺夏說什麼,直到淺夏伸手推了他一下,他纔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
穆流年搖搖頭,笑道,“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對那個白髮妖人如此瞭解,心裡有些不舒服。”
穆流年沒有想過在她面前掩飾這種情緒,他要讓她知道,他也會吃醋,也會使小性子,也會不痛快。
淺夏聽罷,有些呆呆地看着穆流年臉上有些委屈的表情,好一會兒,才撲哧笑出聲來,“元初,你真可愛。”
穆流年一挑眉,自己一句話,一個表情,竟然是爲他換來了一句可愛麼?
淺夏抿脣輕笑,然後突然就踮起了腳尖兒,飛快地穆流年的左臉上親了一下,扭頭就跑。
這一回,換穆流年傻站在原地了。
這是淺夏頭一回對他如此主動!
穆流年眨眨眼,看到淺夏早已是在數丈之外了,咧嘴一笑,一個起落,便直接將淺夏給撈了起來,等到淺夏總算是沒有了那種眩暈的感覺時,才發現,兩人已經坐在了附近亭子上的頂子上。
“元初,會有好多人看到,我們快下去吧。”
穆流年有些狡猾地眨眨眼,“好呀!”說着,將自己的右臉呈現在了淺夏的眼前,“這邊兒還欠了一下呢。”
淺夏臉色微紅,嬌嗔了他一眼,再一看到了底下不少下人們在底下竊竊私語,連忙伸手推他,“不要了,底下好多人在看。”
穆流年身子直了直,衝着底下一擺手,僕從們四處散走,哪個也不想打擾了兩位主子的好事兒。
“好了,現在沒人了,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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