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夏纔剛要讓三七看看,便聽見外面不知何人喊了一聲,“在那裡!剛剛那支箭就是從那裡射過來的。”
箭?淺夏的心底一顫,難道是哥哥受傷了?
緊接着,似乎是聽到了馬蹄的急奔聲,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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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出去看了一下,很快便返回了馬車,“小姐放心,剛剛有人放冷箭襲擊二公子,好在二公子及時發現了,避了過去,人並沒有受傷,只是剛剛因爲躲避時手將馬繮勒的太緊了,驚了馬,害得二公子的馬將一名護衛的給撞下了馬。”
淺夏長舒一口氣,“沒事就好。我還以爲?”
遠處的雲蒼璃等人看到雲若谷並未受傷,再度翻身上馬,手上還拿着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箭,也都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特別是雲筱月,臉色都白了許多,“還好,還好。總算是虛驚一場。”
雲蒼璃緊了緊眉,雙手負於身後,臉上微冷的表情,讓他身側的管家,下意識地便低了低頭,再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總算是進了城,剛剛他們這廂遇襲的事,自然是驚動了城內的提督府和京兆尹。
林少康聽到消息,趕到了雲府時,雲筱月正和淺夏說話,四歲的林正陽,則是乖巧地站在一旁,一隻手,還牽着雲筱月的衣角,兩隻眼睛,則是時不時地偷偷打量着眼前的淺夏。
“你們怎麼樣?是不是嚇到了?”
林少康一問出聲,淺夏便知道,他定然是已經與舅舅他們見過了,不然也不會如此肯定他們三人都沒有受傷了。
“父親,兒子沒有被嚇到,倒是母親被嚇得不輕。當時兒子就在母親身邊,感覺那一下,母親攥的兒子的手都生疼生疼的呢。”林正陽軟軟糥糥的聲音,猛一聽,還真不像是一個男孩子。
淺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這個弟弟,倒是有趣呢。
雲筱月似是覺得有些內疚,半蹲下了身子,雙手扶了林正陽的肩,“當時母親也是一時情急,很疼嗎?”
不想林正陽突然咧開嘴一笑,“母親,孩兒沒事!父親說過,孩兒是男子漢,不能說疼的。”
淺夏撲哧一笑,“那你剛剛乾嘛還說母親將你的手攥地生疼了?”
林正陽一噎,小臉兒微有些紅,似乎是沒想到這個姐姐會突然插話,睜着一雙圓圓的眼睛就那麼擡高了頭看着她,“你,你就是母親常常提起的姐姐?”
“不然呢?”淺夏這會兒的心思倒是輕鬆了許多,看到如此小趣的小娃娃,倒是生出了幾分逗弄的心思來。
“你果然是比母親形容地還要漂亮呢!”
淺夏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議,就連林少康也是微微一愣,沒想到他的兒子,竟然是會來了這麼一句!還以爲他要哭着喊着,不許別人將他的孃親搶走呢!
這林府的小輩,自然是不止林正陽一人,每每回到了國公府,便有不少的小輩們圍着雲筱月轉。一來是因爲她身上的氣質溫和,二來,怕也是被什麼人刻意授意的,想要從她這裡來多討些歡心。
每每到了那個時候,林正陽都會雙手抱着雲筱月的腿,然後哭着鬧着,不讓他們靠近,說什麼孃親只是他一個人的,不許別人跟他搶!
原以爲這回雲淺夏回來,他又要鬧上一回,沒想到,反倒是給出了這麼一句!
林少康微嘆,莫非,這就是血緣的神奇所在?
事實上,這一點,也要多虧了林少康和雲筱月兩人幾年來的教導。自林正陽剛生下來沒多久,雲筱月便常常抱着他,說他還有一個姐姐,他的姐姐多麼聰明,多麼漂亮,還多麼的善解人意。
而林少康也從不遮掩他對淺夏的喜愛,也常常在這個兒子面前,提及了他還有一個姐姐,當年爲了救他們的舅舅,而身受中傷,不得不遠離了京城,去浮河鎮治傷。
多年來的耳薰目染,林正陽對這位姐姐自然是好奇多過了排斥了。再加上了血緣的關係,見到她又是一個大人了,心底的那種想要獨佔母親的心思,自然就更少了。
淺夏看了母親一眼,“你說說,平日裡,母親都是如何形容我的?”
林正陽歪了歪頭,食指在自己的下巴上微微停頓了一會兒,“母親說你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說你是天底下最溫婉,最懂事明理的人。還說,等你回來了,肯定會特別喜歡正陽。”
“哦?你叫正陽?”
“嗯!”林正陽重重地點了點頭,“姐姐,你現在見到我了,你會不會喜歡我?”
淺夏的心思一動,“你很介意姐姐是否喜歡你?”
林正陽的小臉兒一皺,“父親和母親都很喜歡姐姐,外婆和舅舅舅媽就更不用說了。我知道,如果你要是不喜歡我,他們也就會不喜歡我了。那樣,豈不是很划不來?”
淺夏頓覺滿頭黑線,這是什麼話?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林少康和雲筱月一眼,見他二人也是一臉的忍俊不禁,便輕搖了搖頭,“正陽,你應該叫我什麼?”
“姐姐!”
“對了。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那麼你就是我的弟弟了。你聽說過,這天底下有不喜歡弟弟的姐姐嗎?”
林正陽還真就歪着頭想了好半天,好一會兒才道,“貌似是沒有!這麼說,姐姐會喜歡我了?”
看着林正陽一雙瞪的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清澈乾淨,淺夏沒有放過一絲一毫的微末細節,重重地點點頭,“自然了!我當然喜歡正陽。只是現在姐姐有些累,而且,母親還有些話想要跟姐姐說,你先領着父親去外面玩兒好不好?”
“好!正陽最懂事了,所以,也一定會聽姐姐的話。”
相較於林正陽的表現,林少康和雲筱月二人則是還沉寂在了那一句‘你先領着父親去外面玩兒’這說明了什麼?是淺夏在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林少康的震撼是最大的,畢竟成婚多年來,淺夏從未喚過他一聲父親。後來淺夏被改爲了隨母姓,成爲了雲家的孩子,他這心裡頭就總覺得有些彆扭,好像是他容不下這個孩子似的。
原本是想着等成婚後,再好好地促進自己與這個繼女的關係,可是沒想到發生了意外,淺夏甚至是沒有來得及參加他們的婚禮,便離京了。
這一晃五年過去了,想不到這丫頭一回來,就說了這麼一句讓他震撼的話,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等於間接地認可了他的身分?
雲筱月雖然也吃驚,倒到底是沒有那麼震撼,看着父子倆出去了,她纔回神道,“你,你剛剛?”
“母親,你這幾年在林府過地可好?”淺夏哪裡有想到那麼多?只覺得五年沒見,也不知道這個林少康是不是給了母親氣受?心裡頭護母心切,自然是要問個清楚了。
“好!母親一直都好。倒是你,這五年來一次也未曾回京。母親曾多次問過你舅舅,他說你的傷勢較重,說在牀上躺了大半年,才勉強能下地了。母親想去看你,他又不讓,說是那位雲離子神醫是個怪脾氣的,萬一惹惱了他,說不定就不再給你治傷了。”
淺夏這纔想起,當年自己受傷之事,也是瞞了母親的,心中頗有些內疚,讓母親也跟着操心了。
“母親放心吧,女兒現在不是好好兒的?您瞧,沒什麼事了。”淺夏說着,還輕輕地轉了一個圈兒,臉上的笑容明朗輕麗,顯然是更增加了幾分的說服力。
雲筱月一時更是覺得有些難受了,這說話的聲音也跟着就哽咽了起來。
“小夏,都是母親不好。五年了,也不知道你這丫頭是怎麼過來的?定然是吃了許多苦吧?每每從大嫂這裡看到了那麼長的藥單子,我這心裡就難受地跟什麼東西給揪住了似的。”
“母親,您別這樣,女兒這不是沒事嗎?您快別哭了,一會兒若是被人看到,還以爲是女兒欺負了您呢。”
一句話,倒是讓雲筱月破涕爲笑,“又在胡說!”
“母親,這幾年,您在林府還好吧?”
“嗯。這幾年,母親大部分時候都是住在了上將軍府的,那邊兒還自在些。便是在國公府的那些日子,也沒被人欺負。你放心,他,對我很好。”
最後一句的聲音有些低,雲筱月的臉色,還有些輕微地不自在。
“能對母親好就成。母親,我聽說,您生弟弟時,身子落下了些病根兒,可有此事?”
“的確如此。大夫說,以後怕是也不能再生養了,這倒是其次。主要的,是每每到了冬日,就總是手腳冰涼,這讓他很是上心。年年早一個月,便燒上了地龍,春暖花開之後,才讓人停了。”
“他對您好,女兒也就放心了。”
雲筱月終於還是忍不住,拉着淺夏的手在榻上坐了,“小夏,你,我知道盧少華出事的事兒,也知道了你去了允州,還爲他收了屍,並且安葬了他。你可怪母親?”
“母親又未做錯事,女兒爲何要怪母親?”
“母親如果沒有再嫁,那麼……”
後頭的話,雲筱月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如果自己未嫁,那麼便不會有林正陽的出生,也不會有現在國公府上下對她的那種敵意,更不會造成了現在淺夏有些尷尬的身分。
一想到這個,雲筱月便覺得自己虧欠了淺夏良多!
五年,五年的時間,對她一個母親來說,還算不得有多麼難熬,可是對於自己的女兒來說,是何等的漫長?
一想到了這五年的時間,淺夏的身邊都沒有自己的陪伴,她這心裡就覺得有些吊的慌!
“母親,您不必自責,沒有什麼如果!事實是您已經嫁給了林上將軍,並且是還爲他生下了兒子。母親,人生在世,總會有許多的無奈,可也總會有許多的驚喜。就像是現在的林正陽,若是您沒有再嫁,我又怎麼會有一個如此可愛的弟弟?”
雲筱月只是含淚搖搖頭,對於女兒的懂事,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了。
“母親,如今哥哥也回京了,讓他幫您好好看看,即便是不能徹底地治好,至少,也能讓您這畏寒之症,減輕一些。”
“算了,我都一把年紀了,也就這樣了。”
“母親這是什麼話?您纔多大的年紀?弟弟才四歲呢!再說這五年,您怎麼不僅沒顯老,反倒是看上去更年輕了幾歲?”
“又在拿母親開心了!你都長這麼大了,母親怎麼能不老?”
要說,這一次,淺夏還真不是爲了哄她開心,實在是雲筱月的容貌跟五年前的確是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如果非要說變化,那麼就是比五年前稍爲豐腴了一些。
也恰恰因此,雲筱月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太明顯的皺紋,除了眼角處有幾處細紋外,還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雲筱月本就是一名美人兒,再加上這幾年日子過的順心,無論是孃家,還是林少康都是對她極好,幾乎就是百依百順,她的心情好了,這氣色自然也就好了許多。
心情好了,雲筱月自然也就有了打扮自己的心思!
俗話說,女爲悅己者容,這話還真是一點兒也不差!因爲林少康對她好,她也自然而然地就對林少康上了心,這幾年,一家人的日子,過的倒是不錯。
“小夏,其實母親今日來,還有一件事要與你商議一下。”
“母親有話請說,女兒洗耳恭聽。”
“母親知道,如今改姓了雲姓,成了雲家的人。可是母親如今已是林家婦。小夏,母親想着,你能不能過幾日,到母親那邊兒去住幾日?”
“母親,此事,您可曾與舅舅提過?”
雲氏點點頭,“說過了,你舅舅的意思,是一切由你自己作主。”
淺夏的眸色微微一暗,“那林將軍那裡呢?”
聽到她喚了一聲林將軍,雲筱月的心裡也有些不舒服。“自然是提過了。說起來,這還是他先主動跟我提起的。小夏,他說,雖然你姓雲,可也是他的繼女,將來你若是出嫁,嫁妝,他也是要爲你置辦一份兒的。要不要在你,可送不送在他。”
這話聽着可真是窩心,可淺夏早已不再是那個單純無邪的淺夏,特別是在經歷了鳳城之行之後,淺夏看待任何事情,任何人的時候,難免總會多思量幾分。
林少康的提議?
淺夏對於這個人最初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就衝着他對如此地厚待母親,她便應該是從心裡頭感激的。可是,這不代表了,他就是自己認可自己可以依靠,可以全心全意依賴的人!
畢竟,她不是他的女兒!
他會對母親好,願意爲了母親而搬出國公府,那是因爲他在意母親,他愛着母親!可是這不代表了,他就會喜歡上自己!
再怎麼說,自己也不是他的女兒,自己身上流着的血,反而會時時刻刻提醒着他,雲筱月曾經嫁過人,還給別人生過孩子!
如果不是因爲雲家在京城,淺夏甚至是想着要遠離了林府,遠離他們一家三口!
淺夏的眸底閃過了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長長的睫毛將其壓制住,再擡眼時,已是清朗如月。
“母親,此事,容我再與外祖母和舅舅商議一下吧。您若是想女兒了,捨不得女兒,不如今晚就留在雲府一晚。”
“也好。你外祖母一直心心念念着你,如今你回來了,可有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請過安了。外祖母這會兒正由哥哥陪着說話呢。我沐浴更衣後,也會過去。”
“那好,你先收拾着,母親先去你外祖母那裡等你。”
淺夏開始一個人發呆!
五年來的一幕幕,快速地在自己的眼前閃過,想過無數次,回京後見到了母親時,那種歡喜雀躍的心情,可是如今真的回京了,發現更多的,似乎是一種沉悶,一種尷尬。
母親對自己的那種負疚感,她看地清楚。
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淺夏在占卜到了自己將成爲雲家極爲重要的一個人物時,便知道,這一生,她與雲家已是密不可分!直到她從舅舅的口裡最終確定了自己在雲家的地位,更是讓她明白,將來,她與雲家的關係,與舅舅和三位哥哥的關係,將遠遠地超過了與母親的那種親情!
無關乎利益,只是因爲責任!
十五歲的秘術師,而且還是從某種意義上,已經遠超了雲蒼璃的秘術師,普天之下,怕是很難找出三個來!
淺夏深吸了一口氣,她明白自己現在肩上的責任,也明白自己將來的方向到底在哪裡!無論林少康對自己是不是真的關心,她都不可能會成爲林家的人!
先前與林少康在匆忙之中對視的那一眼,讓她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可思議!顯然,他似乎是知道了什麼母親不知道的事。具體是什麼,她的確是還需要機會來找出答案。
林少康,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太失望!淺夏的心底暗暗祈禱,我不求你能相助雲家,至少,能保全了母親,那麼,此生,也不枉母親信你一次了!
等到淺夏到了雲老夫人的院子時,已是人滿爲患。雲若谷等人,自然也都全在。
雲老夫人拉着淺夏的手,說了好一會兒話的時候,便見下人匆匆來報,說是京兆尹大人到了,是有關案子的事,要再詢問一些細節。
淺夏揚了揚眉,這個速度,她是該說京兆尹爲事的速度快呢,還是該說,實在是個人才呢?從他們遇襲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時辰了,還真是讓人不敢恭維呢?
京兆尹進來,再度問了幾個問題之後,身旁的師父也都一一做了詳細的記錄,然後那京兆尹再將先前從雲若谷手中拿走的箭,取了出來。
“林將軍,下官聽聞您在雲府,所以便將此箭帶了過來,正好請您看看,此箭,可是出自我紫夜的工部?”
林少康的眉眼微微一動,“這等事,你爲何不去問一問工部尚書,或者是其它的主事?”
看到了林少康的不悅,那京兆尹也只能是賠了笑臉,有些無奈道,“回林將軍,您也知道下官的品級,這會兒正好是兵部的幾位大人都被皇上叫去了御書房,剩下的幾個,這說話的分量,還是稍差了一些的。”
說話的分量差了?
林少康不自覺地便眯了下眼睛,這顯然是在暗示他,這支箭可是大有來頭!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林少康上前將那支箭接過仔細看了,從箭頭到後面的箭羽,無一落下。手掌在箭身上細細地摩挲了一遍後,再反向摸了回去,快到箭頭時,手倏地停住,顯然是發現了什麼異常。
“將軍可是有所發現?”
林少康瞥了他一眼,並不答話,反倒是大步到了門外的廊下,藉着極強的光線,細細地看着那箭身。
片刻後,再回到了屋內,將箭交回到了京兆尹的手中,“此物,還是交由工部來鑑別爲好。本將雖爲武將,可是對於這些東西,也是沒有什麼權威性的定論的。另外,我倒是建議大人可以到兵馬司去問問。”
“多謝林將軍了。下官告辭。”
“請!”
雲蒼璃自始至終,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少頃,將林少康和雲若谷,都請去了他的書房說話。
“林將軍,有什麼發現,不妨直說吧。”
林少康的眉心緊了緊,衝着雲若穀道,“這位賢侄,想必也看過此箭了吧?難道竟是一無所獲?”
雲若谷搖搖頭,“晚輩對此物並不太懂,只是知道此箭做工精良,當是出自我紫夜的工部,具體是分屬哪一支兵馬,請恕晚輩眼拙。”
林少康的眼皮跳了跳,“實不相瞞,剛剛我看過那箭,是出自右衛大營的。”
雲若谷的臉色陡然一變,低呼一聲,“右衛大營?那不是林將軍的兵馬?”
林少康不語,臉色漸暗。
人人都知道林少康目前是執掌樑城外五十里處的右衛大營,那裡總共駐紮了五萬兵馬,與左衛大營一起,總共十萬人,自是爲了守衛樑城,守衛皇城中皇上的安危。
如今,這支射向了雲家人的箭,竟然是出自了右衛大營,事情到底如何,怕是誰也不好說了!
書房內的氣氛有幾分的沉悶,雲若谷的臉色也是有些不太對,總覺得這一支箭,似乎是還被賦予了某種陰謀的味道。
“大哥,不知您如何看待此事?”林少康不曾爲自己辯解一句,反倒是直接就問了這個大舅子的意見,可見其對於雲蒼璃的態度,是十分地關注的。
“我還以爲你會先解釋一下。”雲蒼璃面上掛着淺淺的笑,脣角微微揚起,並沒有因爲這一次的意外襲擊,而有什麼生氣的表現。
“大哥,您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若是我果真有意要射殺這位賢侄,他不可能會不受傷。再者說了,對雲家人下手,我沒有理由。”
雲蒼璃搖了搖頭,“少康,此事,沒有那麼簡單呢。”
林少康的表情微寒,拳頭攥緊了再鬆開,接着再緊上,額上的青筋爆起,可見是有什麼人,已經挑起了他的極度不滿。
“大哥放心,此事,我一定會給雲家一個交待!”話落,轉身就走。
“站住!”雲蒼璃的聲音不大,卻是穩穩的,還透着幾分的沉重,“你去何處?”
林少康並未轉身,聲音冷冽,“自然是要去一趟左衛大營!我倒是要問一問那位桑丘將軍,爲何要借我右衛之名,來刺殺我自己的親眷?”
“你怎麼就能肯定此次是桑丘烈所爲?”
“不是他還能是誰?桑丘烈素來與我不和,這一次,除了他,我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誰會來陷害我!”
“不一定!”雲蒼璃雲淡風清地說完了,起身,雙手負於身後,緩步到了雲若谷的身側,“能用右衛大營的箭的人太多了!僅僅是工部那兒,就得有多少值得懷疑的?偌大的一個工部,想要偷出幾支箭來,能有多難?不僅僅是工部,便是兵部從那裡領出箭來,再做些手腳,有什麼不容易的?”
“正是如此!如今掌管着兵部的人可是二皇子,他幫着桑丘烈拿到了我右衛大營的箭,再來射殺雲家的人,分明就是爲了挑撥離間!此人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理由呢?”雲蒼璃輕飄飄地扔出來了一句後,便笑看向了雲若谷。
林少康微愣,的確,他還真想不出二皇子會這麼做的理由來!
林家雖然是未曾向二皇子靠攏,可也同樣未向大皇子靠攏,可以說,還是在保持中立,或者是說只忠於皇上。這挑撥了林家與雲家的關係,對二皇子來說,似乎是也沒有什麼好處。再則,仔細想想,當初雲長安在安陽城,可是於桑丘家族有恩,桑丘烈又怎麼會恩將仇報?
這於桑丘家有恩,自然也就等同於是於皇后和二皇子有恩了,如此,二皇子又何必故意與雲家過不去?
果然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看到林少康果然是聽進去了,也知道他此時定然也是察覺到了此次的不同尋常。
“少康,你仔細想想,便是工部的幾位主事都不在,這京中也不止你一位武將,而且,若你是那位京兆尹,你是會選擇去問一位將軍,還是直接去兵部問問?這哪支兵馬,用什麼樣兒的兵器,做什麼樣的印記,除了工部之外,記得最詳盡的,便是兵部了!他爲何偏偏不去兵部查一查底檔,卻來我雲府問你?”
林少康再度一愣,面有愧色,若非是雲蒼璃叫住了自己,只怕這一次,自己還真的是就要闖下大禍了。
一旦將事情鬧大,那麼,二皇子那裡,自然是被自己給得罪挺了!若是自己被二皇子記恨上了,那他們之間自然也就有了隔閡,這對誰最爲有利呢?
答案已然是呼之欲出。
半個時辰後,林少康出現在了左衛大營,並且是指明瞭要見桑丘烈。
不過,事情似乎是沒有如某些人預料地那樣,鬧的非常大,反倒是雲若奇這個名字,快速地在京城響亮了起來。甚至是,纔到了晚上,宮裡頭的皇上,便已經得知了此事。
皇上緊了緊眉心,原本打算去坤寧宮的步子,也停了下來。
“馬上派人去查一查這個雲若奇。能讓某些人惦記上,自然是不可能沒有原因的。”
“是,皇上。”
那支箭是出自右衛大營的消息,淺夏自然是一早就知道了。就在雲若谷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便直接去找了淺夏,將這一切如實地告知她了。
淺夏聽了,也只是彎了彎脣角,眸底,還閃過了一抹了然。
“妹妹早就料到了這是在栽髒陷害?”
淺夏聞言挑眉,“栽髒陷害?算是吧!只不過,似乎是與二哥想像的不太一樣。”
“什麼不一樣?”
淺夏沒有回答他,有些事,現在還是不點破的時候。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還不確定,操縱了這一切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如果自己料錯了,怕是這場精心設計的佈局,其用意,也就大大不同了。
“二哥,您幫我去外頭辦一件事兒吧。”
“何事?”
“幫我去外面買一些東西,然後,再到咱們自己的茶樓裡坐一坐,記住了,每一次,你去坐的地方,最好是同一處。”
“妹妹?”
“哥哥不必問這麼多了,照做就是。”
雲若谷看着淺夏略有些凝重的表情,也只得是點了點頭,有些事,既然是她不願意說,那麼他也就只能不問了。
“哥哥買了東西,就放在了那家茶樓的包間裡,也就是你坐的地方。”
“我明白了,妹妹放心,既然是我們自己的茶樓,自然也會有我們雲家人專門的包廂。妹妹可還有什麼要交待的?”
淺夏搖了搖頭,只是眉心處,略有些糾結,轉了頭,不再出聲了。
雲若谷遇襲一事,很快就在樑城鬧得沸沸揚揚,也不知是何人故意在幕後推動,很快,樑城上上下下,便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流言版本。
而云家對此事,卻是一直晦莫如深,始終不曾有人出現在什麼太正式的場合上,更不曾有人爲此而發表一兩句的看法,就好像他們議論的如此熱鬧的事,壓根兒就與他們無關一樣。
雲家一如既往的低調,平靜,可是卻讓某些人,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
梅家如此,皇上,亦是如此!
長平王府。
一位麗裝婦人,此時正坐在了菱花鏡前,細細地爲自己描着眉,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輕柔仔細,微微翹起的蘭花指,也宛若真正的蘭花一般,看起來格外地清麗養眼。
“啓稟梅側妃,宮裡頭來人了。”
“哦?何人?”
“回側妃,是梅貴妃宮裡的小太監,手上有梅貴妃的手函。”
“嗯,知道了,叫他進來吧。”梅側妃的聲音有些慵懶,還透着幾分的嬌媚,這個年紀的女人,竟然是還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可見其對於自己的各種保養,都是極爲上心的。連嗓子都保養地如此之好,其它的,就更不用說了。
“給梅側妃請安。”
“罷了。姐姐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回側妃,這是梅貴妃給您的信,這是藥。”小太監眸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小瓶子,然後便躬身退至一旁。
梅側妃打開信仔細看了一遍,登時有些嘲諷地笑了笑,“真是不自量力!她以爲宮裡頭的守衛森嚴,我們這長平王府的守衛就鬆懈了?特別是那世子的院子,便是隻蒼蠅怕都飛不進去!還想着讓我再想法子去投毒,我的這個好姐姐,還真是嫌我的命長了。”
那位小太監聽了這話,倒也不急,似乎是對此習以爲常了,反倒是討好地笑了笑,“瞧您說的。咱們主子與您,那可是姐妹情深。您想想,若是您不按主子的吩咐行事,這二公子,何時纔會有出頭之日?”
梅側妃的脣角勾起一抹好看且透着幾分鄙夷的弧度,眸中閃過了一抹不屑,那一旁的小太監,此時低着頭,將她的這一表情,錯了過去。
“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就說本側妃可是惜命的緊。這樣危險的事兒,讓她自己去想法子。”
小太監一愣,悄悄擡頭打量了一眼,“別呀!梅側妃,您可是貴妃的親妹妹,您別拿小的開玩笑了!奴才也不過就是個跑腿兒的,若是有什麼話,不如,您親自進宮跟梅側妃說說?”
“怎麼?以爲我不敢?”梅側妃笑地有幾分陰冷,那一雙好看的大眼睛裡,此時卻像是射出了兩道冷箭,直讓那小太監,渾身發寒!
“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也只是個辦差事兒的,您看?”
“行了。你回去吧。告訴我的那位好姐姐,就說,此事我可以應了,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要樣兒東西。”
“您請說。”
“我的要求也不高,聽說前陣子,北漠皇派人送來了些上好的皮毛,這眼瞅着天兒就冷了,我也不多要,就只要一幾張白貂的皮子也就是了。正好今冬做一件兒大氅。對了,若是有黑色的,那便再要幾張黑色的,給二公子也做一件兒。”
小太監聽了,額頭是直冒冷汗。
這位主子也真敢開口!那北漠皇讓人送來的皮毛,也是她一個王府的側妃能肖想的?總共才送來了多少張?至於那什麼白貂黑貂的皮子,皇上下令給長平王府送了總共十張,皇上自己留了幾張,皇后那裡自然也是不能落下的,到了梅貴妃的手裡的,不過就是一些略爲珍貴一些的皮毛,卻是一張貂皮的也沒有的。
“回側妃,您要的這些,貴妃還真是拿不出來。要不,您換一樣兒?”小太監試着打商量道。
不想,梅側妃倏地動怒,一雙細白如玉的手,砰地一下子就猛拍在了桌子上,面色冷厲道,“哼!真以爲我是傻子不成?沒有好處的事兒,誰肯冒着風險去辦?不過就是要幾張皮草罷了,竟然是這般地推三阻四,既然如此,那你就直接回了她,就說這事兒,我辦不成。讓她另請高明吧。”
“別介呀!”小太監是真急了,一時也只能是幹瞪着眼,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來。
“哼!我不像是你們主子,是個有本事的,若是實在拿不出東西來,大不了就在我父親面前告我一狀罷了。我也許久未曾見到父親了,倒是難得有機會,再聆聽他的訓斥了。”
“梅側妃您這是哪裡話?這樣吧,您的條件,那小的就先代主子應下了。奴才這就回去稟明瞭主子,儘快將東西給您送來。”
梅側妃這才挑挑眉,臉上的怒氣也漸漸散去,“如此甚好。什麼時候我看見了東西,這藥,什麼時候就進了穆流年的肚子。明白了?”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即刻去辦。”
看着那小太監慌里慌張地出了院子,梅側妃輕嗤一聲,“不過就是個貴妃,還真以爲自己就是根兒蔥了?在我面前,擺什麼臭架子?說白了,還不跟我一樣,都是與人做小?有什麼可得瑟的!”
說着,眼睛在桌上輕掃了一眼,修長的手指,將那一個白底兒藍花兒的小瓷瓶給輕輕捏住了,再蓮步輕移,到了自己的妝臺前,打開了一個精緻奢華的小妝奩,將東西放了進去,再小心地上了鎖。
“穆流年,不是我心狠,實在是想要你命的人太多了,而且,這身分,可是一個比一個高。所以,你也怨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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