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城的桑丘子睿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穆流年並不清楚。
事實上,對於這等小事,他現在也的確是無暇理會。
每日能抽出一些時間來想想淺夏,再給淺夏寫寫情書,於他而言,已經很是忙裡偷閒了。
“公子,咱們的人手都準備好了,您確定要用這樣的法子救四皇子出來?”
穆流年挑了下眉,看着青龍,“不然你還有更好的法子?”
青龍低頭,語氣中聽不出任何的感情在內,“其實屬下以爲,這個四皇子救與不救,都沒有什麼必要。雖然這祁陽關不是他打開的,可若不是因爲他,只怕紫夜也不會有今日的大禍。”
“話不能這樣說。這個時候,若是我們能成功地將他救出來,到時候,兩軍對陣,我不需要他做什麼,只要是能告訴天下人,這一切都是蒼溟的陰謀,便足矣。”
青龍不解,可是站在了一旁的林少康和陸將軍二人心中卻是透亮。
古往今來,無論是一個國家的內亂,還是外敵來襲,總是要有一些名頭的。
就比如說四皇子之前自立爲帝,打着的名目,就是肖雲放母子害死了先帝,他身爲先帝的子嗣,有責任爲先帝報仇雪恨。
而後來的蒼溟大軍入祁陽關,打着的由頭,也不過就是藉着四皇子借兵之勢。
如果四皇子一旦脫離了對方的制約,能站在這裡,對天下人說上一句話,那麼,蒼溟從氣勢上,就已經是弱了三分。
而且,沒有了光明正大的招牌在前頭擋着,他蒼溟若是還不撤軍,一旦穆流年強攻祁陽,那麼,蒼溟的損失可就大的多了!
之前,一直是圍而不攻,就是因爲顧忌着四皇子在他們手上。
有些事,雖然他們明白,可是不說清楚了,天下的百姓們不明白。
只以爲是他們這些人,在鎮壓着四皇子,並不以爲,這一切,根本就是蒼溟的陰謀。
一旦四皇子脫困,蒼溟大軍必定會先自亂陣腳,到時候,他們這邊的氣勢大盛,蒼溟,面對的,就不僅僅只是一個紫夜了。
還要給天下人一個交待!
身爲一方大國,卻是無故侵略鄰國,這等違背了先前盟約的事,可非君子所爲。
再則,如此一來,對於千雪,也是一個震懾!
就算是千雪不肯出兵相助,給蒼溟施壓,最起碼,他們會徹底地打消了蹭些好處的想法,如此一來,紫夜的壓力,可就小了太多了。
事實上,穆流年從一開始對上了蒼溟,就一直在尋找機會,將四皇子救出。
可是對方將人看守的實在是太嚴了。
如果不是因爲四皇子早先有一支暗衛,一直不曾透露出來,只怕,這會兒四皇子是生是死,他們這些外人都是不知道的。
“元帥,四皇子被困的地方雖然是查清楚了,可是對方的把守實在是嚴密,我們若是貿然行動,只怕?”陸將軍也是有所顧忌。
畢竟,四皇子可不是在什麼普通的城池裡,他是在三十萬大軍的圍困之下,想要救出他,太難了。
“就是因爲我知道會有難度,所以,我纔會苦心籌備了這麼久。我等了這麼久,終於找到了機會,豈能就此錯過?”
機會?
林少康與陸將軍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再次看向了穆流年。
“我們的人,與四皇子的暗衛總算是接上頭了。雖然他們的人數有限,不過,至少也可以跟我們做到裡應外合。他們都是忠於四皇子之人,更是紫夜花費了極大的心血培養出來的皇室暗衛,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着外敵入侵紫夜?”
“元帥,您的意思,是要讓末將帶人去故意騷擾祁陽縣城,然後引起對方主帥的主意,從而,咱們的人,再肆機動手?”
“只是你去攻城,只怕還不夠。青龍,你選些身手厲害的,要做出刺殺皇甫定濤的樣子來,記住,只是做做樣子就好,沒有必要爲此搭上性命。”
“是,公子。”
林少康與陸將軍跟在了穆流年身邊這麼久,自然已經知道了皇甫定濤就是蒼溟睿親王世子,李定遠。
“我的人混進祁陽縣也有些日子了,對於那裡的佈防及暗樁的佈置,也都瞭解清楚了。據我所知,昨天蒼溟的睿親王派來了一位謀士,想必,也是爲了來看看這裡的情況,好決定是戰是和吧?”
“既然如此,元帥爲何不再等一等?”林少康不解道。
穆流年冷笑一聲,“等?呵!笑話!這裡是我紫夜的地盤兒,是他蒼溟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就算是他想走,也得問問我穆流年答應不答應!殺了我紫夜那麼多的官民,這會兒想走了?哪兒那麼容易?”
對於穆流年這種,比起勝負來,更重視一個國家的尊嚴和威望的大將來說,這樣的一番話,難免讓其它人有些動容。
“我紫夜的國土,豈是他說侵犯就能侵犯,他說歸還,就歸還了事的?”
林少康也鄭重地點點頭,一旁的楚行臉色有些激動,麪皮還微微的抖動着,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這會兒看上去,倒是充滿了渴望。
“元帥,既然是要引起對方的注意,只有陸將軍一人攻城,只怕對方未必會信。不如由末將帶人,從西側也發起進攻?”
“嗯,也好。只是記得,要量力而行。這一次,我們的目的,只是吸引對方的注意力,沒有必要死拼。保存實力,還是很重要的。”
“是,元帥。”
林少康看了看幾人,抱拳道,“元帥,那末將?”
“林將軍不必着急,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負責接應。他們二人,分別從東西兩側發起進攻,到時候,我們的人一旦得手,不會先急着出來,而是會輾轉入了山林,到時候,只要是他們進了山,想要出城,自然就容易了。”
穆流年知道,想要從正門或者是側門出來,根本就是難於上青天!
真要是那麼容易,那麼他的人就可能直接打進去了。
所以,根據他的計劃,是先將人救出來後,不往他們這邊走,反倒是往背撤,然後沿着祁陽關下的線路,進入附近的山中,從山內迂迴出城。
而林少康要做的,就是負責先行率人離開,從西面繞道過去,進入北側的山脈之中,前往接應。
林少康爲將多年,既打過水戰,也攻過山頭兒,所以,他去山裡接應,自然是最合適不過的。
“林將軍記住了,你們的人就埋伏在距離祁陽關十里處,若是三天內,沒有發現我們的人出來,立馬撤回。”
“是,元帥。”
將一切都安頓好了,穆流年這纔想起,還有一個林少鋒沒有收拾呢。
無論蒼溟是否退軍,他都不能容忍紫夜的叛徒,還活在這世上。
那個打開祁陽關的宋將軍已經戰死,還被他下令,砍了首級,懸於營外,其目的,也無非就是爲了震懾那些叛國求榮之輩!
當然,最想着震懾的,就是林少鋒了。
穆流年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至於是不是好人,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爲了保住穆家,爲了強大自己,他到現在,殺的人,也委實不少了。
只不過,在他看來,那些人都該死!
可是即便他覺得自己沒有錯,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他仍然沒有勇氣讓淺夏來看到這一切。
就像是現在的這個戰場!
保家衛國,還是什麼是比這個更高尚,更偉大的事情?
可是他就是不願意讓淺夏看到這世界血腥、骯髒、混亂的一幕幕。
雖然他知道,他的妻子不是普通人,不是那種看到了血就會暈倒的小女人。
可是他更知道,他喜歡她,在意她,所以,但凡是有一點兒有可能會讓她不高興,不舒服的場面,他都不想讓她看到。
他要讓她知道,他有能力給她一片平靜安寧的天空。
即便沒有了她的秘術相助,他仍然是穆家軍的領袖級人物。
這世上,沒有他穆流年做不到的!
青龍始終跟在他的身側,跟隨了主子多年,自然知道,剛纔主子的吩咐,並沒有完全交待完。
“讓玄武帶上了先鋒營,先林少康一步,埋伏到祁陽關附近,只要是看到了我們的人出來,立馬進入戰鬥狀態,對方的人馬一定會跟過來,我們的先鋒營,雖然人數不多,可是卻實在是太適合在山中作戰了。”
“是,公子。”
青龍並不擔心那五百人是不是能應付得了大批的追兵。
事實上,公子安排了林少康去接應,其目的,不就是爲了與對方糾纏上嗎?怎麼還會再加派一個先鋒營?
青龍雖然不明白,可是也聰明的沒問。
穆流年看了他一眼,“我的先鋒營,還是戰鬥經驗太少了些,他們的戰鬥力,還沒有達到我所要求的那樣厲害。這一次,我要看看,他們能不能給我一個完美的交待。”
“公子英明。”
穆流年撲哧一笑,“青龍,你什麼時候也會說這種奉承話了?你不覺得自己太彆扭了?”
青龍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被自家主子打趣,雖然不是頭一次了,可是如此直白且不給面子的話,還真是頭一回。
看到他有些尷尬的樣子,穆流年的心情大好,突然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太壞心眼兒了些?
怎麼能將自己的好心情建立在了別人的痛苦之上呢?
不過,仔細想想,這樣似乎也挺好的。
至少,鍛鍊了青龍的臉皮,還換來了自己的好心情。
穆流年雖然是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可是心裡頭自然是不可能會完全放心的,更何況,那先鋒營裡頭,還有他的親弟弟在呢。
他的目的,並不是真的讓穆煥然長期地待在先鋒營,穆恆的年紀越來越大,雖然現在還沒事,可是用不了幾年,再上戰場的話,身邊若是沒有得力的人,只怕就會出現麻煩。
而讓穆煥然快速地成長起來的方法,自然就是讓他加入先鋒營,讓他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軍人,什麼是在戰爭中求勝。
在真正的戰爭中,可是沒有什麼小人君子之分的。
以前穆煥容在書中學到的那些儒家學說,穆流年也不是說不好,可是用在了戰爭中,顯然是不合適的。
戰爭是殘酷的,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會殺你。
是選擇殺人,還是選擇被人殺,顯然,這對於一直熟讀聖賢書的穆煥然來說,可是一個極大的挑戰。
可是這還不算!
穆煥然的戰鬥力還太弱。
穆流年不是肖雲放,也不是先帝。
他向來就是秉承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當初既然選擇了相信穆煥然,自然就要全力的培養他。
穆流年會的東西自然是不少,可是想要全部交給穆煥然,自然是不太現實的。
首先,他自己會的東西,是從小就開始接觸的。這麼多年了,自然是早就刻入了骨子裡。
而這些東西,卻不是一個文人完全適合學的。
比如說刺殺、刑訊等等,這一類的東西,在穆煥然看來,只怕是有些難以入目的。
再者,他自小修習這些東西,就比如說是武功,就算是他想教穆煥然,只怕穆煥然現在也是沒有辦法學的。
穆流年是一個武功高手,你讓他去跟人決鬥,或者是去刺殺什麼人,他自然是可以的。
可讓他去教一個人怎麼學會這些本事,他自認自己是沒有那麼大的耐性的。
他的脾氣也就只有對着淺夏母子的時候,還算是好一些。
一旦進了軍營,他可真沒有那麼好的性子了。
以前在京城,他對誰都可以笑得溫和,對誰都可能很隨和,可問題是現在是在軍營,他可沒有那麼多的閒情逸致了。
現在能心平氣和地派個任務,已經就很不容易了。
“公子,一切都安排妥當了。玄武已經帶人出發了。三公子也在其中。”
“嗯,可有交待了玄武什麼?”
“回公子,玄武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會讓人盯好了三公子的。玄武知道您是有意培養三公子,自然不會讓他出事的。不過,會不會受些皮外傷,就說不好了。”
“嗯,小傷無礙,反到是可以讓他親身感受到了什麼纔是殘酷!也能讓他知道,打仗,不是嘴上說說就成的。”
“玄武走時問了屬下一句話。”
“什麼?”穆流年挑眉,能讓玄武問出來的話,想必是讓他有些爲難了。
“玄武的意思是,三公子還要在先鋒營待多久?接任三公子伯長職位的人,他已經選好了。”
穆流年一聽就樂了。
這個玄武,分明就是將穆煥然當成了一個累贅了。
也不知道若是穆煥然聽到了這樣的消息,會不會氣得跳腳?
不過,玄武會有這樣的想法也是對的。
畢竟,自己是想着好好地栽培一下穆煥然的,萬一他在先鋒營裡出了什麼事,玄武自然是覺得不好交待的。
“行了,告訴他,這次的事情一了,我自會再給穆煥然換個地方。”
“是,公子。”
入夜,星光點點,月亮反倒是顯得晦暗了不少。
皇甫定濤站在了自己所住的庭院之中,扭頭看着一旁坐在了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四皇子,脣角一彎,笑得有些詭異。
“怎麼?是不是覺得我被人打回到了祁陽,你們紫夜的江山就保住了?”
四皇子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並不理會他。
皇甫定濤對於他的置之不理,不怒反笑,“你看,紫夜的星空,今晚可是格外的璀璨,只是如此,倒顯得本該皎潔的月亮,失了幾分的亮麗。你不覺得有一種喧賓奪主的意思嗎?”
四皇子的脣角一勾,有些嘲諷道,“原來你也知道,什麼叫喧賓奪主?”
皇甫定濤眯眼看他,“你不必總是想着激怒我。我說過,我不會殺你。我會讓你好好地活着。至少,在我沒有完全地佔領紫夜之前,你,不能出事。”
“你就不怕我自盡?”
“你覺得,你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皇甫定濤說着,還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四個僕從。
這四人都是他派到了他的身邊的眼線。一天十二個時辰,什麼也不幹,就只是盯着他。
就連晚上四皇子睡覺的時候,這些人,也都是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生怕他會再使出什麼詭計來。
也正是因此,所以,穆流年的營救工作,一拖再拖。
連四皇子自己的暗衛,想見他一面都是極難。
不僅僅是見面,甚至是連進這個院子,他們都是格外地小心。對方的人手,哪個也不是吃素的。
“你說的對,我現在,就是你手中的棋子,你想怎麼拿捏,就怎麼拿捏。我現在只是想知道,我的人,你殺了多少?”
“怎麼?現在開始懷念你的部下了?”
四皇子緊緊地抿着脣,沒有出聲,他知道,現在無論是他說什麼,都是白費功夫。
皇甫定濤既不會殺了他,更不會放了他。
“我現在本就是動彈不得,你又何必再在我的身上浪費精力?我現在,棄其量也不過就是一個廢人,被你囚禁於此,還指望着能被人救走麼?”
四皇子說完這話,還極其苦澀地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當初的蠢,還是在笑皇甫定濤的過分小心。
“你說的對,你現在的確是一個廢人。若是我對上的是之前的桑丘烈和林少康,我自然是不會如此小心。可是現在,我對上的是穆流年,就不能不小心一些了。”
四皇子的眸光微閃了閃,他早就知道,自打穆流年來了之後,蒼溟大軍便一直是節節敗退,無論大小的戰役,再沒有佔到過丁點兒的便宜。
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承認,穆家軍的存在,的確是紫夜最大的倚仗。
“穆流年?我當初真的是小看了他?以前以爲他不過就是一介病弱的世子,即便是治好了頑疾,也不過是一介廢人,想不到,他竟然還有這等的本事。”
“哼!本事再大,終究也不過就是一介凡人。眼前的失利,算不得什麼。本世子不妨直接告訴你,我李定遠想要做的事,到目前爲止,還沒有辦不成的!”
“是麼?”
四皇子輕笑,“這麼說來,之前鳳凰關和松原關的事,不是你設計的?哦,對了,還有奉州的兵變?你是說,都與你無關麼?”
皇甫定濤臉上漸漸地蒙上了一層寒霜,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了他,“很好!你成功地激怒了我,看來,你是真的想要嘗一嘗,什麼叫做生不如死了?”
“不!我只是在陳述事實,不是嗎?”
“哼!也對,你現在也就是一張嘴還能有些用。”說着,自懷中取也了一個小藥瓶,直接就拋給了他身後的一名僕從。
“這是未來七天的量,一日一顆。”
“是,世子。”
僕從說着,直接打開了瓶子,先給四皇子餵了一顆進去。
很快,四皇子的臉色,微微發生了變化,至少,不再如剛纔那般地蒼白了。兩隻原本是一直無力垂在了膝上的胳膊,也慢慢地動了動。
“怎麼樣?這種感覺是不是很舒爽?”
“還好,至少這讓我知道,我的手,胳膊,還都是我的。”
“哼!”皇甫定濤回了他一個字後,便負手背過身去,擡頭望着星空。
他與桑丘子睿,師出同門,只是,不同的是,他的強項不在占卜,不在夜觀星相,也不在太過高深的秘術。
他的本事,一爲刺殺暗襲,再者,便是自小便熟讀兵法。
當時,他自己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從小學的,就與師兄不一樣。
而且師父一再告誡他,他所學的內容,是不能讓桑丘子睿知道的。
直到後來,他的生父找到了他,他在睿親王府,看到了自己闊別許久的師父,終於,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從一開始,師父就知道他的身分,不然,也不會出手救他。
當初,師父就是用了幻術,給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造成了一個假象。
所有人都以爲是親眼看到了狼羣將他給撕碎了,可是實際上,他們看到的,都不過是師父所施的障眼法而已。
皇甫定濤永遠都忘不了,當師父笑眯眯地走向自己,然後將他偉大到了極致的計劃,興奮且充滿激情地說給自己聽時,他整個人都是愣在了那裡的。
師父告訴他,只要是能挑起了肖氏族內的爭鬥,那麼,紫夜就會國勢不穩。
一旦有了機會,他們就會選擇弱勢的那一方,慢慢地來挑動整個兒紫夜的內亂。
皇甫定濤完全就沒有回過神來,他不明白,師父爲何如此地痛恨紫夜?
當他看向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時,從他的臉上看到的,也都是再正常不過的表情,好像,這一切,原本就該是如此的。
他不明白,他的父親已是蒼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睿親王,何故還非要去到紫夜插上一腳?
紫夜的國力強盛,與其將精力浪費在紫夜的身上,倒不如考慮一下,收服邊境小國,從而拓寬了疆土,更爲重要。
當然,這只是皇甫定濤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沒有人知道睿親王和蒙天,到底是如何想的。
到現在,皇甫定濤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想到了當初在京城時,國師的極力勸阻,最終,還是比不上睿親王的話更有說服力,蒼溟皇答應了進軍紫夜。
皇甫定濤甚至懷疑,父王在暗中如此做,是早就與千雪達成了共識,想着將紫夜直接就給瓜分了。
可是事實上,經過了幾個月的戰事,他看出來了,千雪並無意參與進來。
皇甫定濤看着滿是星輝的夜空,他有多久沒有見到師父了?
一年?兩年?
他記不清楚了。
自從回到了睿親王府後,他便開始了接受各種各樣的訓練,有關禮儀的,有關制度的,有關一些皇室的約束及優待的,等等。
當他終於以一個親王世子的身分,站在了衆人面前的時候,他切實地體會了一把,什麼叫人上人?什麼叫膜拜?什麼叫羨慕嫉妒?
這樣的感覺,讓皇甫定濤感覺雖然是有些陌生,可是卻非常地滿意。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有如此高的身分地位,之前在面對師兄時的那分自卑,正在慢慢地消散。
終於,他感覺到了自己手中勢力的日漸強盛,感覺到了自己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多,從心底裡,他有了更多的渴望。
皇位麼?
他並不是很看重蒼溟皇的位置。
而且,他也很清楚,就算他手中的權勢再大,目前來說,也是不可能會大得過蒼溟太子的。
就在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時候,紫夜的四皇子,終於與他搭上線了。
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之前,一直在暗中輔助他們的,竟然是自己的師父,蒙天!
多麼不可思議的事?
一直以爲是不問世俗事的師父,竟然插手了紫夜的皇族之事?
而且手段還如此通天,直接就掌控了皇帝的一個妃子,和一個皇子。
現在想想,這一切簡直就像是在做夢。
他由一個皇甫家的棄兒,野種,一躍而成爲了睿親王唯一的兒子,多麼可笑?多麼荒唐?又多麼讓人難以置信?
現在,他掌控着紫夜一位皇子的性命,不,更確切地說,除了四皇子,就連肖雲放的命,他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肖雲放手中的毒藥,自然是他給的。
如果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他也不會知道,肖雲放的身邊竟然還有高人,能闖入皇宮,甚至是能傷了太后,給肖雲放也下了毒?
也正是因爲猜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才人派出了四名高手,不眠不休地盯着他。
果然,這麼長時間,他的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人。
是去皇宮行刺死了?還是根本就不敢再靠近這裡了?
“啓稟將軍,祁陽縣城的東側突然遭到了對方的強攻,如今我軍雖然盡力防範,不過,損失嚴重。”
皇甫定濤的眼神一緊,看了一眼四皇子,他仍然是無所謂地坐在了那裡,看不出喜怒。
他雖然知道這麼長時間,並沒有什麼人闖入,可是他卻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畢竟,他的身分在這兒擺着,一旦他出事,那麼,蒼溟將會陷入一個極爲難堪的境地。
“加派人手,將這裡守護嚴實了。”
“是,將軍。”
“啓稟將軍,祁陽的西側,也開始出現了大批的敵人,看來,對方是有意要在晚上攻城了。”
皇甫定濤冷哼一聲,“還真是聰明呢,知道晚上攻城,我們比較疲憊?穆流年,你安靜了這麼些日子,就是一直在等今天?”
兩刻鐘之後。
“啓稟將軍,東側的攻勢較猛,我軍快要頂不住了。”
皇甫定濤的拳頭猛然收緊,“去看看。我就不信,他穆流年的人沒有我蒼溟多,還能輕易地攻破祁陽。”
“是,將軍。”
皇甫定濤雖然走了,可是這院子裡的守衛,卻又加強了。
很明顯,他這是擔心對方用了聲東擊西之計。
而在這院牆之外,兩撥兒人馬,終於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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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是四皇子的暗衛,另一方,則是青龍精挑細選出來的夜煞成員。
雙方一碰頭,人手倒是不少,解決裡頭的那四個,自然是不成問題的。
現在最大的麻煩是,還要想辦法不能驚動了外頭的人,這就有些棘手了。
不過,夜煞的人,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藥粉了。
尤其是他們的主子娶了主母之後,雲家大公子貢獻的藥粉,可就更多了。
青龍和白虎自然是不會承認,這些,都是他們用各種手段連騙帶搶來的。
“這些藥對於普通人來說,足夠了。不過,對方是四名高手,顯然是要差一些。再則,只怕是我們一靠近,對方就會有了察覺。我的意思是,先引開一兩個,剩下的,也就好辦了。”
兩撥兒人商量好了對策,立馬就行動了起來。
不過,最終還是打草驚蛇,被院子裡的守衛給發現了。
好在他們這次來的人多,輕而易舉地將四皇子架起之後,一躍而去。
營救的過程,自然算不得很順利,四皇子的暗衛,死了兩個,傷了三個。夜煞死了一個,傷了一個。
當天晚上,他們很聰明地選了一處民宅落腳,沒有在街裡四處溜達,就是爲了防止被人給直接堵住了。
第二天晚上,祁陽縣城,自然是加強了戒備,皇甫定濤一直沒有找到人,大發雷霆。
他不相信人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救走了,自然是開始下令在城內各處搜查。
過了子時,正是人們的精神最爲疲憊之時,一行人帶着四皇子,準備就在今晚逃走,再拖下去,對他們自然是沒有好處。
所幸他們藏身之處,本就是偏北,再往祁陽關的方向走時,自然也就方便了一些。
一行人專挑小巷子走,很快,就到了祁陽關底下,再轉身沿着城牆走,沒走多遠,就進了一片林子。
先鋒營的人察覺到了有人靠近,立馬就做好了戰鬥準備,玄武看着幾十人,總算是將人給救了出來,在他們安全經過之後,直接就做了一個斬首的動作。
終於在天亮之際,他們看到了前來接應的林少康。
四皇子是認得林少康的。
而林少康當初還是定國公,自然也是見過常去御書房的四皇子的。
兩人相見,四目對望,說不出的複雜感情。
“怎麼回事?”
“殿下被人給下了藥,現在行動不便。”一名暗衛說着,還掏出了一個小藥瓶,“我們在其中一個僕從的身上搜到了這個,不過,現在只夠六天的量了。”
“先回去再說。”
穆流年做了這麼多,那一晚,就算是佯攻,他們也是折損了不少的兵馬,好在最後,他們還是成功地將四皇子給救了出來。
那些死傷的將士,也算是沒有白白地拼了一回。
皇甫定濤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人雖然發現了四皇子等人的蹤跡,可是最後,他的大軍趕到了山上之後,卻在那裡,發現了大批的死屍。經人統計,竟然是殺了他們兩千餘人!
兩千餘人追捕幾十個人,竟然全都死了?
皇甫定濤隨意地查看了幾具屍體,有的是一刀割喉,有的則是被弓弩所傷,還有的,似乎是中了埋伏,身上刺入的,竟然是一些用竹子削成的利器。
“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這不是救人的那些人下的手。應該是早早地就埋伏在此了。”
此時的皇甫定濤並不知道,殺了他兩千多人的兇手,竟然只是五百人。
他若是知道了,絕對會認爲這是對他最大的諷刺,是他人生中,最爲灰暗的一記敗筆!
四皇子被救回,穆流年緊了兩日的眉,總算是舒展開了。
夜煞的本事,他相信,而四皇子暗衛的本事,他卻是沒有真正的見識過的。
這一次,雙方聯手將人救出來,也算是一件幸事。
畢竟,之前那些人可是真的沒有接觸過四皇子,穆流年真的很好奇,他們是如何傳遞消息的。
“中毒了?”
初見四皇子,看到他坐在了椅子上,連胳膊也有些無力地放在了膝上,看上去,很有一種柔弱無依的感覺。
“回公子,這是解藥,不過不是真正的解藥,要每日服一粒。”
穆流年點點頭,接過來,聞了聞,什麼也沒說,直接上前,將手搭在了四皇子的腕上。
四皇子有些意外,“你還會醫?”
“別說話。”
穆流年並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話落,便開始專心地診着脈,然後再翻了翻他的眼皮,繞到其身後,再看了看其脖頸處,最終,伸手在桌上敲了幾下,命人去備了文房四寶。
很快,將方子寫好,“藥抓好之後,兩碗水煎成一碗,一日兩次。”
“是,公子。”
將這一切都做完了,穆流年這才轉過頭,細細地打量着這位一年時間,經歷了人生最高和最低處的皇子。
“肖家的人,果然都蠢。連皇甫定濤的話你也相信?”
對於如此不客氣的指責,四皇子只得苦笑一聲,“我知道自己當初做錯了。事實上,最開始,我並不知道幕後之人是他,我更加不知道,他們會是蒼溟國的人。還有林少鋒,這個叛徒!”
林少康的眸光暗了暗,拳頭緊了緊,沒出聲兒。
穆流年一挑眉,“你之所以痛恨林少鋒,是因爲他藉着來投奔你的幌子,騙取了你太多的信任,也從你這裡騙走了太多的權力,而他最終的目的,只是爲他真正的主子,在謀劃這一切。所以,你才恨他?”
四皇子點點頭,再搖搖頭,“是,也不是。我最恨的,是他的不忠,他竟然是早就與宋將軍串通好了,再將我誆到了祁陽縣。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一劍殺了他的。”
穆流年搖搖頭,“你確定,你真的能殺得了他嗎?”
四皇子一怔。
穆流年看在眼裡,特別是他那雙有些茫然,隨後又有些羞愧的眼神,讓他覺得,眼前的這位皇子,即便是經歷了這麼多,卻仍然沒有真正的成長起來。
反了肖雲放?
就憑他的那點兒實力?
如果他沒記錯,當時的林少鋒,手中可是有十萬兵馬呢。
在那個當口,還有什麼是比兵馬更有效的誠意呢?
當初沒有掂量好自己的實力,這會兒後悔了,不覺得太晚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