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用穆流年去刻意想辦法,肖雲放就先坐不住了,很快就派人過來傳旨,命桑丘子睿儘速返京。
而遼城的刺史之位,肖雲放則是另派了徐澤遠的父親,安平侯來暫時接任。
對於這樣的職位安排,實在是讓人有些捉摸不透。
雖說徐澤遠娶的是桑丘家的女兒,可是安平侯被先皇冷落多年,一直是不得重用,就算是現在徐澤遠是個有才氣的人,得到了皇上的認可,可是他的父親,怎麼可能會突然間,就成爲了一方大吏?
穆流年對於肖雲放的如此安排,也有些不解。
不過,他聽說安平侯年輕時,曾是一個行事張揚之人,現在年紀大了,雖說經歷了起起落落,始終是未曾真正地手握實權,可到底也是安平侯。
他的到來,對於遼城來說,究竟是幸,或是不幸呢?
淺夏對於他來行遼城刺史,是沒有什麼感覺的。
只要是桑丘子睿不在這裡,那麼,她就有辦法來幫助穆流年做更多的事,比如說,各種各樣的供給。
她既然早猜到了桑丘子睿的計劃,也早就窺破了星相,那麼,她自然是不可能會坐以待斃!
到底,誰纔是那顆最爲耀眼的帝王星,誰纔是真正的九五至尊,此刻,就算是她不在意,也不成了。
事情既然是到了這一步,倒不是先積蓄實力,到時候就算是肖雲放突然發難,他們也是有備無患。
桑丘子睿對於調他回京的旨意,也只是意外了那麼片刻,隨後想到了什麼,淡淡一笑。
“淺夏,你以爲,將我調回了京都,我就會離那個位子更近一些了麼?你想的太簡單了。我桑丘子睿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做什麼,自然是不可能就此放棄的。”
“公子,京城的消息,安平侯已經動身了。”
桑丘子睿點點頭,他來做遼城的刺史也好,有他沒他,也是一個樣!
安平侯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還是很清楚的。
早年或許是個極有才華之輩,可是現在,雖算不得太過年老,可是時光的磨礪,他早已沒了當初的鋒芒。
他這樣的一個人留在了遼城,無非也就是表明了肖雲放對徐家的看重,至於他在這裡是否有什麼建樹,都不重要。
肖雲放真正看重的,不過就只是一個徐澤遠罷了。
安平侯雖然是有着一個侯爵,可是多年來,一直都是領了閒差,而且官職也並不高。
如今一下子被肖雲放委以重任,只怕安平侯自己也是有些不適應的。
“安平侯要到這裡,只怕最快也要八九日呢,若是他帶了家眷,又或者是天氣不適,怕就要拖延上數日了。”
“公子,屬下發現最近穆流年一直都是在忙於軍務,林少康被穆流年重用,雖然是在軍中有着實際的職務,可是迄今爲止,皇上並未下旨有任何的封賞。”
桑丘子睿淺笑,他明白長風的意思,這是在說,肖雲放並不認可林少康的地位了。
簡直就是太天真了!
在穆家軍裡頭,他肖雲放當真以爲自己有多重要?
他的認可,對於穆家人來說,基本上就是可有可無的。甚至於,穆家軍的人,從來就沒有想過,所謂的皇室,在他們這裡到底是有什麼威嚴尊貴的。
時光荏苒,一晃,已是兩年。
桑丘子睿回京後,先是出任了吏部侍郎,後又直接接管了戶部。
短短兩年的時間,桑丘子睿,便坐到了右相的位置上。
可以說,他是紫夜最爲年輕的一位丞相。
而安平侯在遼城,也是一切均安,遼城與陽州的一切,也都是按部就班,沒有任何的問題和危機。
兩年的時間,紫夜在桑丘子睿的帶頭整治之下,吏治,已是比之前,要清明瞭許多。
雖說不能有了多麼強烈的變化,可是至少,紫夜的百姓們,都過上了戰爭前的那種穩當生活。
而肖雲放的身體,在雲長安每年過來行鍼之後,再輔以湯藥,倒也算是保持地不錯。
誰也沒有想到,兩年前,雲長安會娶了方家的嫡出小姐,方華容,也是方樺的妹妹。
而方樺也在兩年前,迎娶了安寧公主,只不過成親後沒多久,便直接到了淮安。
方亮在淮安任刺史,方樺也在淮安任一名文官,主掌戶曹。
方家兄妹,同年大婚,可是結果,卻是大相徑庭。
安寧公主因爲是皇室的公主,所以在京中,她是有一座公主府的。
可是方樺到淮安,她自然是不願意獨守空房,自然也就跟着過來了。
到了淮安,可是沒有什麼公主府的。
一家人都住在方府,公主雖然是尊貴,也不過就是住的院子稍微大一些罷了。
這位安寧公主一開始也是很不錯的。
按規矩,應當是方亮夫婦,到她這位公主跟前請安的,她自己身爲公主,無需對任何人行禮請安。
就連方樺想要見她一面,也當是先有人稟報,她自己再允了之後,纔可讓其入門的。
對於這樣的生活,方樺在成親之初,便直接言明瞭。
若是需要他的父母來給自己的兒媳請安,那麼,倒不如直接另置一處宅子,由公主暫住。
安寧公主如何肯?那豈不是成了外宅了?
所以,安寧公主想着要與夫君相敬如賓,便直接下了令,府中的長輩見到她,也不必再行大禮了。當然,她也不可能會去卑微到了給公婆行禮,她自認,自己骨子裡的血液,還是相當地高貴的。
原本一切也是相安無事,可是日子長了之後,安寧在宮裡慣出來的有些囂張跋扈的本性,便暴露了出來。
早先在宮中,她雖不是嫡出,可是在先皇跟前,卻是十分受寵的。
如今成了親,覺得這方家她最大,自然也當是什麼事兒都該着她說了算。
如此,一來二去的,難免也就會出了些矛盾。
再加上身邊再有幾個眼高於頂的奴婢,漸漸地,看方府上下,便哪兒哪兒都不順眼了。
最重要的是,淮安的許家,對於她這位公主的到來,似乎是一直就沒有什麼表示,彷彿他們壓根兒就沒有把她當成了公主來對待。
就算是她以自己的名義邀請淮安的世家貴女和夫人們來飲宴,許家過來的人,不是旁系,便是一些不太起眼的人,這讓安寧異常的惱火。
其實,安寧也實在是多慮了。
許夫人之所以會讓她的兒媳帶着幾個庶妹過來,那是因爲他們家中只有許青梅這一個嫡女,如今人都已經出嫁了,自然也就只能讓庶女去出席這些場合了。
而許夫人自認是比方樺和安寧公主長着一輩的,所以,對於公主的邀約,她自然是不會去的。
不僅僅是許夫人不會去,就是當地其它的一些貴夫人們,也不會去參加這樣的場合。
當然,若是方夫人發了貼子,她們則是不可能會推拒了。
安寧公主之前在宮中受寵,可是到底是在宮裡頭走動的多,對於外頭的事,知道的並不是那麼周全。
一個小輩給長輩下貼子,任是你的身分再高,若是沒有什麼非來不可的大事,一般來說,長輩們都不會過來的。
不是不給你面子,可是覺得過來了,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這輩分不一樣,話也說不到一塊兒去。這一點,是安寧自己的疏忽了。
另外一點,也不得不說,安寧雖然是公主,可是並沒有什麼強大的勢力支撐,首先,對於肖雲放來說,這個妹妹不過是一個庶妹,而且,也沒有任何拉攏的價值。
最重要的是,安寧生母的出身比較低,又沒有什麼外祖家的人幫襯,所以,等於是空頂着個公主的頭銜,實際上,她越是擺架子,這些夫人小姐們,對她卻越是不屑的。
這裡與樑城不同。
樑城是天子腳下,再怎麼樣,大家也都會給皇室幾分的顏面,就算是一個不得寵的公主出來,大家也是該行禮行禮,該請安請安。
可是這裡是淮安,那就大大不同了。
這裡可沒有什麼皇族倚仗,更沒有什麼御林軍專司保護皇室尊貴。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一說,安寧公主的身邊,也是有着御林軍保護的,雖然人數不多,也不過就是那麼百十號人,可是這些人,卻能讓安寧公主,十分滿意地找到了自己公主的尊嚴。
日子長了,方樺就有些受不了這樣的刁蠻公了,所以,也不再主動去她的院子求見了。
一開始,方樺還是歇在了書房的。
可是時日長了,這方夫人自然是不樂意了!
這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呀,如今雖說是尚公主,有了一個駙馬的身分,可是這位公主的性子如此刁蠻,兒子又常常是獨自一人,這什麼時候纔能有子嗣?
方家的子嗣本就算不得繁茂,特別是他們二房,人丁就更是稀薄了一些,如今見他們夫妻如此,方夫人如何能不着急?
很快,淮安當地的一名世家小姐,便入了方夫人的眼。
這一來二去,也入了方樺的眼。
於是,在尚公主一年之後,方府大擺筵席,方樺再娶了一位側夫人進門。
所謂側室,也就是說,一旦正室暴斃,或者是被休棄,那麼這位側室便可直接扶正。
這與普通的妾,可是不同的。
便是正室,也不能隨意的發落側室,人家可是有名分的,側室所出,是可以自己撫養孩子的。不像普通的妾室,是根本沒有資格撫養孩子的。
再加上了這位側室的出身不凡,雖只是大家族的庶女,可是人家這言談舉止,風華氣度,可是樣樣兒不輸給她這個公主。
時日一長,安寧公主自然是既惱怒,又妒嫉。
可是她身爲公主,自認還是有着公主的尊嚴的,不屑於與她們這些普通的女子說話。可是駙馬卻常常十天半個月的不來一次她這裡,她身爲公主,又實在是放不下身段兒去哄着方樺,兩人之間原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基本,如此一折騰,就更是談不上什麼感情了。
而方華容在兩年前,嫁入了遼城的雲府。
次年,便給雲長安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許是雲家的男人都很專情,弟兄三人,竟然是無一人納妾,亦不收通房。
生活在了這樣的家庭裡,方華容的心情自然是越來越好,面容也是越發地煥發出了光彩。
三個妯娌,一個是出自京城的方氏,一個是出自欒河劉氏,還有一個,則是淮安的許氏。
若是嚴格地說起來,還是許青梅的出身最好,身分最爲尊貴了。
不過許青梅的性子好,她未出嫁之前,就與方華容相熟,二人也是極聊得來,如今成了妯娌,兩人的感情,倒是更好了幾分。
雲府裡的日子過的和諧,兩年前程氏也搬到了這裡,與三個兒媳一起過,雲老夫人則是在鳳凰山上,陪着她的夫君和兒子,就住在了他們墓旁的小院子裡,日子倒也過得清靜。
兩年前,淺夏還是選擇了一個適當的時機,將舅舅仙逝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當然,雲蒼璃的遺體,早就被海爺爺派人給下葬了,據說,當時他走的很安祥,脣角,還掛着一絲笑。
許因爲太久沒有見到雲蒼璃了,大家對於這樣的事實,似乎是也早有了察覺,雖然傷心,可是至少,比一點兒也不知情,來的打擊要小。
最難過,自然是要數雲老夫人。
她在哭暈過去了兩次之後,才堅持讓程氏下了山,多陪陪她的孩子們,她自己,則是留在了山上,陪伴着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程氏這兩年,人也豐腴了不少,三個兒子都成了親,也都有了孩子,不管怎麼樣,雲家有後了。
特別是當雲長安也生下了一個兒子之後,程氏覺得,自己總算是可以給雲蒼璃一個交待了。
這兩年,唯一有些過得不太痛快地,就是穆流年了。
他一心想要個女兒,結果,淺夏最後生出來的,又是一個兒子。
雖然不高興,可是看着妻子如此辛苦,又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兒,還不是沒捨得給二兒子擺臉子。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穆流年可是在淺夏有孕之後,全程陪在了她的身邊,總算是讓淺夏真正地陪着兒子做了一個月子。
二兒子的名字,叫穆雲澤,是長平王取的。
因爲這個小生命的到來,長平王夫婦也回來了,長平王府,是分外的熱鬧。
林少康和雲氏原本是要在遼城單獨再置辦一處宅子,可是被穆流年制止了。
在他看來,穆府這麼大的院子,就是再添個十口八口的人,也依然住得下,何必多花銀子。
穆府的人也不多,有他們在,倒也熱鬧。
而且,可以讓雲氏和長平王妃做個伴兒,兩人一起照看孩子,豈不是兩全其美之事?
兩年了,穆雲澤都會跑了。
而穆雲華,那個纔剛剛能吐字清晰,可以整句整句地背下唐詩來的穆雲華,則是被穆流年狠心地送到了麒麟山。
淺夏雖然是性子有些清冷,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被送到了那裡,想想他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苦難,她若是不哭,怕就不是親孃了!
好在現在她有了二兒子,不然的話,怕是真能恨得不讓穆流年上牀了。
兩年的時間,遼城和陽州的一切,都是在穩步發展當中。
不知不覺間,遼城和陽州,就成爲了紫夜東部最爲熱門的地方。
這裡的稅收在逐步攀升,這裡的百姓們吃的越來越好,住的也是越來越有保障。在遼城最中心的位置,甚至是達到了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地步。
穆流年雖然是無意爭什麼,可是在淺夏與其深談了一次之後,他意識到,有些東西,即便你不去爭,人家也會以爲你是存了野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將一切都敞開了。
穆流年之前也是因爲穆家一直被皇室猜忌,所以無論是做什麼,也都有些畏手畏腳,不敢讓人覺得他穆流年的本事太大,目的,就是擔心人家會覺得他居心叵測。
可是現在,想想肖雲放對他的態度,這個曾經有些軟弱的皇子,並沒有因爲是得到了穆家的扶持才登上皇位,而有所感激,反倒是對穆家,有了徹底地清除之心。
如果不是這幾年有太后攔着,再加上了後來桑丘子睿的回京,怕是肖雲放,早就對穆家出手了。
“淺淺,雲澤睡着了?”
“嗯,你輕些,別吵醒了他。”
看着在小搖牀裡睡覺的穆雲澤,穆流年是有幾分的妒嫉的。
有那麼一陣子,因爲他送走了雲華,所以淺夏爲了跟他賭氣,天天抱着雲澤在他的牀上睡。
他還真是就進了屋子沒牀睡,極其可憐地睡了好一陣子的軟榻呢。
當然,他是誰呀?
怎麼可能真的因此就沒了招兒?
就算是淺夏讓雲澤佔了他的位置,他也仍然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淺夏給抱了出來,再與其極盡纏綿之事。
對此,淺夏只給了他兩個字的評價,下流!
而穆流年則是很好脾氣,且很得意地接收了這樣的一個綽號。並且在之後的日子,將這兩個字,那是發揚光大,就差公告全城了。
紫夜這兩年間也算是休養生息,一切也都慢慢地緩和了過來。
而蒼溟自然也沒閒着,兩年的時間,不僅僅是大力地扶持農業,更是加緊練兵。
蒼溟的軍隊,兩年間,竟然是擴充了三十萬人。
這除了是蒼溟皇大力支持百姓們參軍外,更因爲皇甫定濤在民間大力的宣傳,四處徵兵。並且由蒼冥皇頒了旨意,但凡是家有一人當兵者,全家免除賦稅。若是有兩人當兵,那麼,不僅不必交賦,而且還可以得十兩銀子。
十兩銀子,這在民間,可是夠一個三口之家過一年的日子了。
蒼溟的種種舉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當初穆流年給了他們沉痛一擊,他們儼然就是不肯就此服輸的。
其實,更讓穆流年氣憤的是,當初明明就是他打敗了皇甫定濤,並且是還將他扶持四皇子,藉此發兵紫夜的事情都揭露了出來,可是偏偏肖雲放對於這一切,卻是不聞不問。
甚至是連個問責的話,都不曾送到了蒼溟,這對於穆流年來說,簡直就是太過氣憤了。
自己和衆多的將士們,拼死拼活的,是爲了什麼?
不就是想着能讓紫夜揚眉吐氣一把嗎?
可是肖雲放倒好,連句問責的話都不敢說,甚至是往千雪派出了使者時,都不知道將這件事情給大肆宣揚一把,他的做法,還真是讓人寒心。
比起欠他軍餉來說,這件事,更是讓穆流年心裡頭不痛快,就像是被扎進了一根刺,怎麼也挑不出來了。
淺夏知道他的心思,對此也不過就是淡然一笑,兩年過去了,那件事,仍然是穆流年心裡的一根刺,總是時刻提醒着他,讓他一定要記得,就算是上次打敗了蒼溟,紫夜的國威,仍然是被人給踐踏了。
每每思及此,他練兵時,就更爲上心,處理軍務,也就更爲勤奮。
兩年的時間,穆煥然這個弟弟,也總算是成材了。
雖然是不曾參與過大戰,可是由他率兵對遼城和陽州外的一些土匪進行了毀滅性的清剿。
以極少的傷亡,換得了勝利,在穆流年看來,還是不錯的。
一年前,穆煥然與陸明浩的人進行對抗演練,穆煥然竟然是沒有吃太大的虧。
雖然最終仍然是敗了,可敗給了陸明浩,並不丟臉。
更何況,也僅僅只是一步之差。
穆煥然用自己的實力,在軍中爲自己爭得了一個校尉之職。
雖然不算太高,可是至少,這是憑他自己的本事掙來的,沒有人是覺得他是靠着長平王和穆流年才進入了軍營。
穆煥然這幾年學了不少,特別是後來跟在了穆流年身邊,更是讓他清楚地知道了,自己與這位兄長之間的差距,那絕對不是差了一星半點兒的。
經過了幾年的學習和歷練,他的性子漸漸沉穩了起來,膚色也比以前黑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雖然是瘦一些,可是卻比較精壯。
柳側妃看到兒子如此有出息,也是覺得十分安慰。
她知道長平王的心裡只有王妃一個人,這麼多年了,她也看開了,自己能有一雙兒女,已經該知足了。
現在穆煥然也得到了世子的認可,甚至是還得到了他的提攜,將來的前程,也總不會太差。
柳側妃是個聰明人,她知道自己這輩子也是不可能會爭得過王妃的。
看到了梅側妃和穆煥青的下場,她就知道,自己和兒女,這輩子,能借着長平王府的光環,得一個太平安穩的日子,也就成了。
雖然一開始,她不希望兒子進軍營。
可是想想長平王府這王位是怎麼來的?
柳側妃明白,王爺和世子肯讓自己的兒子進軍營,這足以表明了他們對兒子的重視。
她該偷着樂纔是。
柳側妃認清了自己的位置之後,便安心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裡,無論王爺和王妃去哪裡,她都是表現平淡,既不跟着,也不差人去打聽。
久而久之,穆府上下,對於她的存在,也就多了幾分的釋然。
至少,穆流年不再對她有着那種厭惡的感覺了。
或許是因爲穆煥然的緣故,穆流年的心裡,也算是勉強容下了柳側妃。
這日一大早,天空就有些陰暗,等到用過了早膳,天空已是輕輕灑灑地飄下了幾片的雪花。
淺夏心中歡喜,這兩日天空本就有些陰沉,使得她的心情本就有些壓抑,今日看到了潔白的雪花,這心裡頭倒是憑添了幾分的雀躍。
“淺淺,小心着涼了。”
穆流年將一件兒黑色的大氅給她披上,再往她的手裡塞進了一個手爐,摸了摸她的手,還好,不算涼。
“元初,你說這雪會不會越下越大?”
“嗯,應該會吧。”
“若是下大了,我們一起堆個雪人吧。將雲澤也抱過來。”
穆流年的臉一黑,“淺淺,你才幾日不喝藥了?是不是鼻子這會兒也通透了,所以就不知道生病是什麼滋味兒了?”
淺夏苦了臉,“元初,我只是想要自己動手堆個雪人而已,你別這樣小器嘛。”
穆流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小器?是誰生病吃了半個月的藥?是誰到後來舒服一些了,就偷偷地將藥倒掉的?”
淺夏一轉臉兒,這種事被他這樣大呼小叫地說出來,真是沒臉見人了。
“走吧,先到那邊坐一坐,我讓人在那裡備了炭爐,既可以賞雪,又不會太冷。”
前面是一處花廳,四面皆窗,南面正好是種了幾株梅花,這會兒賞雪中梅,正是時候。
看到了外面的雪花越來越大,淺夏靠坐在了穆流年的懷裡,將頭髮散開來,懶洋洋地動了動身子,“元初,你看那紅梅上的雪,是不是比其它地方的要更白一些?”
“嗯,這是對比效果吧。”
“是呀,這個時節,賞雪中梅,梅上雪,還真是有一種不可言喻的奇妙之感。可惜了,這種美景,卻不可能是常常出現的。”
“若是天天讓你看這個,你可還會覺得美?”
淺夏認真地想了想,“倒也是。”
“淺淺,接下來,我可能要忙碌一陣子了,皇甫定濤的兵馬,現在已經開始大規模的往南集結,據我估計,這一次,他們總共調動的兵馬,已是多達七十萬了。”
“七十萬?”淺夏有些吃驚,能讓皇甫定濤出動這麼多的兵馬,很顯然,這是在準備與紫夜大幹一場了。
“我們的兵馬自然是不及他們多的,而且,現在這七十萬,還只是一個初步的估計數字。真正到了開戰的時候,只怕只會比七十萬人馬更多。而桑丘烈那裡,現在也不過纔有二十五萬的兵力。樑城附近的兵馬,肖雲放是不可能會調用的。所以,接下來,我們只怕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桑丘子睿對此有何反應?”
“已經與兵部等開始商議對策了。桑丘子睿這兩年也是一直在苦研兵書,對於練兵,他或許不是太在行,可是對於調兵遣將,他還是很有一套的。”
“我聽說徐澤遠現在也已經是一名偏將軍了。”
“嗯,桑丘子睿知人善用,而且會根據每個人最擅長的一切做出決斷,他是個聰明人。”
淺夏微挑了一下眉,她一直都知道桑丘子睿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他那樣的人,怕是學什麼東西,都是極快吧?
“我聽說太后有意爲他指婚,可是都被他給拒絕了。淺淺,他這個人,還真是讓人討厭,他既然不打算去當什麼和尚,現在做這個,這是想要給誰看?”
淺夏撲哧一樂,“你說他是在做給誰看?”
穆流年的眸光一沉,臉色微暗,“我不可能會給他一丁點兒的機會的。你是我的妻子,他桑丘子睿這輩子休想再打你的主意!”
淺夏微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靠地更舒服一些。
“元初,這次出征,可是皇甫定濤會是主帥?”
“現在還不太確定。”對於淺夏如此明顯地轉移話題,穆流年倒也沒有什麼不悅,只是輕輕地撥弄了一下她的頭髮,“我現在擔心的是,蒼溟皇會讓皇甫定濤做先鋒,而睿親王則是親自坐鎮邊關。他們父子倆,在蒼溟的軍營裡,可是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蒼溟這兩年招募兵丁可是極其積極的。不過,這也不代表了,他們就沒有弱點。”
“你說的對!我已經派人去偵查了。最起碼,要先弄清楚了,他們大致的一個攻擊方向。十有八九,還會是祁陽關,或者是鳳凰關。”
一連幾日,穆流年都是忙的不見人影。
淺夏用靈擺連續占卜了幾次,得出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她的表情有些不安,事實上,在她占卜之前,就已經有了一些十分不安的預感。
很快,淺夏從麗星的口中得知,桑丘子睿已經秘密離京,現在,估計已經是到了遼城了。
淺夏的眼神微閃,讓人將繡房的小蘭叫了過來。
“給世子妃請安。”
“起來吧。”
“謝世子妃。”小蘭略有些侷促,她被世子妃收下之後,極少單獨地叫她過來回話。仔細想想,這似乎是這幾年裡的第三次。
“你不必緊張,我也不會爲難你,只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罷了。”
“世子妃請問,奴婢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淺夏的脣角一彎,輕輕地端起了茶盞,掀開了茶蓋,那沁人心脾的茶香,即刻就在她的鼻端環繞着。
“繡房的生意能這樣好,與你刺繡的手法是分不開的。這些年,你拿的月銀也不算是太多,委屈你了。”
“奴婢不敢。能爲世子妃效力,是奴婢的福分。當初如果不是世子妃,只怕奴婢早就餓死了。”
“嗯,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兒。”
淺夏不輕不慢的話,讓小蘭更爲緊張了些,兩隻手輕輕地捏着自己的衣襟,不停地咬着嘴脣,整個人的精神,都是高度地緊張起來的。
“你擡起頭來。”
“是,世子妃。”
小蘭緩緩地擡起了頭,其實,她生的還算是可人,皮膚很白,眼睛不大,卻也耐看,小巧的鼻子下面,一雙紅潤潤的嘴脣,看起來,十分的討喜。
淺夏細細地打量着她,臉上的笑意漸冷,“小蘭,你跟在我的身邊時日也不短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了你是誰的眼線,可是看在了你一手極佳的刺繡功夫上,我也不曾爲難過你。只是現在,你似乎是已經開始讓我不放心了。”
小蘭的臉色驟變,“世子妃,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呀。”
說着,兩隻眼睛立馬就瞪地大大的,極其委屈地看向了淺夏。
就是她這麼一瞪大眼睛的瞬間,她的腦子裡,似乎是有哪根弦,就不對勁了。
很快,她就覺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晃,有些虛,而她自己,也有了一種極其睏乏的感覺,身子越來越軟,很快,便失去了意識。
淺夏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說吧,桑丘子睿現在何處?”
“公子在陽州。”
“陽州什麼地方?再具體一些。”
“宋府。”
淺夏的身子陡然一緊,千防萬防,到底還是沒有防住,還有一個宋家!
淺夏讓人給穆流年送了信,然後也不等他有所迴應,直接就讓人備了車馬,以看望妹妹爲由,前往陽州了。
麗星等人自然是跟着,不止是她們幾個,還有一隊王府的侍衛,另外,朱雀也在暗中跟着去了。
王妃和雲氏正在逗着小云澤,聽說世子妃急急地出了門,兩人相視一眼,也沒有當回事兒。
“這孩子,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這行事還是如此風風火火的,真是說風就是雨。也不知道過來給長輩打聲招呼。”
雲氏這麼說,自然是怕王妃多心,淺夏身爲兒媳,如此匆忙的出門,都不知道來請示一下長輩,實在是有些失禮了。
“別這麼說。”王妃笑道,“我知道這孩子的性子,若不是有要緊的事兒,斷不會如此的。咱們呀,年紀大了,有些事,也是幫不上什麼忙了。由着她們年輕人去折騰吧。”
聽王妃這樣說,雲氏也就不再擔憂了。
“聽說王爺這陣子也是出入軍營頻繁?我聽老爺說,蒼溟似乎是又有所行動了。”
“是呀,這打仗的事兒,是男人們的,咱們只管是管好家,帶好孩子就成。別的也幫不上什麼忙。別讓這爺們兒們在外頭流着血,還擔心着家裡就成了。”
雲氏點點頭,同爲武將的夫人,有的時候,還真是有些無奈。
淺夏到了陽州刺史府的時候,已是過了晌午。
“不知世子妃親至,妾身有些遠迎了。”宋夫人率一干女眷迎了出來。
淺夏微微頷首,“宋夫人客氣了,我今日來,是有要事想見一見宋刺史和宋公子的。”
宋夫人遲疑了一下,不過想到了出來前老爺的吩咐,還是十分客氣地將她請到了前廳,然後再將老爺和宋天赫請了過來。
當然,穆煥巧,自然也來了。
兩人簡單地拉了幾句家常,宋刺史也看出了她的來意,將人都遣了下去,然後靜待淺夏出聲兒。
“宋刺史,明人不說暗話,我今日來此,是想要見一見桑丘子睿。你請他過來吧。”
宋刺史和宋天赫兩人都嚇了一跳。
桑丘子睿秘密離京之事,可是連他們二人都不知道的,雲淺夏這個閨中婦人,是如何知曉的?
“怎麼?宋刺史不肯請人出來?”
“非也。世子妃,您是不是聽錯了?這桑丘大人現在正在樑城,怎麼可能會在陽州?更不可能會在我們宋府了。”
宋天赫明白,一旦他們承認了桑丘子睿在這裡,那麼,他們宋家的立場,可就是不一樣了。
之前,在穆流年眼中,他們宋家雖然不是穆家的心腹,可是也絕對不會是敵人。
一旦被他知道桑丘子睿會秘密地到了宋家,只怕,事情就麻煩了。
有些事,怕是怎麼說,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宋公子,妹夫,我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來陽州了。你們若是不肯將他請出來,那麼,就別怪我採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宋刺史看了一眼她手後的侍衛,臉色有些難看地起來,“世子妃,本官念在你是長平王府的人,所以一直對你禮讓有加。現在你卻威脅我們父子,是何道理?莫說是桑丘大人不在宋家,就算是在宋家,我們不請他出來,世子妃又有何權利對我們宋家出手?”
淺夏聽罷,竟然是輕笑了兩聲,“說的好!宋刺史果然是文官之表率,這說話,就是與旁人不同。”
宋刺史冷哼一聲,並不理她。
“既然宋刺史不肯請他出來,那我就只好自己找了。在貴府西南側的院子裡,住着一位貴客,不知,我說的可對?”
宋天赫的面色大變,桑丘子睿的確就住在那裡,可是如此隱秘的消息,她是如何知道的?
就連他的母親和妻子都不知道的消息,雲淺夏是如何知道的?
更讓人不解的是,這桑丘子睿今早上才抵達了陽州,這剛進宋家才半天,她就知道了,按照她從遼城過來要花費的時間來算,當是桑丘子睿剛到了宋府不過一兩個時辰,她就得到了消息,這是有多快?
宋刺史與兒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是很不願意相信,可是沒辦法,他們剛剛聽到的,的確就是出自這位世子妃的口中。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僵持不下,既靜,且尷尬。
淺夏也不急,只是靜靜地啜着茶,動作優雅柔美,表情恬淡嫺靜,只是這一刻,宋家父子,是真沒有了來欣賞她雍容氣度的心情了。
“我知道他是秘密離京,我也知道,他來陽州做什麼。呵呵,若是不讓我見他,倒也無妨,大不了,我將這消息透露給了世子,請他派兵將陽州里裡外外地圍嚴實了,看看是不是能搜出一個玩忽職守的桑丘子睿來!”
宋天赫的心隨着她的一字一句,是越來越沉,越來越涼。
還有什麼可說的?
事實已經是擺在眼前了。
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雲淺夏根本就不可能會這樣說!
父子倆正在爲難之時,門卻被人緩緩推開,逆着光,一道頎長的身影傲然而立,不是桑丘子睿,又是誰?
淺夏一聽到了門響,便猜到了會是他。
果然,一擡眸,看着那樣一張沒有什麼變化的臉,淺夏的心內,卻是憤恨如火。
犀利且有些憤怒的視線,直直地射在了桑丘子睿的身上,他卻不惱,微微一笑,“淺夏,別來無恙。”
淺夏轉頭,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正事要緊。
“你們二位先出去吧。我與故友敘敘舊。”
父子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等到出了門,父子倆再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皆是輕吐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後背發涼。
剛剛那位穆世子妃的氣勢,還真是有些駭人!
“淺夏找我何事?可是想我了?”
“桑丘公子好算計!只怕是元初也不會想到,宋家父子,竟然會是你桑丘子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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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在青島的第四天了,如果我還不能碼字的話,嘻嘻,就只能斷更了。話說,快要到結局了,這個時候斷更,是不是有些不太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