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名宋軍騎兵打馬疾奔,在官道上激起滾滾黃塵,四更時分,隴西縣城已經在望,戰馬終於堅持不住,一頭栽倒,將騎兵摔出去一丈遠,宋軍騎兵半晌才爬起身,來到戰馬面前,只見戰馬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已經不行了。
騎兵嘆息一聲,取下馬袋,一羣一拐向隴西縣城跑去。
不多時,騎兵跑到了東城門下,對城頭上高聲,“請開門!請開城門!”
片刻,城頭上有人探頭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是都統親兵周進,從通西縣過來,有十萬火急情況要向都統彙報!”
城頭上人回去了,片刻,一名將領問道:“既是都統親兵,你的戰馬呢?”
“我的戰馬已經累死了,侯凱指揮使,我認識你。”
片刻,上面放下一個籃子,城頭將領道:“把軍牌放在籃子裡,我看一看,你知道夜裡擅開城門是什麼罪。”
親兵將軍牌放在籃子裡,籃子收了回去,片刻,城門緩緩開啓,吊橋放下,親兵周進跑進城內,指揮使侯凱牽了一匹戰馬過來,“上馬吧!我帶你去見都統。”
周進翻身上馬,跟隨侯凱向大營方向奔去。
.........
陳慶在睡夢中被親兵叫醒,他翻身坐起,沉聲問道:“什麼事?”
“周進回來了,他說十萬火急的情況要稟報!”
周進是陳慶留在通西縣幫兩個孩子葬父的親兵都頭,陳慶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周進走進大帳,單膝跪下行禮,“參見都統!”
“都統,一支西夏軍隊正向隴西縣快速殺來,可能天亮就到了。”
這倒有點出乎陳慶的意料,他連忙問道:“有多少人?”
“七八千人的樣子,有步兵也有騎兵,步兵一路奔跑,行軍速度很快。”
陳慶沉思片刻,這應該是定西縣的西夏軍南下了,他們並不知道夏白虎軍隊被全殲,特地趕來佔領隴西縣。
“那兩個少年的情況如何?李鬆年和李松石。”
“他們父親已經安葬了,小五和張順送他們去成紀縣,兩人都讀了很多書,感覺能參加科舉了。”
陳慶點點頭,“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卑職.....卑職一路打馬狂奔,戰馬不幸累死。”
“這是特殊情況,你去告訴顏駿,他會替你安排新馬。”
周進行一禮退下去。
陳慶沉思片刻令道:“速去通知楊再興、高定、劉璀和牛皋來見我!”
不多時,四人匆匆趕到,陳慶緩緩道:“剛剛得到消息,約有七八千左右的西夏軍正殺向隴西縣,估計天亮時會殺到,我考慮伏擊敵軍。”
“都統,設伏距離縣城太近,恐怕容易被敵軍探子發現吧!”
陳慶搖搖頭笑道:“就是因爲距離縣城太近,敵軍探子反而會想不到,他們會更關注縣城的情況。”
見衆人不理解,陳慶便指着桌上油燈笑道:“這盞油燈就是縣城,你們會有注意到油燈下面的情況嗎?”
“都統是說燈下黑!”衆人同時反應過來。
陳慶點點頭,“馬上到縣城了,敵軍主將派出探子當然是去查看縣城的情況,誰會關心縣城周圍的村子?”
衆人振奮起來,“都統,現在就得出發了!”
陳慶點點頭,“你們立刻通知軍隊起牀。”
“遵令!”
四人轉身要走,陳慶喊道:“牛皋將軍留一步!”
牛皋停下了腳步,陳慶笑問:“募兵情況如何了?”
陳慶決定在隴西下招募兩千子弟兵守隴西縣,這件事由牛皋負責。
牛皋躬身道:“昨天下午已經開始了,一個下午就招募到一千兩百人,到今天估計就能全部招募完成。”
“那你今天繼續招募,我留一千士兵給你,你負責守城。”
“卑職遵令!”
..........
天漸漸亮了,六千騎兵已經等待多時,他們隱藏在縣城二十里外的一片樹林內,士兵們精神抖擻,戰馬養精蓄銳,長矛如林,盔甲閃亮,士氣高昂地等待着一戰。
陳慶搭手簾向遠處眺望,只見遠處七八里塵土飛揚,遮天蔽日,一支大軍正浩浩蕩蕩殺來。
敵軍的斥候探子已經向縣城奔去,打探縣城的情況,後面的主力大軍壓根沒有想到縣城附近會有埋伏。
陳慶目光冷厲,注視着出現三裡外的敵軍,六千騎兵在他身後摩拳擦掌,等待着最後出擊的命令。
西夏大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宋軍已經看見塵土飛揚中敵軍相貌,距離他們已不到三百步,陳慶看出了對方士兵的精疲力盡,他瞬間做出了決定,這一次不要攔腰截擊,他要迎頭痛擊。
陳慶舉起方天畫戟,對六千士兵大喊道:“我們曾經擊敗過十萬西夏大軍,但那是守城戰,今天我們要用騎兵給他們迎頭痛擊,弟兄們,讓西夏韃子嘗一嘗大宋騎兵的厲害吧!”
六千騎兵舉矛大喊。
“殺啊——”陳慶大吼一聲。
“殺啊——”六千騎兵一起大吼,儼如萬馬奔騰,向兩百步外的西夏軍迎頭殺去。
西夏軍做夢也想不到宋軍竟然埋伏在這裡等待他們,西夏軍隊頓時驚慌失措,號角聲不斷,提醒着軍隊中士兵。
這支西夏軍由八千人組成,其中有五千步兵和三千騎兵,他們確實是從定西縣南下接收隴西縣,軍隊主將叫做李啓夏,他並不知道宋軍已提前奪取了隴西縣,更不知道夏虎軍隊已被全殲。
他直到此時才猛然醒悟,隴西縣已被宋軍佔領,那夏虎的軍隊呢?
他們強行軍兩百里,幾乎一天一夜都沒有睡覺,對方卻以逸待勞,他們能戰勝敵軍嗎?
他一肚子的問題都不會有答案,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沒有選擇了。
宋軍騎兵轟然和西夏士兵相撞,殺了西夏軍隊一個措手不及,很多西夏士兵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宋軍的長矛便已奪取了他們的性命。
陳慶親自率領一支軍隊殺進了西夏軍腹地,殺得西夏軍士兵血肉橫飛,屍橫遍地,數千西夏士兵鬼哭狼嚎,毫無鬥志,跌跌撞撞逃命。
事實上,行軍一天一夜的西夏士兵已經沒有體力和宋軍決戰,訓練有素的宋軍騎兵化成六支千人隊,六支千人隊又分裂成六十支百人隊,將八千西夏軍撕扯得七零八落,根本就談不上決戰,稍作抵抗就潰敗了。
李啓夏遭遇到宋軍大將高定,兩人激戰不到三個回合,李啓夏便連中三槍,險些當場被刺穿咽喉,若不是親兵拼死救援,李啓夏便已被高定取了人頭。
李啓夏嚇得魂飛魄散,連傷口也顧不上包紮,調轉馬頭便向北逃跑。
西夏士兵雖然以堅韌出名,也擋不住自己軍隊的兵敗,十幾名原本想抵抗的西夏後軍將領見主將逃跑,也跟着不再有鬥志,紛紛帶着本部士兵向北逃竄,一時間西夏軍兵敗如山倒。
宋軍騎兵一路追殺三十餘里,他們逢人便殺,不留戰俘,前後殺死了六千餘名西夏士兵,只有一千六百多名騎兵逃脫宋軍追擊,倉惶向北逃命。
這一戰便是後來西北軍演武堂寫進了教材的‘隴西伏擊戰’,它描述了早期情報的重要性,但因爲早期情報做得不到位,不知道宋軍已經佔領了隴西縣,西夏軍不顧一切強行軍,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導致被宋軍以逸待勞,迎頭痛擊而崩潰。
但早期情報不足也不完全是西夏軍兵敗的主因,西夏軍被伏擊的主要原因還是戰術上的問題。
關鍵便是宋軍伏擊地點的選擇,西夏軍雖然也派出探子,但因爲距離縣城太近,西夏探子便習慣性地前去探查縣城情況,反而忽略縣城周邊的危險,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燈下黑戰例,縣城太過於醒目,它的周邊便成爲了盲區。
這一戰也使西夏軍不得不放棄了奪取鞏州的計劃,開始由攻轉守,開始鞏固他們對熙河路已有的佔領區。
熙河路各州府中,蘭州、會州、湟州、廓州、西寧州、河州、臨洮府,這六州一府目前在西夏人手中,而洮州、岷州和積石軍則在吐蕃人手中。
陳慶目前控制的鞏州和秦州嚴格意義上說起來,並不屬於熙河路,他這個熙河路節度使還是一種有名無實的封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