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們之前的所有苦心經營,都白費了。”朱雀既惱恨,又有些遺憾道。
“嗯,無所謂。反正他們存在的價值,也只是希望能幫我找到國師,或者是蒙天而已。現在既然是找不到,也就沒有什麼作用了。”
“公子,這一年多來,我們的損失實在是。公子,這個睿王世子也太可恨了。我們真的就這樣放棄?”
“本來就不是我們的地盤兒,也沒有什麼放棄不放棄的。朱雀,當初讓你來這裡,辛苦了。”
“公子,您千萬別這麼說,屬下不敢當。”
“你之前那些關於秘術師的消息,都是從哪裡來的?”穆流年突然想起來了,“我是指,你說盡量減少或者是不用自身的天賦,會對秘術師本身的身體有好處。”
朱雀仔細想了想,“回公子,應該是從國師那裡傳出來的。”
“應該是?”穆流年有些不太確定了。
“回公子,當時屬下是買通了玄清宮的一名廚師,給了他大筆的銀子,然後才套出了這個消息。”
“意思就是說,這並不是國師親口對你說,或者,並不是你親耳聽到了這話是從國師嘴裡說出來的,是這個意思嗎?”
朱雀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神色微變,搖搖頭。
一旁的青龍,則是寒了一張臉。
“朱雀,你太不小心了。這一次,只怕是我們中了人家的計了。”
“難道說,從一開始,我就暴露了?我早就被睿親王府的人盯上了?”
“他們遲遲不曾動手,就是想要尋個機會釣一條大魚。”
“天哪,那許三公子?”
穆流年的臉色也陰寒了下來,“糟了,如果是這樣,那麼,皇甫定濤一定會識破了許三的藥物作用。一天兩天或許還能瞞得住,可若是時間長了。”
許無忌是男人,他服侍睿親王,用的自然就是一種帶讓人產生幻覺的藥物。
時間短,或許皇甫定濤查不出來。
可是時間長了,皇甫定濤定然是會覺出不對來。
“青龍,馬上召集,我們在暗中的人,想盡一切辦法,將許無忌給救出來。不能讓他有任何的損傷。”
“是,公子。”
“公子,讓屬下去吧。屬下對上京的地形比較熟悉,萬不得已之時,也能更快地找到避難的地方。”
朱雀知道這一次是自己太大意了。
如果不是自己,公子和許三公子,都不可能會置身於危機之中。
穆流年點了點頭,還沒有說話,朱雀的脣角就微動了一下,然後直接對青龍道,“你保護好公子,迅速出城。城外東行十里,那裡會有人接應你們。放心,那裡的存在,在整個上京,也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所以,絕對安全。”
青龍點點頭,他雖然也擔心朱雀,可是他更不願意看到公子出事。
“速去速回,如果發現情形不對,千萬不要硬撐。手上的東西,該用就用。”
“放心吧,我明白。”
朱雀身爲朱雀門的門主,手上自然是有着一些特殊的保命寶貝的。
她此去,青龍並不擔心她會出事,畢竟身邊還跟着那麼多夜煞的人。
“公子,我們也走吧。”
穆流年和青龍按照朱雀所說的方向果然是走了大概十里左右,就看到了一處小村莊,兩人才停下腳步,暗中便出來一人,直接衝着穆流年就跪了。
“給公子請安。”
“行了,帶我們進去。”
“是,公子。”
等到了地方,青龍才明白爲什麼朱雀說絕對安全了。
這裡本就是一處極爲普通的村莊,而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從外面來看,簡直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農家院兒。
可是這處農家院兒,卻是打通了一個側門,與另一側的稍爲富貴一些的院子連了起來。
現在,他們就在這裡等着朱雀等人的消息。
穆流年慢慢地用着茶,想着這麼長時間以來,自己人朱雀那裡拿到的消息,再想想自己後來與皇甫定濤對戰時,他說過的話。
顯然,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
皇甫定濤早就料到了他一定會來蒼溟,所以,纔會故意在暗中散了那麼多的消息給朱雀,無非也就是想着能早一日抓到自己罷了。
好在自己精於易容,否則,這會兒,估計已是身陷囹圄了。
穆流年暗罵了自己一聲太過大意,如果不是自己太過心急了,怎麼可能會上了他的當?
當日自己帶着朱雀故意製造了一場混亂,想要接近國師。當時只覺得是自己聰明,現在看來,分明就是太蠢了!
有了那樣一幕,無異於告訴了皇甫定濤,自己已經在上京了。
好在自己察覺的早,否則?
穆流年緊緊地蹙起了眉,現在,他不再確定之前自己收到的關於秘術師的消息,是否還都是有用的了。
甚至於,那晚他與淺夏發生了那樣激烈的爭吵,只不過就是因爲皇甫定濤故意透露給自己的一個誘餌?
想想當時淺夏說過,那是沒用的。
可是自己卻說什麼也不肯信。
在他看來,只要是有一點點的希望,他都要去做。
穆流年有些睏乏地閉上了眼睛,右手肘支在了桌上,然後微微歪了身子,輕輕地揉着自己的額頭。
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只要是人沒事,其它的,一切都好辦。
就算是查不到蒙天的消息,他還可以寄希望於桑丘子睿。
好歹他們也是師徒一場,不可能,這一輩子都不再見面了吧?
“公子,屬下已經命人做好了撤離蒼溟的準備,還是我們先走吧,這樣,目標不會太明顯。若是人齊了一塊兒走,太過惹眼了。”
“嗯,再等等吧,至少,我要確定了他們的平安。”
“是,公子。”
青龍明白,主子的意思是,就算是不一起撤離,至少,也要看到他們幾人平安無事。
“公子,您說,現在皇甫定濤,是不是會把蒼溟先前丟失稅銀的事情,也算到了我們頭上?”
穆流年輕笑,“隨他吧。反正他也不曾在蒼溟真正地看到過我。再則,就算是我做的,他又能耐我何?皇甫定濤,讓我栽了這麼大的一個跟頭,哼!青龍,你不說,我原本還想着就這樣算了。既然是他給我挖了這麼大的一個坑,我怎麼能不回報一二呢?”
青龍不解。
穆流年笑得有幾分的詭異,“皇甫定濤,論起心黑手狠,你未必會是我的對手。既然你主動挑釁,那好,咱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倒黴多一些?”
他們在這裡等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傍晚,纔看到一輛馬車向這裡駛來。
許無忌沒什麼事,朱雀受了傷,倒是不重,另外,跟隨許無忌一起進入王府的幾個姑娘,死了一個,傷了兩個。
“還好,比我估計的損失要輕一些。你們先在此好好療傷,朱雀,你沒事吧?”
“回公子,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些許的皮肉傷。”
“好,讓你的人,再去幫我辦一件事。”
“公子請吩咐。”
穆流年與青龍二人連夜離開了這裡,許無忌死纏爛打,非得跟上,最終沒辦法,也只能帶上了他。
而就在他們走後的第二日,也不知是什麼人在上京散佈了種種的謠言,說是睿親王府的世子李定遠,根本就不是睿親王的親生兒子。
若僅僅只是這樣傳一傳,也就罷了。
問題是,那街頭巷尾的人們,還將此事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
沒過幾日,這樣的流言,就開始在皇上的後宮裡,也蔓延開來。
睿親王自然知道這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奈何外頭的流言愈演愈烈,畢竟,皇甫定濤本來就是憑空冒出來的一個,突然就成了王府世子。
現在被那些百姓們如此一議,倒是令一些上京的權貴們,也對皇甫定濤有些疑問了。
皇上爲此事,專門召見了睿親王。
雖然是得睿親王言詞鑿鑿,可問題是,難堵悠悠衆口。
無奈之下,皇上只得下令,暫時讓皇甫定濤在府中自省,理由嘛,自然就是之前與紫夜對戰,打輸了。
而皇甫定濤雖然惱怒穆流年使用了這等下三爛的招數,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一招,還真是很好用。
想想這些日子,自己出門看到的種種怪異且有些質疑的眼神,他真是恨不能將那些人的眼睛都給挖出來。
穆流年收到了朱雀的消息時,也只是淡然一笑。
人吶,就是如此!
當你什麼也沒有的時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過。你心裡頭也是極其乾淨,沒有什麼非要擁有不可的。
可是當你一旦擁有了權勢,特別是那種可以直接就決定平民生死的權利,那麼,還有誰會願意再回到之前的那種無名小卒的生活之中?
他就是抓住了皇甫定濤的這種心理,所以,纔會故意讓朱雀去散佈了這樣的流言。
他就算是不能去拿劍刺傷了皇甫定濤的身體,也要讓他的心裡,承受着種種的煎熬。
當然,穆流年可沒指望這樣就能讓皇甫定濤真的離開了睿親王府,畢竟,只要是睿親王認可他,別人說什麼也都是沒用的。
他要,就只是這一段時間皇甫定濤的內心不安寧,還有睿親王的種種麻煩。
因爲,他將原本到了淮安的先鋒營,又給叫了回來。
原本他是打算只劫那一筆大的也就算了。
可是既然皇甫定濤招惹上了他,就別想着好過!
他與青龍到了蒼溟離千雪比較近的一個小縣城,劉縣。
在這裡,可是有皇甫定濤的一處別院。
聽聞這處別院,是在他迴歸到睿親王府之後,睿親王做爲彌補給他的衆多禮物中的一個!
這裡,皇甫定濤常來。除了有一處建造精美的別苑,依山傍水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裡,收藏着皇甫定濤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勢,得來的大筆的不義之財。
稀世珍寶什麼的,穆流年不感興趣。
而且那種東西,就算是拿到了手,再去銷髒什麼的,也實在是太過麻煩。
他想要的,就只有金銀!
五百人的先鋒營,一夜之間,便將這裡洗劫一空,更是在這裡,直接將皇甫定濤之前刻意挑選出來,培養成自己暗衛的一批精練的武士,全都給殺了。
大筆的金銀再度用相同的手法,被秘密地運往了淮安。
穆流年這樣做,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給朱雀等人制造機會,能讓他們順利地離開蒼溟。
他刻意在劉縣弄這麼大的陣仗,就是爲了引起皇甫定濤的注意,讓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逃離路線,而朱雀他們,則是走另外的路線,離開蒼溟。
穆流年纔剛進入紫夜的邊界,便收到了消息,皇甫定濤已經是親自趕到了劉縣。
不過可惜了,這一次,註定是仍然要再次撲個空了。
穆流年終於在淮安,與舅舅許彥會合。
經過清點,這一次,從皇甫定濤的別院,他們拿到了五十萬兩的現銀,另外,他的先鋒營也是厲害,但凡是金銀器、寶石之類的東西,一樣兒也沒放過,全都給收過來了。
看着他們弄出來的這些東西,穆流年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玄武的解釋是,“公子,我們都是些粗人,對於那些名人字畫什麼的,當真是不懂,所以,也就只將他庫房裡鎖的最好的一個箱子給搬出來了,其它的,原封未動。也不知道是不是值錢?”
許彥頗爲好笑地看着玄武,再看看這些東西,搖搖頭,“流年,若是讓皇上知道你得了這麼多的金銀,你今年一年的餉銀定然是一兩也別想要了。”
穆流年的嘴角抽了抽,“舅舅,我們穆家軍這麼多人,這點兒銀子,真能撐得了一年?”
“少來!我還不知道你。你們雖然是五十萬人,可是閒時,也並非是全都是白吃白喝的。大部分的將士,不都是自給自足嗎?”
“舅舅,那是之前。現在紫夜被弄成了這副鬼樣子,你覺得,我的將士們的日子能好過得了?好在我之前有所準備,不然的話,我們真就得準備喝西北風了。”
“行了,少在你舅舅這裡哭窮。這麼多的銀子,你是不是也預備給我留下些?”
穆流年挑眉看了一眼這個舅舅,他哪裡就是這等貪財之人了?
再說了,許家缺銀子麼
穆流年輕嘆了一聲,搖搖頭,“舅舅,怎麼說這次也是我把三表弟給你順利帶回來了,您就算是不謝我,也沒必要坑我一把吧?”
“你還說?誰讓你把這個小魔星給帶回來的?就衝這個,你也得多給些。”
穆流年翻了個白眼兒,這還是不是無忌的親爹了?
難不成是他早年出外遊玩,順路撿回來的?
當然,這話可千萬不能說,若是被舅母聽到,他就死定了。
“吶,那一箱的字畫,就當是我孝敬舅舅的吧。”
許彥一聽,眼睛果然就是一亮,他一直盯着的,也就是那一箱字畫。
“好!果然是舅舅的好外甥。總算是舅舅沒有白疼你。成,來人,擡走。”
“是,老爺。”
青龍的眼皮掀了掀,舅老爺,您這動作是不是也太快了些?
“快速地將這些東西清點一下,以舅舅給表妹準備的嫁妝爲由,全部裝上車,咱們帶往遼城。”
“是,公子。”
許彥一愣,“等一下。嫁妝?我什麼時候說過青梅要嫁人了?”
“你說了!”穆流年很是認真地回道。
“我什麼時候說了?”許彥有些急了,事關親生女兒的婚姻大事,這可是開不得玩笑的。
“舅舅,你剛剛明明就說了。你說要將青梅許配給雲家的三公子云若奇,剛剛在這兒的人可是都聽見了。”
許彥幾乎就是被他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你你你!穆流年,你小子再給我說一遍,我什麼時候說讓他們二人成親了?”
“舅舅,做人不能這樣,您剛剛明明親口說的,不信您問問看,青龍和無忌表弟也聽到了。”
穆流年說着,還直接就衝着不遠處樹上的許無忌,笑眯眯地問道,“三表弟,你說是不是?”
許無忌沒想到他就只是在這兒看個熱鬧,也能被捎帶上,當下一個不穩,就從樹上給跌了下來,好在還有一身功夫在,不然的話,這醜可就出大了。
“那個,好像是吧?父親,貌似我也聽到了。”
面對狡詐腹黑的表哥,許無忌絕壁是要站在他這邊的,不然的話,真的會被他給整個半死不活的。
想着自己這次好不容易主動要求幫表哥個忙,結果還被人給識破了,真是沒面子呢。
這個當口兒,也就當是自己賠罪了,省得以後表哥再拿這事兒來糗他。
許彥聽得臉都綠了,“你這個渾小子,有你這麼不知親厚的嗎?啊?還沒怎麼着呢,就把你妹妹給賣了?你到底是姓穆的,還是姓許的?”
許無忌很無辜地撓撓頭,撇撇嘴,“如果父親姓許,那孩兒就是姓許的。如果父親姓穆,那孩兒也就只能姓穆了。”
“你!你這個不肖子,你,簡直就要氣死我了。”
許無忌也不以爲意,撇嘴道,“父親,說過的話就要認帳,行了,我知道兩個哥哥都忙,反正您也瞧不上我,我就跟着表哥一起去遼城。正好,就以護送嫁妝爲名了。還能順便幫您掌掌眼,看看我那個未來的妹夫是不是合格?”
許彥氣得哼了一聲,甩袖就走。
穆流年知道他也不是真的就生氣了。
若是無意讓青梅嫁給雲若奇,當初他就不會同意讓青梅跟着去遼城了。
這會兒,不過就是在氣被自己給套進去了。
當然,更氣許無忌竟然是幫着他這個表哥,而不幫着自己的父親了。
穆流年沒有在淮安停留太久,畢竟,他這個遼城的元帥,好歹也是掌管着那麼多的兵馬呢,哪能離開太久?
收到了朱雀也順利離開了蒼溟境內,穆流年才鬆了口氣,下令全速前往遼城了。
穆流年和青龍並沒有護送這些金銀走,而是先一步,直奔遼城了。
皇甫定濤丟了這麼多的銀子,自然是怒不可遏,更讓他氣憤的是,自己精心挑選出來的那些勇士們,就這麼被他給殺了,一個不留。
這個穆流年,也太狠了!
皇甫定濤毀了朱雀一年多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消息網。
可是穆流年也沒讓他好過了。
劫走了大筆的銀子不說,還直接殺了自己這麼多人。
偏偏他對父王說是穆流年乾的,父王還不信!
入朝時間並不能算是長久的皇甫定濤哪裡能明白睿親王的心思?
別說這稅銀是穆流年劫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不能在朝堂上妄議的!
想想看,蒼溟三十萬大軍被人大敗!
這纔回來安頓沒幾天,蒼溟的上百萬兩的稅銀就讓人給劫了,真以爲這蒼溟的官府守衛就是紙糊的?
若說是當地的一些土匪惡霸也就罷了,偏偏要說成了是穆流年乾的,那要是傳了出去,他們蒼溟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事情若是果真傳開了。
只怕天底下指責穆流年的人沒幾個,恥笑蒼溟國力和皇室的人,可是大有人在了!
這個臉面,蒼溟還真是丟不起的。
而穆流年,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篤定了,蒼溟皇室,就算是知道這銀子是他劫了,也只能是打斷了牙往肚裡咽!
不可能會將這樣的醜事給說出來,這隻會影響了他們蒼溟的國威。
穆流年將這人心,還真是給算計得一點兒遺露也沒有了。
穆流年不僅僅是將這些都算計到了,他還有一招更狠的。
關於皇甫定濤的身世的流言,他讓朱雀利用手上僅剩的那點兒資源,快速地在蒼溟的民間傳播,並且,慢慢地開始往軍中滲透。
流言在這兩個地方,不同於上層社會。
傳播的速度不會那麼快,效果也不會那麼明顯。
可是,就是這種長期的滲透,到時候,只怕是足以給皇甫定濤,一個致命的打擊了。
如果不是這次穆流年被他給惹惱了,他是真沒有想過要給他這麼狠的教訓的。
穆流年回到遼城時,在城門口迎接他的,竟然是桑丘子睿。
穆流年並未傳信回來,那麼,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桑丘子睿占卜到了今天是他的歸期。
穆流年下馬,看着與月前相差無幾的面容,走近後,看到了他眸中那淡淡的哀傷,他知道,只怕這一次,他也是無功而返。
“青龍,讓人給家裡報個信兒,就說我去一趟刺史府,一會兒就回去。”
“是,公子。”
桑丘子睿與他一起並肩走在了刺史府的後花園裡。
這個時候,迎春花,竟然是長出了花苞。
一片青綠色之中,偶爾還能看到了點點的黃色,還真是讓人有了煥然一新的感覺。
穆流年不免感嘆,他這一走,竟是走了一個月。
離開遼城時,有的牆根兒底下,屋頂上的積雪還不曾化去,現在回來,迎春花就快要開了。
“說說吧,巫師那裡,可有收穫?”
桑丘子睿白衣銀髮的形象,在這一片的青綠色之中,分外惹眼。
與他不同的是一襲青衣的穆流年,站在這裡,卻給這片青綠色,添了幾分的寒氣。
“收穫不大。我找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巫師,他說,命數,即是天意。而天意不可違。逆天改命,也並非絕無可能,只是代價,定然是常人承受不起的。”
說了等於沒說!
穆流年隱約是知道了當初桑丘子睿爲了給淺夏改命,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我記得你們都曾提及,九華山上的九轉玲瓏陣?”
桑丘子睿點點頭,“那個陣法,在九華山上,也不知道留了多少年了。據說是一位得道的仙人所留。後來,被列爲了九華山的禁地。”
“那個陣有什麼作用?”
桑丘子睿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沒用的。不是秘術師,是不可能開啓那個陣法的。而且,就算是能開啓,也是要冒着被灰飛煙滅的危險的。”
穆流年心內着實地鄙夷了桑丘子睿一把,不就是在暗示自己不會秘術嗎?
“對了,我之前在皇甫定濤那裡找到了幾本兒書,可是你也知道,我不是秘術師,上面所提到的一些東西,也看不太明白。一會兒回去讓淺夏看看,說不定會有用。”
“他?或許吧。極有可能是師父留給他的。”
穆流年一時有些好奇地看向了桑丘子睿,“有趣!你們是師兄弟,而且,以前聽着皇甫定濤的語氣,你是在蒙天那裡,比較吃香的一個,怎麼現在,反倒是皇甫定濤比較得了他的心了?”
桑丘子睿橫了他一眼,“你的好奇心一直都很重?”
穆流年挑眉,“這倒沒有。只是牽扯到了你們師徒,難免有些好奇而已。”
“小心好奇心,能害死人。”桑丘子睿輕飄飄地說了這麼一句,與他錯身而過,不再搭理他了。
穆流年揚揚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搖搖頭,就往外走。
才走了沒幾步,就聽得桑丘子睿又道,“我說,你現在看起來心情不錯。沒有找到延長淺夏壽命的方法,你竟然還能笑得出來?”
穆流年停下腳步,轉頭有幾分玩味地看着他,“就算是找不到又怎麼樣?我馬上就要回府了,要見到我的妻子了。我總不能愁眉苦臉地對着她吧?既然是在意她,自然是不願意讓自己的某些負面情緒影響到她。”
低下頭,微頓了一下,然後嗤笑一聲,“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最後這一句話,還真是好比拿了刀子往桑丘子睿的心窩子上戳。
桑丘子睿抿了抿脣,看着他的背影,低喃了一句,“果然是個心狠的主兒呢。”
穆流年一路的確是笑着回府的。
正如他剛剛所說,他心裡就算是再難受,再着急,也不能讓淺夏感覺到了他的驚慌失措,不能讓淺夏跟着他一起傷心。
想想淺夏那樣如同桃花一樣美麗的女子,性子如同臘月寒冰一樣的女子,能成爲自己的妻子,這是何其不易?
換個角度想,這又是何其有幸?
就算是淺夏命不久矣,又如何?
至少,他們也還有個三五年可相依相偎吧?
這樣的話,他們還有一千多個日夜,可以一起相擁,一起共眠呢。
他們還有這麼多甜蜜的日子可以過,又不是馬上去死,馬上分開,哪裡有值得讓他難過的地方?
穆流年也是在回過的這一路上,將這一切都想明白了。
淺夏活一日,他便陪着她活一日。
淺夏再活一年,他便陪着她再活一年。
淺夏走的時候,他也一定要陪着她離開這個世界。
所以,接下來的每一天,無論是颳風下雨,還是霜雪寒凍,他們都是夫妻,都是這世間極爲相愛的兩個人。
既然如此,那麼,他們就是幸運的。
所以,有什麼好擔憂的?有什麼好傷心的?他們還有這麼多甜蜜的時光可一起度過,還可以一起去看日出,一起堆雪人兒,一起陪着雲華爬山遊湖。
越想,越覺得他們就是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穆流年越想越覺得喜滋滋的,一到府門口,就看到了淺夏抱着雲華在等着他了。
“淺淺!”
“可回來了。雲華天天唸叨你呢。”
穆流年壞壞一笑,“雲華唸叨我,你就沒有想我?”
淺夏嗔怪地橫了他一眼,穆流年將她懷中的小云華給抱了過去,“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才繞過了影壁,便聽到了一聲尖叫。
淺夏輕嘆了一聲,“得虧你提前來信說了他會來,父王和母妃都躲到了鳳凰山,說什麼也不肯下來。現在住在這裡的是我們雲家的人,他倒是不敢過分。不過也就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整了青梅兩次了。我真懷疑,青梅到底是不是他的親妹妹。”
“嗯,你的懷疑有道理。我也想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親兄妹。”
這一晚,穆流年跟淺夏說了許多許多,同時,他也知道了,桑丘子睿回來後,已經親自上門拜訪,與淺夏見過面了。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我是否使用秘術,與我的命數無關。當然,若是我使用秘術的時間太久了,肯定是會影響我的體力,這一點,我不否認。”
穆流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後悔自己當初太心急了,輕易就中了皇甫定濤的計,難免心生感慨,“淺淺,怎麼辦呢?我這次,雖然也見到了那位國師,可是他似乎是沒有什麼辦法呢。”
穆流年的語氣很輕,就好像是怕嚇到了淺夏,又好像是想着如此,才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裡,並沒有太多的負擔。
“元初,其實,無所謂了。只要人生過得精彩,一年,便足以抵那些庸庸之輩十年了。不是嗎?”
穆流年與她的額頭相抵,微微笑着,貪婪地嗅着她身上有些清清淡淡的香味兒。
“淺淺,你瞧,我們是多麼有默契。我這一路上,也是想了許多許多,只要是我們能在一起生活。無論是五年,十年,我們都是幸福的。跟那些一輩子都不能得到自己心愛之人的人來比,我們簡直就是神仙一樣了。”
“你說的對,我們已經很幸福了。即使是少活幾年,又有什麼關係呢?”
穆流年的脣角微微彎着,看着眼前的這個如同白梅一般清冷的女子。
這樣一個智慧且多才的女子,是自己的妻子,真好。
“淺淺,我說過的,我們會一起陪着小云華。接下來的日子,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再離開你。哪怕是再有大戰,我也會將你和兒子帶在身邊,你可滿意?”
淺夏脣角的弧度慢慢地擴展開來,那清亮的眸子裡,似乎是有着無盡的風華,在慢慢地流轉着。
“元初,你說話可算話?”
“自然!在你面前,我從無欺瞞。”
一夜春暖,紅帳暖牀,情意綿綿。
次日穆流年醒來的時候,看到了睡得正香的淺夏,眨眨眼,慢慢地擁她入懷。
睡醒一覺,睜開眼睛,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在身邊,這世間,還有什麼,是比這更溫暖,更愜意的事情呢?
只是,這樣讓人嫉妒的時光,總是會有人不滿的。
“公子,許三公子今早又將表小姐給惹哭了,這會兒,三公子跟許三公子兩人打上了。”
穆流年的筷子微微頓了一下,笑道,“誰佔了上風?”
淺夏正喂着兒子吃粥,轉頭瞪了他一眼,有這樣當人家兄長的嗎?
不說去勸勸,先問問認佔了上風?
“回公子,應該是雲家的三公子佔了上風,不過,他似乎是也不想出手傷了許三公子。”
淺夏將手中的碗放下,再拿帕子給小云華擦了擦,“你去看看吧。以後都是親戚了,別再傷了和氣。”
“不去!”穆流年說的乾脆,然後將筷子放下,端起碗來,也不顧形象地就快速地將一碗粥喝完。
“你也快些吃,我帶你們出去走走。這會兒也是春暖花開了,這等好光景,不該悶在家裡。”
淺夏微愣,“你當真不去管他們?”
“他們都是男人,心中有數。一個是爲了自己的親妹妹,一個是爲了自己的未婚妻,放心,就是衝着青梅,他們兩個人,也不可能會有誰傷了誰。”
“也好。反正二哥也在,有他在這裡,三哥也不可能會鬧的太過了。”
淺夏說着,突然想起兩人的婚事來了,“這要是成婚,這要從哪兒迎娶到哪兒呢?我怎麼就覺着這樣彆扭呢?”
“是有些彆扭。不過也沒法子。眼下外頭雖然是沒有什麼暴動了,可是流民太多,不太平。若是果真讓青梅從淮安嫁到遼城來,這一路上,還指不定出什麼岔子呢。再說了,你覺得肖雲放會願意讓青梅嫁入許家?”
“這倒也是。這樣彆扭些,也好過會出事。”
一家三口,又準備了些東西,三七和妖月跟着,麗星負責抱着小云華,一家人,便浩浩蕩蕩地出門了。
他們從南門出城,後面就是遼城和陽州所轄的一些村莊和小縣城。
這裡人少地廣,出了城門沒多久,映入眼簾的,便是處處青翠。
淺夏看着這樣的景色,分外地開心。
再看小云華,早就從麗星的懷裡下來,看到了什麼鳥兒就追了起來,滿耳朵裡,盡是他咯咯的清脆笑聲。
“來,淺淺,你看這是什麼?”
“天哪,你竟然還準備了紙鳶?”
“這樣好的天氣,不玩兒這個,豈不是糟蹋了?”
青龍和白虎兩人很是自覺地去不遠處的小林裡打獵,順便再去準備一些木柴。
至於玄武,難得的,這一次也跟着出來了,他與幾名侍衛,一起負責搭帳篷。以備午膳之後,幾位主子小憩之用。
而三七看帳篷搭好了,便從最後面的馬車上,抱下來了幾牀的單子和被褥,這準備地,還真是充分。
“元初,這樣的日子真好。你看雲華玩兒的多開心?”
“嗯,是呀,他很喜歡這裡。以後我們常來就是。”
淺夏點點頭,“好。等他再長大一些,就帶他再回鳳凰山看看,還有,還要帶他去一趟麒麟山吧?”
穆流年的笑臉一僵,眸光一閃,“淺淺,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之前我們族裡的大長老交給你的東西呢?你打開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