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名沒有回家的士子集中坐在宣撫使司的勤政大堂內,他們都是緊缺的人才,被各部署瓜分一空,全部留在了京兆,沒有下放去各縣,等回家探親那批進士回來,恐怕就要下放到縣裡去了。
種桓被簽署到內衛, 出任錄事參軍一職,他也唯一一個進入軍隊的進士,擔任文職軍官。
種桓扭頭看了半天,他心中有點奇怪,明明自己昨天看到了那個林建青,他今天怎麼沒來?
蘇策向種桓輕輕踢了一腳, 只見從側門走進來十幾吏部署官員, 一名官員道:“下面我喊到名字的請跟我來, 王拓、晁清、李全印、徐治、蘇策,這五人請跟我走!”
晁清拍拍種桓的肩膀,起身和蘇策走了,又有官員喊道:“下面五人跟我走,韋濟、羅小田、種桓........”
這些吏部署官員負責把他們一個個送去各自的部門,交接後,就和吏部署無關了。
第一個送的便是晁清,他進的是秘書署,這也是對應朝廷的部門,朝廷叫做秘書監, 陳慶這裡就降一級,稱爲秘書署。
張軒在吏部署的交接單上籤了字,便對晁清笑道:“你隨我來!”
晁清已經換了一身緋色官服, 頭戴紗帽,腰間有魚牌, 科舉的前三名是正八品給事郎, 第四名到第二十名是正九品儒林郎,後面都是從九品的文林郎, 這裡面比較特殊的是種桓, 因爲他是文職軍官,階官要比其他進士高一級,他也是正八品。
晁清跟着張軒走進大堂,大堂有數十人,忙碌而安靜,每個人都提筆寫着什麼,沒人擡頭,但晁清卻感覺到,所有人都在眼角餘光看着自己。
張軒走到裡屋前稟報道:“啓稟宣撫使,新人晁清來了!”
“請進!”裡面傳來陳慶的聲音。
張軒笑道:“不用緊張,宣撫使雖然要求嚴格,但其實待人很溫和,時間久了你就知道了。”
晁清點點頭,看了這個張軒並不知道自己和陳慶的關係。
晁清走進官房,在陳慶面前躬身行禮,“卑職晁清參見宣撫使!”
陳慶放下筆笑道:“宿舍都安排了嗎?”
“回稟宣撫使,昨天都安排了,在歸仁裡。”
陳慶微微笑道:“歸仁裡的官房不錯, 都是新建的獨院,張軒的官宅也在那裡,他是正六品,是佔地一畝半的官院,你應該是小院子吧!”
晁清連忙道:“三間屋的小院子,卑職一個人住,很滿意了。”
“八品都是三間屋小院,正九品是兩間屋小院,你們現在都是單身,如果成婚的話,還可以再增加一間。”
“是的,後勤署的官員都給我們說過了。”
陳慶點點頭,又問張軒道:“你給晁清安排什麼職務?”
張軒連忙上前道:“按照宣撫使的吩咐,安排他爲秘書評事,評乙類奏摺。”
“這個安排不錯!”
陳慶又笑眯眯對晁清道:“在我這裡做幾年後,我都會外放爲官,最早的記室參軍叫做朱遂,現在在四川轉運使司做判官,再過一兩年,張軒也要去做知州了,希望你們能多學多做,迅速成長起來。”
張軒心中又驚又喜,他是第一次在宣撫使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安排,是外放做知州,不是去署司,簡直讓他大喜過望。
晁清躬身表態道:“卑職一定努力做事,不讓宣撫使失望!”
“去吧!張軒會給伱安排好。”
晁清行一禮,跟隨張軒退下了,陳慶滿意地點點頭,不卑不亢,目光清正,是一個可塑之才。
.........
張軒作爲記室參軍有一間單獨的官房,他帶着晁清來到自己官房,請晁清坐下,又讓茶童倒一杯茶,笑道:“怎麼樣,在宣撫使面前感覺壓力大嗎?”
晁清微微點頭,“有一點點。”
“有一點是正常的,畢竟他是主公,是獨立於朝廷的川陝之王,宣撫使只是咱們對外的稱呼,這一點很重要,你心裡一定要明白。”
“卑職明白的!”
“然後我給你簡單介紹一下,咱們部門叫做秘書署,也是今年才正式改的名字,但我們沒有署令,只有兩個署丞,我是秘書處署丞,同時兼任軍方的記室參軍,另外一個署丞叫做楊奇,負責文書處,我們秘書處有十二人,我們職責是整理文書,傳達命令,你的職務是評事,具體做什麼呢?我給你看一份牒文,你就知道了。”
張軒取出一份牒文給他,“這是去年關於河湟屯田的一份牒文報告,你自己看看!”
晁清接過牒文,只有厚厚的牒文足有五六千字,但上面貼了一張寫滿字的素箋,字跡很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字跡,上面草擬了十幾個要點註釋,最多兩百字。
“我告訴你,每天有幾十本這樣的牒文,宣撫使不會看牒文中的內容,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細看,他就看前面寫的要點,然後根據要點內容做批示,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晁清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這就是評事的事情,把每一份牒文的內容精煉出來,抓住要點,草擬一份綱要,然後貼在牒文上交給宣撫使,當然評事不止你一人,加入你一共有五人,我和另一個老評事做甲類牒文,這裡有標註!”
張軒指着牒文右下角,只見右下角上寫着‘甲類’二字,他繼續道:“你和另外兩人做乙類牒文,就是重要性低一點。”
“卑職明白了!”
張軒笑道:“這份牒文就給你做參照,最後再提醒你兩件事,第一,多做事,少說話;第二,同僚間的私下邀請,能不去儘量不去,好了,今晚大家聚一聚,給你們三個新人接風洗塵。”
晁清這才知道,原來這次秘書署來了三個新人。
........
晁清得到了自己的坐位,就在張軒的官房外面,旁邊坐着一個資歷稍深一點評事,叫做楊奇,三十歲出頭,他也是負責乙類牒文。
而前面坐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評事,長得又矮又瘦,一雙三角眼,目光甚是凌厲,剛纔張軒介紹,他叫白子凌,京兆人,東京太學出身,做了二十多年的縣吏,負責甲類牒文。
楊奇把一份牒文遞給他,笑道:“你先做這本!”
晁清看了看,表皮上寫着《德順州紹興五年年度報告》,右下角寫着‘乙類’二字,很厚的一本牒文,至少有七八千字。
楊奇用筆指了指他的參考牒文上的註釋,小聲道:“記住了,要橫寫,這是宣撫使的習慣!”
“楊大哥,這是誰寫的,怎麼是女人的字跡?”晁清終於忍不住問道。
楊奇嘿嘿一笑,“現在不能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晁清忽然想起一事,剛纔張軒說他們乙類有三名評事,怎麼只有自己和楊奇兩人,還有一人呢?
他回頭看了看,他身後的桌椅空着,楊奇笑道:“還有一名新評事也是和你一樣,今年的新科進士,喏,他來了!”
晁清扭頭望去,只見張軒帶着一名進士快步走進大堂,晁清愣住了,這名新人居然是科舉第一名韋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