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丘子睿挑眉一看,是桑丘子赫的人,微眯了下眼睛,“何事?”
“回二公子,二老爺說,有些事想跟您說。知道您向來忙碌,可是二老爺說此事異常重要,若是您不去,怕是他就得親自到您的院子裡去一趟了。”
“哦?”桑丘子睿倒是真被這話給勾起了幾分的興趣,總不能真的讓他的二叔,去看他這個小輩吧?
“那走吧,前面帶路。”桑丘子睿的心情,看起來倒是不錯。
一連數日,桑丘家因爲二皇子終於是得到了皇上的重用,府內上下,都是有了幾分的喜氣。只不過桑丘老太爺是什麼人?自然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再引人注目的。
所以,雖然有了幾分喜氣,可是桑丘家上下,無論是主子,還是奴僕,做起事來,個個兒都是更加地謹慎小心了。
接下來,一連數日,幾乎是日日都有京城傳來的消息,有的是皇后命人傳來的秘函,有的是二皇子命人傳來的,無論是誰傳來的,最後這秘函,都到了桑丘子睿的手上。
而桑丘子睿看過,便一點兒沒有隱瞞地,對着雲淺夏說了。
桑丘府上,對於由桑丘子睿來處置這樣大的事情,自然是有些意外的!
特別是桑丘弘,總覺得他們現在本就不在京城,有些事知道地還是太少了些,再加上桑丘子睿人又年輕,萬一再有什麼考慮不周的,豈非是反倒弄巧成拙了?
桑丘弘找到了老太爺,將自己的憂慮說了一遍。
“弘兒,你都這個年紀了,怎麼有些事情,看地還是不夠通透?”
桑丘弘怔然,一時不知父親這話,到底是在責怪他,還是在敲打他了?
“我原以爲你二弟那邊兒屢屢出事,是桑丘子睿終於不再隱忍,要對二房下手了。一心也只是想着他能手下留情,千萬別再做出了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可是不想,他卻是演了瞞天過海這樣的一出大計呀!”
瞞天過海?
可不就是這樣嗎?
桑丘弘此時也是總算醒悟了過來,人人都以爲桑丘府中有了內鬥的苗頭,不僅僅是安陽城,怕是京城那邊兒也收到了這樣的消息,可是實際上,誰也沒有料到,桑丘子睿竟然是直接就從偏門入手,動了梅家!
而且借的還是和韻長公主的手,更借了皇上的手!
這樣的一局瞞天過海,的確不是什麼人都能唱得出的!
連桑丘弘和老太爺,之前都被瞞的死死的,若非是京城突然傳來了這個消息,怕是他們也不會想到了這一層去。看來,桑丘子睿,的確是有着成爲桑丘家家主的天分!
“你還不知道吧?雲放先前的那段日子,哪裡是在什麼閉門苦讀?是被他給弄去了暗堂,待的時日雖然不多,可是生生地將他的身手給提高了兩成不止!而且,這一次,雲放自己又親自挑了兩個人帶在身邊,這兩個人,可是子睿這幾年一直在用心栽培的。”
桑丘弘聽罷,已是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自己心底的震驚了!
桑丘家的暗堂在他的手上,這一點,桑丘弘一直都知道,只是他沒有想到,桑丘子睿竟然是敢將二皇子帶入了暗堂!
肖雲放雖然是桑丘家的外孫,雖然是將來桑丘家能再往鼎盛之路上邁近一步的重要依靠,可是到底不姓桑丘!
而桑丘家的家規,非桑丘氏,不得入內的!
至於裡頭的那些人,大多都是從旁支中挑選出來的一些庶子庶女,另外就是在外收養的孤兒,無論是什麼人,都是被冠上了桑丘這個姓氏!當然,是入不得族譜的那一種!
桑丘弘只知道這幾年,暗堂在桑丘子睿的帶領下,已是滋生出了許多極爲優秀的探了、殺手、護衛。可是卻從來不知道,暗堂的規模,現在到底已經有多大了!
桑丘弘自己也知道,依着他的性子,去掌管暗堂,怕是隻會給桑丘家帶來了隱患。所以,當初老太爺明確地告之他,暗堂已經是越過了他,直接從老太爺的手裡,就傳承到了桑丘子睿的手中時,他心裡,是沒有半分的怨氣和不服的!
一來是因爲交給的是自己的兒子,這沒有什麼好讓他生氣的。
二來,也是因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點,都在什麼地方,所以,纔會如此了。
桑丘弘是相信自己兒子的本事的,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能佈下了這樣大的一盤局!
所以人怕是都被他和二房鬥法的點點滴滴所吸引,人人津津樂道地,都是二房的任氏如何如何的卑劣毒辣,二房的小姐何等的心狠?誰能想到了,其實吸引了他們所有人眼球的事實,只是表象?
就連桑丘弘也曾經以爲,桑丘子睿真正要對付的人會是他的二叔,可是沒想到,竟然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先是有傷在身,再是兩房內鬥,這樣的桑丘子睿,怎麼可能還會再將手伸到了京城?
便是果真有人說出去,怕也是不會有相信的!
畢竟,桑丘子睿的年紀還不大,而且,受傷之事,千真萬確,這一次,皇上命人帶來的御醫,不也就是爲了證明此事?
所謂的關心恩寵,自然是也少不了皇上的算計和疑心的。
“父親,那二皇子的改變?”
“放心!若是肖雲放來此一趟,回去以後,什麼變化也沒有,怕是纔會更讓皇上憂心了。如此,正好!我們桑丘家支持二皇子的心思坦然,畢竟是要叫我一聲外公的。如此,纔是人之常情!難不成,你要我去支持那個梅貴妃的兒子?”
桑丘老太爺不以爲意地瞪了他一眼,“有些事,無須遮掩之時,便不再遮掩,這纔是最好的掩護,懂麼?”
“是,父親。”
“現在想想當年那位大師所言,還真是句句皆準!睿兒的才華,怕是十個子赫也及不上!至於現在二房落到如此境地,也是他們咎由自取!若是他們不算計睿兒在先,又如何會受到了這般重的懲罰?”
“兒子明白了,父親。”桑丘弘的心思一緊,父親這是在提醒他,不要再心軟了!
桑丘老太爺則是一臉哀傷地閉了眼睛,身子有些頹弱地靠在了椅背上,“你們都是我的兒子,我豈會不心疼?這陣子老二一點兒正經的樣子都沒了,我能不難受?”
桑丘弘的眼角一酸,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弘兒呀。你是我的嫡長子。你爲人大度,忠厚,這些都好!只是你的心,永遠是都沒有你二弟的狠吶!這樣也好。這次讓睿兒藉着懲治任氏和桑丘華的事,讓老二也好好地反省反省!讓他知道,他自己姓什麼,他的富貴是誰給的?”
老太爺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若要幫着皇后和雲放,就得先從我們自己的周圍下手呀!睿兒說的對,若是我們自己這裡到處都是漏洞,隨時都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莫說是幫着皇后了,怕是反倒還會拖累了皇后呀!現在的梅家,不就是例子?”
桑丘弘愣了一愣,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然是能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看來,的確是長大了!自己,也確不如他!
“父親,兒子都明白了。睿兒能有今日,也是多虧了您這些年的教導。”
老太爺搖搖頭,“單是睿兒在得到了皇上的賞識,卻又執意不肯入朝爲官這一事上,便不得不讓我們佩服!他甚至是都未曾與你我提及!現在想想,若是他果真入了朝,怕是此時倒黴的,就該是我們桑丘家了。”
桑丘弘一聽,亦是覺得後背一涼,只覺得心底都有些發緊。
皇上疑心頗重,這些年來,即便是桑丘嫡系已漸漸地退出了朝堂,可是皇上仍然是不曾大意過。當然,也正是因爲這一點,他們纔會在這些年刻意地低調,更是委屈了皇后十餘年,只是爲了兩個字,捧殺!
這與平時一些高門府院中捧殺一個孩子可是大不一樣!
若是沒有這些年梅家人在朝堂上的得意,沒有梅貴妃在後宮的風頭日盛,這樣大的一局棋,又豈能下成了現在這般?
“這才只是開始!你且瞧着吧,睿兒的手段,我們怕是連十之一成,也未曾看到。這才只是讓梅家吃了一個不算暗的暗虧!真正讓梅家再也猖狂不起來的,還在後頭呢。”
桑丘弘想了想,“父親,這梅家根深葉茂,除非是皇上大怒,降下聖旨,否則,想要將梅家完全的剷除,與白日做夢無異呀。”
“不錯!除掉梅家,自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事。”
父子倆這裡談論了許久,最終的結果,也不過就是放手交給桑丘子睿來做,既是對他的信任,也是他的一番歷練。
而同一時刻,桑丘子睿則是在雲淺夏這裡,跟她說着近日來京城的動靜。
穆流年似乎是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有些慵懶地在榻上半倚着,眼睛似乎是困地睜不開了。
淺夏輕瞥他一眼,知道他這樣,無非就是不想讓桑丘子睿透過了他的眼神來猜到他的心思。
“桑丘公子,這些事,似乎是與我們無關吧。我們的合作,目前爲止,僅限於安陽城。”
“淺夏,我知道你天資聰穎,又何必藏着呢?我自認這次的計劃周密,可是卻始終未能瞞過雲小姐的眼睛,不是嗎?”
淺夏微垂了眼瞼,眸光平淡無波,“桑丘公子過譽了。”
沒有承認,亦沒有否認。
有的時候,在聰明人面前,過多的掩飾,反倒是太拙了些。
“淺夏,說實話,既然是合作,這次的事情,怕還要雲小姐能配合一二纔好。”
“桑丘公子請直言。”
“淺夏進安陽城也有些日子了,可曾聽說過安陽城的第一名妓,牡丹姑娘?”
“自然是聽說過的,聽聞這位姑娘不僅僅是人長的漂亮,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最難得的是,她是一名清倌兒。”
清倌兒這樣只有在那些煙花之地出現的詞,此刻從淺夏的嘴裡說出來,竟然是沒有半分的污濁小看之意。
桑丘子睿挑了挑眉,“淺夏,那你可知道是何人爲她贖了身?”
淺夏沉默了一會兒,猛地擡頭看他,眉眼彎彎,“該不會是桑丘公子吧?”
“呵呵!這等豔福,子睿自認還是要差一些的。爲她贖身的,是桑丘子赫。”
這一點,淺夏自然知道,她們甚至還曾見過面,只不過,這些,她自然是不打算告訴桑丘子睿的。
而一旁的雲長安,聽着桑丘子睿一口一個淺夏叫着,怎麼就覺得那麼彆扭呢?
這位桑丘公子的風華、氣度、相貌,可謂是樣樣都是拔尖兒的!
自從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確定之後,他看向淺夏眼中的讚賞、驚豔,便一直是未曾加以掩飾!甚至是有時候,還能看到了他眸底的一抹眷戀和愛慕。
雲長安對這位桑丘公子並不討厭,可也喜歡不起來!
早先的時候,只覺得此人才華橫溢,風華俊朗,可是相處了一些時日後,他就覺得這位桑丘公子的心計,簡直就是太令人驚駭了!
特別是這一次,竟然是玩兒了這麼一大出的戲,簡直就是讓人有些駭然!
算計梅家的旁支?
而且還是借了和韻長公主的手?
真不知道這個桑丘子睿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竟然是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從側面打擊梅家!
自己的妹妹若是果真被他纏上,怕是不那麼容易擺脫掉的。
“梅家主是個聰明人,如今他人已是升至左相的位置,再往上,也就沒有什麼可升的了!”
桑丘子睿的眸中閃過了一抹犀利,“這次的事情,自然不過就是一出小打小鬧罷了。怎麼可能會傷及梅家的筋骨?莫說是筋骨了,怕是連皮,也不一定能破得了。”
“可是桑丘公子早就準備了更好的法子了,不是嗎?”
“我今日來此,也正是爲了此事。淺夏,我當初答應過你,不會借用雲家的勢力,只是,現在想請你幫個忙,應該是不過分吧?”
淺眉的黛眉一挑,明月他這是有求於自己了。
“桑丘公子請直言。”
“聽聞雲家的人,與太醫院的方院使關係不錯?”
“所以?”
“子睿想請方院使爲一位貴人診個病,順便,再開個方子。”
淺夏的面色冷凝了下來,頗爲不悅地看着桑丘子睿。
她面上的輕紗仍在,一雙美若燦星的眸子,此時,卻是滿含了冷冽。他雖未直說,可是淺夏大概也能猜到幾分他的心思。
“桑丘公子不覺得這麼做,太過冒險了?”
“富貴險中求!而若是爲了保命,便是再危險,也得試一試,你說呢?”
淺夏輕抿了抿脣,“既然如此,還請桑丘公子將話說明白些吧。”
桑丘子睿的臉色瞬間便柔和了下來,知道她這是同意了。
此刻,原本是在榻上假寐的穆流年,突然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了桑丘子睿一眼後,竟然是翻了個身,面朝裡直接就不搭理兩人了。
淺夏知道,翻過身去的穆流年,此刻定然是睜着眼睛,在算計什麼呢。
半個時辰之後,桑丘子睿走了,只是他待了一下午的屋子裡,自然是留下了些許他的味道和痕跡。
穆流年哧溜一下子就從榻上下來,然後拉了淺夏就往外走,一邊兒走還一邊兒吩咐,“三七,將剛剛那個桑丘公子所有接觸過的東西都給爺清洗一遍。”
“呃?”三七愣了愣,“可是元公子,奴婢剛剛在外頭守着,不知道他碰過哪兒呀。”
穆流年連頭也不回,“問雲長安!”
纔剛走到了門邊兒的雲長安一聽,身子頓時僵住,怎麼又成了自己的事兒了?
三七與公子對視一眼,那位桑丘公子看起來不好惹,可是這位元二公子更不好惹!
默默地彼此同情了一把,還是按照穆流年交待的,將剛剛桑丘子睿接觸過的地方,全都擦洗了一遍。至於他剛剛用過的茶杯,三七看了看後,輕嘆一聲,直接就到了門邊兒,然後輕輕一拋,“又失手打碎了一個杯子。”
雲長安的嘴角抽了抽,多少天了?
每次只要是桑丘來過,他們家就肯定得少些東西,摔些杯子,不然的話,那就表示桑丘子睿還沒走。
淺夏被他急匆匆地拉到了前廳,扶她坐好了,直接就冷着臉道,“以後他再來了,不許進後院兒。”
淺夏也知道他這幾日的情緒有些不對,現在再聽他這麼一說,恍然間倒是明白了,這人是吃醋了!
“元初,有些事,你也知道的。我那裡,雖然是有些不便,可卻是最爲隱秘的。這裡的話?”
“有什麼打緊的,雲風和雲雷他們都是喝西北風的?”
淺夏看他說話這般衝,而且臉色也很是難看,不由得想到,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事兒,桑丘子睿招惹到他了?可是仔細想想,剛纔的那番話裡頭,可是一個字,也未曾提及長平王府呀。
“到底是怎麼回事?元初,你這樣沒頭沒腦的亂鬧一通,我可是真不明白。”
穆流年咬了咬嘴脣,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說了緣由。
待他說完了,淺夏纔有些吃驚,“你說桑丘公子所提的那位貴人,竟是你外祖那邊兒的人?是你的表姐?”
穆流年點點頭,“雖然是算不得是親的,可到底也是同我母妃一個姓氏,都是淮安許氏家族的。”
他這樣一說,淺夏明白了。
“你懷疑桑丘子睿是故意要利用了這位許妃,然後再嫁禍給梅貴妃的人,若是事成了,梅貴妃自然是會倒黴,可一旦事敗,皇上也只會將疑心偏到了淮安許氏,甚至是長平王府?”
穆流年的臉色凝重,眸底些許陰戾閃過,“但凡是長了眼睛,長了心的,都知道皇上這些年看長平王府不順眼!而我的那位姨母,若不是因爲生得漂亮,且身後有着淮安許氏的支撐,怕是早就被皇上給厭棄了!哼!偏偏這個桑丘子睿竟然是想到了要利用許妃來嫁禍梅貴妃。淺淺,這件事,你不能答應。”
淺夏見他如此,也知道了這事情的輕重了。
“聽他話裡的意思,這位許妃有孕了?”
穆流年點點頭,不過隨即又苦笑一聲,搖搖頭,“怕也是生不下來的!”
淺夏的面上一驚,心底一顫,宮裡的爭鬥如何,她自然是明白的,可是眼下被自己最爲相信的人,如此說出來,心底裡頭難免還是生出了幾分的悲涼。
“許妃她?”
“她前前後後,總共是有孕四次,惟有一次生下了一個女兒,可是這個女兒,卻是在她六歲那年,意外地失足跌入了荷花塘,溺斃了。自那以後,她整個人就有些魂不守舍了。後來,若非是母妃進宮陪伴勸慰,怕是早就瘋了!”
“天哪!一位小公主?這,難道皇上就不追究?”
淺夏也是聽的有幾分的驚心,堂堂的公主,竟然是說沒就沒了?
莫說是一位金枝玉葉的公主了,便是大家族裡的一些小姐們,出了繡房,身邊哪個不是四五個丫頭婆子伺候着?小公主的身分何等尊貴,竟然是能失足落水?那些伺候的宮人們,都是吃乾飯的?
什麼失足,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謀害罷了!
穆流年一臉悲愴地搖搖頭,“那個小公主,我還是見過兩次的,甚是可愛。只是可惜了,許妃在宮裡,雖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可是在某些人眼裡看起來,就是礙眼!皇上後來是不是查出來了什麼,我不知道。最終也不過就是杖斃了所有服侍小公主的宮人罷了。”
淺夏亦是無奈一笑,自古如此,主子出事,倒黴的,永遠都是下人。宮裡頭,更是如此了!
“我明白了,這一次許妃再度有孕,先不說她的身體如何,便是宮裡的人,定然是不能容她生下這個孩子的。”
“不錯。”
“是呀,連安陽城的桑丘公子都惦記上這位許妃了,更惶論是別人?可是元初,你想過沒有,便是桑丘不利用她,那麼別人呢?總會有人利用她,或者是她腹中的孩子來做些什麼的!”
穆流年的臉色更陰沉了幾分,“許妃此次有孕,的確是大爲不妥。皇上已經年邁,這個時候再得子嗣,自然是分外的看重。也因此,她一胎,比之前,都更讓人嫉妒、防備。”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乾脆想個法子,將許妃和她腹中的孩子保下來?”
孰料穆流年聽了她這話,竟然又是一聲譏笑!不過不是譏諷淺夏,倒更像是在譏諷着那些所謂的權貴。
“你以爲,是那麼好保下來的?你怎麼不想想,表姐之前失了三個孩子,都是怎麼沒的?若是小產一次,也便罷了,接連小產兩次,還痛失了愛女,這豈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淺夏覺得自己似乎是想岔了!
“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許妃既然是淮安許氏的姑娘,自然是不可能一點兒心機手段也無的!身邊的人,也不能都是些沒用的。難道?”
淺夏的眼睛一時瞪得有些大,眸中的不可思議,幾乎就是要溢出來一般。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之前若是沒有那個人的授意,你以爲表姐怎麼可能會接二連三的失了孩子?便是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死了,他竟然是都能暫不追究?僅僅是因爲寵愛那幕後之人?笑話!他分明就是不想讓表姐生下肖家的孩子!”
淺夏驚得連忙起身四下看了看,小聲道,“你彆着急,小聲些。咱們可以再想想辦法嘛。”
“有什麼法子可想?宮裡頭的事兒,你真以爲咱們能插得上手?”
穆流年這話原也說的沒錯,偶爾打探些消息,倒還是有可能的,可若是想要護着一個人幾個月,甚至是幾年,怕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那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淺夏擰眉道,“桑丘子睿是什麼性子的人,相信你也看出來了。即便是我不肯答應幫他,想必他也會找到別人來幫忙的!而且,今日他這般一說,怕是對我的試探成分居多。”
即便是收買不了方院使,收買一兩個太醫,可不是什麼難事!
穆流年輕嘆一聲,似乎是極累,伸手捏了捏眉心,“那你說怎麼辦?我是真的有些頭疼了!原以爲離了京城,這些個煩心事會少一些,可是沒想到,到底還是又捲上來了。”
“你是長平王府的世子,怎麼可能清淨得了?”
淺夏輕輕咬了咬嘴脣,開始細細地想着,好一會兒,才喃喃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就藉着桑丘子睿的手,推一把。嫁禍梅貴妃之事,只許成,不許敗!當然,即便是敗了,也要想法子,推到了皇后身上。如此,許妃豈不是就安全了?”
穆流年一愣,隨後又搖搖頭,“表姐最早入宮沒多久,便發現了有人在她的屋子裡頭擱了麝香。當時表姐雖然是還未曾有孕,可若是長此以往,也只會是讓其不得生養。若非是表姐身邊兒的嬤嬤得力,怕是?”
穆流年不忍再說,淺夏也明白了八九分,保住許妃的孩子,其根本不在皇后那兒,也不在梅貴妃那兒,而是在皇上那裡!
皇上不想讓許家人爲其生孩子,難保不是因爲顧忌着長平王府!
可若是皇上想要這個孩子了,任憑宮裡頭女人的算計再多,心思再狠,想要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又豈是容易之事?
思來想去,終歸是有些棘手。
雲長安過來的時候,便看到了正愁眉苦臉的兩個人!
待淺夏大致將事情說了一遍之後,雲長安倒是樂了,“想要讓許氏平安生下孩子,這有何難?皇上如今年紀大了,篤信佛法,特別是對護國寺住持的話,那可謂是深信不疑!”
淺夏和穆流年的眉眼頓時一亮!
“慧覺大師!”
雲長安點點頭,“慧覺大師任護國寺住持多年,九華山也因爲出了這麼一位得道高僧而聲名大震!便是山腳下的一些個小寺小販們,也都是沾了他的光。”
“不錯!若是能說服了慧覺大師出面,那麼,許妃腹中的孩子自然是可保。”
穆流年面有喜色,原本眸中的戾氣瞬間亦是消散了一半,“我母妃因着我身上的毒,每年不知道往護國寺跑多少遭,給護國寺捐了多少的香油錢。而且,我母妃亦是篤信佛法,倒是與慧覺大師頗爲熟稔。”
“這倒是個機會。”淺夏想了想,“不過,最好是在這次的事情之後,再請慧覺大師進言,如此,還能打消了長平王妃身上的一些麻煩。”
穆流年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命人備了筆墨,寫下了一封秘函,命人火速送往長平王府。
雲長安看着兩人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才搖頭笑道,“說實話,我是真不明白,這個桑丘子睿,他是哪兒來的膽子?竟然是連長平王府,他也敢算計?”
“金鱗豈是池中物?桑丘子睿,以前是我小看了他了。他的本事,怕是大着呢!”穆流年說罷,還譏笑一聲,“名滿天下?不過就是個表象,一個自保,且讓世人注意他的手段罷了。”
淺夏似乎是想不明白,“自保且引人注意?豈非是有些矛盾了?”
“傻丫頭,這涉及朝堂、江湖之事,豈是你能懂的?”雲長安搖頭笑道,“有些事,不明白也好。”
淺夏微挑了下眉,看到了一臉凝重的穆流年和雲淡風輕的雲長安,總覺得,他們男人之間的世界,的確是有些複雜難懂了。
任家,後宅。
“啓稟小姐,桑丘二公子回府了。”
“嗯,大公子呢?”
蒙面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大公子去了別院。”
任玉嬌輕嗤一聲,搖頭道,“果然是不成大器之人!這個時候,竟然是還有心思去陪美人!”
“小姐,可要屬下出手殺了那個牡丹?”男子的聲音有些陰狠。
“不必!”任玉嬌的脣角微微一彎,下巴輕擡,一股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模樣兒,便在她的身上顯現了出來!
若是此時桑丘子睿在,定然是會大爲驚駭!如此傲氣的模樣,怎麼可能會出現在了一向不受寵的任家小姐身上?
且還是那個一直被傳,性格懦弱,人人可欺的任玉嬌?
“牡丹這顆棋子,留着還是大有用處的。”
男子微愣了一下,“回小姐,屬下看着那位桑丘二公子,似乎是對那位雲小姐有意。”
“雲淺夏?”
任玉嬌的眉峰輕挑了一下,“這個人,似乎是還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真容呢。”
黑衣男子想了想,也有些摸不着頭腦了,“的確如此!而且,根據咱們這邊兒得到的消息,桑丘二公子似乎是也沒有看到過那位雲小姐的真容!”
“沒有見到過她的真容,還能對她如此上心?這話我可不信!去查!”
“是,小姐。”
天空不知何時突然就佈滿了烏雲,原本還是明亮的屋子裡,漸漸地陰暗了下來!
任玉嬌的眉頭微緊了一下,她向來不喜歡雨天,此刻心底難免就生出了幾分的厭煩之意!
“轟隆隆!”
打雷的聲音滾滾而來,任玉嬌的手不自覺地便扶住了身前的小几,眉心已是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似乎是有些難受。
“小姐,京城有信傳過來了。”
一句話,讓任玉嬌的眉心迅速地又鬆緩了開來,打開細細看完,再命那黑衣人,直接就毀了。
“小姐,可是主子有什麼吩咐?”
“倒也不是什麼多在的事兒。至少,對你我而言,算不得是什麼大事!傳話給底下的人,最近這段日子都不要有任何的動作。桑丘府,定然是要亂一亂的,只是,千萬不要波及到我們纔好。”
“是,小姐。”
外頭的雨已經是漸漸地滴嗒了起來,任玉嬌的臉色再度陰沉了下來,原本溫柔的一雙眼睛,此刻看上去,竟然是有了幾分的犀利和陰鬱。與先前的任玉嬌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桑丘子睿剛下了馬車,就看到了二房的小廝侯在了那裡。
“何事?”
“給二公子請安。二老爺說今日新得了一幅字,可是卻辯不出真假。想請二公子過去幫忙鑑別一下。若是真的,便買下了,說是給老太爺準備的壽禮。若是贗品,便直接毀了,也免得再被人拿出去騙人。”
桑丘子睿愣了一下,“很着急?”
“呃,回二公子,那位送畫來的公子還在偏廳等着呢。若是不能辨別出真假來,怕是二老爺也不能給他銀子。”
小廝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的笑也有些訕訕地,同時還有些討好,顯然是擔心自己若是不能將二公子請過去,回去後,不知道會不會被罰了。
“大公子不在?”
“大公子今天一早上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桑丘子睿點了點頭,走了幾步後,又收住腳步,“你叫什麼?”
“回二公子,奴才名叫青山。”
桑丘子睿點點頭,笑道,“我昨天似乎是問過你。”
“是,二公子。您昨天的確是問過奴才了。”
長風緊隨其後,他是公子的貼身護衛,自然是公子到哪裡,他便跟到哪裡。
三人一路剛繞過了影壁,過了穿堂,迎面就看到了賀姨娘急急地往外走。
桑丘子睿自然是止了腳步,賀姨娘連忙行禮,“見過二公子。”
“嗯,何事?”
賀姨娘似乎是有些尷尬,“大姑爺喝多了,人事不醒,可是他到底也是男子,怎可留宿內宅?幾個婦人上前,卻都是奈何大姑爺不得。所以,妾身想去前院兒尋幾名護衛過來。”
桑丘子睿的眉峰一動,“爲何不派丫頭去找?”
“這,那是大小姐的院子,裡頭的奴婢,自然也都是大小姐的。”
賀姨娘身後的一名小丫頭嘴快道,“回二公子,是大小姐說要讓賀姨娘親自去前院兒叫護衛的。”
桑丘子睿輕輕地嗯了一聲,“長風,你隨賀姨娘同去吧。”
“是,公子。”
看着賀姨娘一臉的感激,桑丘子睿卻是不爲所動。
長風是自己身邊的人,他若是過去了,自然是不可能會受到了桑丘華的爲難的。
桑丘華昨日回門兒,因爲桑丘業的身體不適,所以便昨晚便留宿了一日,原本以爲他們今日回去了,想不到,竟然是還沒走?
桑丘子睿一扭頭,看到青山正低着頭侯着,兩側的手,還有些緊張地攥着自己的衣服,似乎是擔心差使辦不好,會被主子罵一樣。
等桑丘子睿到了桑丘業的書房,隱約聽到了裡頭還有人在打着拍子。從聲音上來判斷,應該是拿了玉箸之類的物件兒,在敲着茶杯。
桑丘業喜好音律,這倒是不足爲奇。
青山直接隔着門板稟報了,然後聽到了裡頭的聲音停了下來,有些悶的聲音傳來,“快請他進來。”
“是,二老爺。”
青山連忙爲桑丘子睿開了門,再請了他進去。
而桑丘子睿進門後,發現正屋內根本沒人,不由得挑了下眉,他這位二叔,可是向來喜歡在正屋看書,不喜歡躲到裡間兒的,今日這是怎麼了?
待他挑了簾子進去,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
只見桑丘業,癱坐在了太師椅上,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整個兒前胸,幾乎是被鮮血給染透了!
那青中透紅的顏色,一時在這書香氣如此重的書房裡,竟然是有了幾分的詭異!
------題外話------
看出來了,大家對這位任小姐都很有興趣呀。其實她可是地道的古代人哦,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嘻嘻。二十九號了。開始寄禮物了。妞兒們隨時在羣內關注一下動態哦。我會把單號什麼的私給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