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趙構也同樣害怕陳慶割據自立,不僅是害怕丟了川陝,更害怕陳慶和金國結盟,同時對大宋發動進攻,那大宋就真完了。
所以不用任何人提醒,也不管太后和秦檜的堅決反對,他還是果斷冊封了陳慶爲靈武郡王,這裡面還隱隱含着他的一個期待,索性陳慶就在西夏立國,把川陝還給自己,他一定支持。
這個期待當然不切實際,趙構也知道,除非陳慶的腦袋被馬踢,他纔會把川陝還給自己。
除了陳慶以外,趙構還有一大堆煩惱之事,首先就是御史張致遠彈劾張俊貪污軍俸,私分戰利品。
張俊用大半年的時間才滅了劉光世,軍費足足耗用了八百萬貫,糧食百萬石,偏偏張浚和劉光世一戰未打,私下說反了劉光世的兩名心腹大將酈瓊和王德,這兩人一反,劉光世便大勢已去,不得不投降。
張致遠彈劾內容很犀利,‘一戰未打,何來百萬貫的傷亡撫卹錢?二十萬叛軍全部編爲宋軍,何來八十萬貫的叛軍遣返錢?十萬大軍駐軍半年,怎麼吃掉百萬石糧食?’
還有,繳獲劉光世庫房餘錢三千貫,糧食九千石,說劉光世錢盡糧絕,怎麼可能?還有幾百艘大船到哪裡去了?劉光世私人的財物又到哪裡去?
儘管彈劾書上的內容連三歲孩童都知道張俊幹了什麼?但趙構卻批准不了這份彈劾書,他能批准將張俊罷官免職?張俊手上可是有三十萬大軍,激起兵變怎麼辦?
陳慶的大軍距離臨安還隔着千山萬水,可張俊的大軍就在臨安旁邊啊!
更何況張俊雖然貪了一點,可對自己忠心耿耿,陳慶倒是清廉不貪,他對自己忠心嗎?
趙構是天子,他是以帝王的目光來看待臣子的忠心和貪賂。
張俊貪錢沒關係,就怕他不貪錢,不貪錢的軍閥一定會貪權,既不貪錢也不貪權的軍閥,那一定會貪國。
可惜這些御史不懂啊!監督軍閥是要看他們有沒有野心,有沒有僭越,這纔是重點,監督文官纔是重點看貪污受賄。
趙構提筆在彈劾書上劃了個叉,否決了這份彈劾書。
緊接着,另外一件讓他煩惱無比的事情又來了,是戶部侍郎呂青山的奏摺,朝廷出現了嚴重的財政危機,庫存不足五十萬貫,已經無法支付下月的三百萬貫軍俸,希望緊急從各地調撥錢糧。
財力匱乏,龐大軍俸一直就壓得朝廷喘不過起來,以前還有四川和荊襄財稅,現在四川的財稅沒有了,荊襄亂成一團,饑民遍地,非但沒有一文錢的財稅,還需要朝廷撥出錢糧去救濟。
偏偏還有江淮的饑民,朝廷收復了江淮,可不僅沒有帶來任何好處,反而是饑民遍地,盜賊如麻,像個無底洞一樣,每年要朝廷拿天量的錢糧去填補。
難怪越來越多的大臣反對收復中原,一個江淮就把朝廷壓得喘不過氣來,再加上一個生靈塗炭,凋敝困頓的中原,朝廷還活不活了?
怎麼辦?趙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去把秦相公和張相公給朕找來!”
趙構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但他可以推給宰相,財政出現危機,這不是宰相的事情嗎?當年呂頤浩是怎麼解決嚴重財政不足的,他們可以去取經嘛!
不多時,秦檜和張浚一前一後走進御書房,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趙構擺擺手,“朕找你們來有兩件事,首先是關於去京兆的使者,要立刻確定下來,這件事不能拖,最好現在就確定下來。”
“封王非同小可,陛下請三思?”
秦檜還是不甘心,企圖再力勸趙構,他知道官家心中也並不願意冊封陳慶。
趙構心情不好,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朕若不封他,他自封爲秦王,朕該怎麼辦?”
“陛下可以宣佈他爲叛逆,號召天下人誅之。”
身後張浚冷笑一聲,“秦相公身爲堂堂宰相,怎麼想法和三歲孩童一樣幼稚可笑?”
秦檜回頭怒視張浚,“天子面前,張相公休要胡言亂語。”
“我可沒有胡言亂語,若朝廷和陳慶翻臉敵對,金國最歡迎,沒有陳慶軍隊從側面牽制,金國就會毫無顧慮地大舉攻宋,完顏兀朮再來一個搜山檢海,我們該怎麼辦?若陳慶勾結金國,同時兩面夾攻大宋,我們又該怎麼抵擋?”
秦檜哼了一聲,又對趙構道:“若敵軍來攻,自有我們軍隊抵擋,我們的將士個個驍勇善戰,足以殲滅來犯之敵,不需要........”
“秦相公,朕已經下旨了。”
“陛下可以追加條件,迫使他自己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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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相公!”
趙構着實惱火了,每次涉及到陳慶,這個秦檜表現不是一般的幼稚、愚蠢。
秦檜不敢再堅持了,只得躬身道:“陛下若已決定,微臣自當支持,微臣推薦同知樞密院事折彥質再次出使!”
趙構瞪了他一眼,又問張浚道:“張相公的意見呢?”
“微臣也同意折彥質再次出使!”
“那就定折彥質出使京兆,朕再說說今天的第二件事,就是要談一談財政問題,朝廷負擔沉重,已經入不敷出,荊襄的巨大財政缺口,江淮成了我們填補錢糧的無底洞,到處饑民遍地,盜賊橫行,還有每個月三百萬貫的軍俸開支,再這樣下去,朝廷連給百官支付俸祿的錢都沒有了,兩位相公給朕想想辦法。”
秦檜作爲右相,這個問題他早就考慮過,他躬身道:“荊襄那邊問題不大,減稅降賦,休養生息幾年就能恢復,關鍵是江淮,兩邊不斷拉鋸戰,以至於百姓無法耕種,一旦錯過耕種,就意味半年糧食無着,朝廷就得不斷掏錢補貼,這就像人的身體,傷口不愈,出血不止,軍俸壓力大同樣也是因爲戰爭,陛下,恕微臣直言,當我們國力負擔不起戰爭的時候,最好還是停止戰爭,和金國議和。”
說到底,還是要議和。
張浚想反對議和,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麼反對,秦檜說得也沒有錯,既然財力支撐不了戰爭,那就只能停止戰爭,否則就是窮兵黷武了,張浚保持了沉默。
趙構負手來回踱步,說他不想議和那絕對是假話,他北攻的要求很簡單,奪取江淮,讓江淮成爲長江乃至江南的緩衝地帶,現在目標已經達到,他就不想再向北攻了,尤其想到中原的滿目瘡痍,想到中原的民不聊生,會讓他們背上沉重的財政負擔,他就更不願意了,眼下這個關口,能議和他當然求之不得。
“議和能成功嗎?”趙構問道。
“陛下,微臣認爲可以成功!”
“說說理由。”
秦檜胸有成竹道:“微臣認爲有兩個理由,第一,目前是完顏昌在金國掌權,完顏昌是溫和派,一向主張議和停戰;
第二,西軍攻滅西夏,下一步必然會威脅中原和河東,金兵嚴重受到牽制,無力南攻,金國朝廷也會考慮和我們議和。”
張浚直翻白眼,這個秦檜也很清楚嘛!陳慶軍隊牽制住了金兵,還以爲他真的啥都不知道。
趙構看了一眼張浚,“張相公同意議和嗎?”
“陛下,微臣建議在大朝上討論一下,如果百官都不反對,那麼議和就是衆望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