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着實憋屈得慌,不得不低聲下氣又把陳慶請回來,又讓使女重新上茶。
沈良嘆口氣道:“陳將軍請直說吧!你要多少錢?”
陳慶笑了起來,“官家剛剛賞給我五千兩銀子,兩萬匹絹,你覺得我缺錢嗎?”
原來不是爲了錢,沈良更加摸不着頭腦了,“那陳將軍要談什麼交易?”
“很簡單,我要你寫一封信給呂頤浩,拒絕呂家的聯姻提議。”
沈良張大嘴,原來....是爲這件事。
他忽然反應過來,“莫非陳將軍也在向呂家提親?”
“不是我也向呂家提親,呂姑娘本來就是我的未婚妻,她和我情投意合,不料令郎卻垂涎呂姑娘的美貌,想橫刀奪愛,便搬出整個沈氏家族來和呂頤浩談判,結果呂頤浩居然悔婚了,他想和江南世家聯姻,便要把呂姑娘嫁給令郎,所以我才考慮上門來做這個交易。”
沈良終於明白了,原來這麼婚事裡面還這麼多事情,他連忙搖頭,“陳將軍,我確實不知情!”
陳慶淡淡道:“正是因爲沈員外不知情,我纔給你一個機會,和你談這個交易,否則,依我的性子,令郎幾天前就應該埋入深山了。”
沈良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陳將軍,這話過份了吧!”
“過份?”
陳慶搖了搖頭,“那是你不瞭解我,僞齊國稱呼我爲人魔,爲什麼?和僞齊大小十幾戰,每戰我必把僞齊軍斬盡殺絕,不留一個戰俘,已經有十幾萬僞齊軍士兵死在我手上了,不在乎多令郎一人。”
沈良聽得一陣陣毛骨悚然,雙腿戰慄,他半晌鼓足勇氣道:“這裡是臨安,不是西北!”
陳慶呵呵大笑,他臉色一收,嘆息一聲道:“既然沈員外想試一試,也無妨,今天晚上,一夥來歷不明的盜賊將血洗吳興沈氏,滿門上下,雞犬不留,沈員外,請節哀吧!”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沈良嚇得魂不附體,連追幾步大喊道:“陳將軍,這個交易我答應了!”
陳慶在臺階下緩緩道:“今晚之前,你寫一封信給呂頤浩,明確拒絕這門婚事,這是你們沈家的最後一次機會,想搶我的女人,我陳慶必滅他九族!”
走到大堂外,陳慶又道:“我不妨再送你一個消息,呂頤浩明天將被罷相!”
說完,陳慶揚長而去。
這時,沈良妻子陸氏快步走出來,低聲問:“老爺,他是誰?”
沈良嚇飛的魂還沒有收回來,他牙關打着戰慄道:“此人是惡魔,不!是人魔,殺人如麻的人魔!”
.........
當天上午,沈良就給呂頤浩寫了一封信,信中很客氣,感謝相公垂青犬子,怎奈犬子自小就已訂下婚約,聘禮已收,年底就將過門,只能感謝呂相公美意,若犬子所有隱瞞,改日定當上門賠罪云云。
沈良隨即派管家把信送去呂府,他和妻子當即啓程返回吳興,回去給兒子操辦另一樁婚事。
下午,大理寺做出判決,振威武館東主王薄不知情,可免於處罰,主犯柳環因陳慶求情,免於一死,處流刑,發配三千里充軍。
至於沈該,他當天傍晚接到吏部通知,朝廷已決定任命他爲泉州永春縣主簿,他白天辦的入職手續作廢,令他重辦手續,三天後離京去永春縣報到。
.........
呂繡正在房內收拾東西,她已經得到兄長的消息,她有可能會去巴蜀遊玩,這讓呂繡十分興奮,開始打開箱子收拾衣裙了。
這時,使女春桃在外面喊道:“姑娘,老爺來了!”
呂繡快步走了出來,只見父親正在樓梯對下面之人吩咐着什麼,呂晉笑道:“我是來通知她們的,她們可以回去了,這裡不再需要她們。”
呂繡一怔,“爲什麼?”
呂晉微微一笑,“她們不在不好嗎?這樣你就可以下樓出去走走,不用一直呆在樓上了。”
呂繡忽然有種預感,她連忙問道;“父親,出了什麼事?”
“沈家撤銷求婚了,沈父寫來一封信,你祖父才知道,原來沈該早就訂親了,是會稽虞家,而且女方的聘禮都收了,年底將成親,他卻不說實話,隱瞞了你祖父,你祖父現在惱火萬分!”
呂繡雙手捂着嘴,簡直不敢相信,一時間她喜極而泣,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呂晉卻心知肚明,兒子給他說過了,陳慶會去拜訪沈家,這應該就是陳慶拜訪的結果,沈家放棄了。
這件事他當然不會告訴女兒,也不會告訴父親。
“那祖父在哪裡?我想見見他。”
“他剛進宮了,官家派人來召他進宮。”
“父親,那你說我去巴蜀旅行的事情,祖父會同意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陳將軍的意思是說,讓你和兄長以及阿梅一起去巴蜀遊玩,這個建議我倒覺得不錯。”
呂繡大喜,“那爹爹同意了?”
“我只是不反對,但你也知道,關鍵還是你祖父的意見,晚上和他談談吧!或許沈家的態度會讓他清醒清醒。”
這時,呂緯飛奔而來,在樓下喊道:“父親,二祖父和三祖父來了,好像發生了什麼大事,父親趕緊過去吧!”
“我這就去!”
呂晉又囑咐女兒幾句,這才匆匆走了。
“春桃,我們去後花園走走,幾天沒有下樓了。”
呂繡也帶着使女下了樓,沿着小河向後花園緩緩走去。
.........
呂大同和呂青山帶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呂家家主呂頤浩被罷相了,這個消息讓呂府上上下下都驚呆了,愁雲開始籠罩在呂府的上空。
呂頤浩是被家丁擡回府中,他在馬車裡暈倒了,他承受不住罷相詔書中對他的指責,不恤民情,累加稅賦,令民不聊生,民怨沸騰。
這是呂頤浩最擔心的事情,官家把加稅的惡名推在他頭上了,讓他承擔不恤民情,民不聊生,民怨沸騰的責任,呂頤浩氣急攻心,在回來的路上暈倒了。
儘管官家還是沒有完全貶黜他,任命他遙領鎮南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提舉洞霄宮,改特進、觀文殿大學士,但這些絢麗的頭銜都是虛職,沒有一項實職,實際上就完全把他架空了。
當天晚上,呂頤浩病倒了,太醫診斷,是宿疾發作,並無大礙,但需要靜心休養幾個月,把身體慢慢調養回來。
呂頤浩的一羣孫子孫女站在病房門前,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憂色,呂頤浩有五子三女,最小的兒子才十歲,是他小妾所生,另外,他的孫子有七人,孫女也有四人,如果算上兩個兄弟的子孫,他的後代就更多了。
房間裡,呂頤浩怔怔地望着屋頂,兄弟呂大同勸道:“兄長不可能一直當宰相,總有去相的那一天,想開了也就那麼回事,何必自傷身體。”
呂青山也勸道:“當宰相太累,大哥年事已高,哪裡承受得起,趁這個機會,退下來好好調養身體。”
呂頤浩低聲嘆口氣,“我並非爲去相耿耿於懷,實在是官家卸磨殺驢,竟然把加稅的責任推到我頭上,民怨沸騰都是我呂頤浩的責任,我不能接受的是這個。”
“大哥,其實大家都知道,不加稅,幾十萬軍隊哪來的錢糧,沒有軍隊,大宋社稷早就滅了,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怎麼能怪到大哥頭上。”
“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但百年後呢?千年後呢?所有人都只看到民困國乏,又有幾人會想到不加稅大宋就要滅國,我不是擔心眼下,我是害怕後世的評價啊!”
房間裡一時沉默了,這時門口傳來一個清朗的女子聲音,“祖父,濁者自濁,清者自清,但求自己問心無愧,不管史官的筆怎麼寫,他掩蓋不了真相!”
這句話說得太好了,讓呂頤浩精神一振,“是繡娘嗎?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