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下了一道土坡,轉到另一條小道上,忽然聽見後面有急促的腳步,緊接着有女子低聲問道:“陳將軍,是你嗎?”
陳慶停住腳步,慢慢回頭,只見呂繡就站在上面小坡上,美眸中透出難以掩飾的驚喜。
陳慶笑了笑,“呂姑娘,好久不見了!”
“啊!真是你。”
呂繡連忙跑下來,陳慶嚇了一跳,急聲喊道:“當心!”
他迅速上前兩步,伸出胳膊給她,呂繡奔下土坡停不住,一把抓了陳慶的胳膊,她拍拍胸脯笑道:“好險,差點摔着了。”
陳慶心中忽然釋然,從呂繡喜悅奔跑,毫不忸怩地抓住自己胳膊,陳慶這才意識到呂繡其實是一個性格很開朗率真的女子,她和其他優秀的男子聊天也很正常啊!這是她的性格,並非她移情別戀。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呂繡笑吟吟望着陳慶問道。
陳慶微微一怔,她居然不知道。
“我前天下午回來的,樞密院通知我回來述職,我前天晚上去拜訪了令祖。”
“啊!祖父怎麼沒告訴我?”
“可能他在生我的氣。”
“你怎麼得罪祖父了。”
“一言難盡,我可以慢慢告訴你,不耽誤你吧!”陳慶向山上看一眼,他依稀看見一個男子的身影。
“不耽誤,我們十幾個都是志同道合的抗金派,正在商議組建抗金詩社呢!我不在沒有關係。”
陳慶笑着指指前面林蔭道,“我們去那邊走走!”
兩人慢慢向小丘下走去,陳慶便把自己送禮之事說了一遍,苦笑道:“我知道那些物品都來自皇宮,只是我從未想過僭越之事。”
呂繡若有所思道:“其實我覺得也沒有關係啊!皇室也很親民,有時也會把一些多餘的物品拍賣,誰都可以買,也沒聽過有什麼不妥。”
陳慶嘆口氣道:“這種事情是民不報,官不究,如果沒有人提及,當然也沒有關係,就怕有心人拿它做文章,你祖父怕的也是這一點。”
“這倒也是!”
呂繡忽然俏臉一紅,小聲問道:“我一直沒問你,你父母住在哪裡?”
陳慶搖了搖頭,呂繡一怔,心中有些失望。
“不方便告訴我嗎?”
“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連親戚都沒有,孤身一人。”
“啊!爲什麼會這樣?”
“戰爭吧!”
呂繡望着這個堅強剛毅的男子,她心中涌起一種強烈的同情,在世間子然一身,那該是怎樣的獨孤?
“我總算明白了,你爲什麼要用自己的錢給陣亡士兵撫卹,你把他們視作了自己的親人,對吧?”
“對!就是這種感情。”
“繡妹!”後面忽然有人喊道。
兩人回頭,只見剛纔的年輕人笑着走了過來。
呂繡眉頭一皺,“你剛纔叫我什麼?”
“我....我失言了,呂姑娘,大家都等你呢!”
“麻煩沈公子告訴他們,我今天不參加了,下次再說吧!”
年輕男子沒有走,他望着陳慶道:“這位是......”
“這是西軍的陳將軍,也是我未來的夫婿!”呂繡平靜回答道。
年輕男子霎時間臉色蒼白,身體搖搖不穩,就彷彿一腳踩空,他極爲勉強地笑了笑,“原來如此,那就不打擾了。”
他又深深看了一眼陳慶,轉身快步走了。
陳慶心中也彷彿掀起了驚濤狂瀾,他萬萬沒想到呂繡會這麼勇敢地承認,這讓陳慶心中異常感動,眼睛一酸,有些溼潤了。
呂繡羞澀地低下頭,小聲道:“他人倒不討厭,但我不想耽誤他。”
陳慶笑道:“他叫沈該,對吧!”
“你怎麼知道?”呂繡一怔。
“我昨天遇到一個好友呼延通,是他告訴我的。”
呂繡心中忽然有點緊張,連忙解釋道:“你聽我說,我認識此人,只是因爲大家都想組建詩社,不過我也感覺到這位沈公子熱情過頭,但我還是想給他留點面子,讓他自己知難而退。”
“可是剛纔你確實給了他一記耳光啊!”
“那是他自找的,我若不挑明,他肯定會羞辱你。”
“羞辱我?”
陳慶哈哈一笑,“沒有人敢羞辱我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陳慶也覺得不妥,歉然道:“打打殺殺習慣了,忘記這裡是臨安。”
呂繡卻毫不在意,只要陳慶千萬不要誤會就好。
這一刻,她心中充滿重逢的喜悅,一年多的相思,這一刻都彌補了。
呂繡美眸一轉,忽然發現陳慶脖子有根細繩,她立刻猜到那是什麼,心中頓時一甜,原來他一直貼身戴着。
“這是什麼?”
陳慶見路邊有座農舍,屋檐下掛着麥穗、葫蘆,門上貼着一張白紙,旁邊窗臺上有筆墨。
呂繡抿嘴笑道:“這是農家,很多高官府上都有這種仿造的農舍,有時候自己在這裡住一晚,以忘掉官場的煩惱,我祖父也有一間農舍。”
“門上怎麼還貼着一張白紙?”
“這是今天的詩詞比賽呢!有靈感就把詩寫下來,到處都貼有白紙,咦!”
呂繡忽然發現上面是空的,一首詩都沒有,“別的地方都寫滿了,這邊怎麼沒寫?”
“可能這裡比較偏僻吧!大家沒有發現。”
陳慶指指筆墨笑道:“繡娘,你也寫一首。”
呂繡有點爲難,“我對農家不熟,寫出來會讓人笑話,陳將軍......”
“你可以叫陳三郎!”陳慶打斷她的話笑道。
陳慶上輩子是個拼命三郎,大家都戲稱他陳三郎,這輩子還沒有人叫他三郎。
“好的,三郎,我們去別處吧!”
陳慶回頭看了一眼山崗,笑道:“有人恐怕在想怎麼打我的臉,可惜我臉皮太厚,不妨把臉皮放在這裡!”
呂繡不解地望着陳慶,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慶提筆在白紙上寫了一首詩: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寫完,他放下筆,暗暗道:“我老陳要獲美人芳心,老陸,得罪了!”
呂繡驚訝得捂住檀口,美眸閃光,“三郎,這詩是你寫的?”
陳慶呵呵一笑,大言不慚道:“年初在秦州寫的,現在正好用上了。”
呂繡越讀越喜歡,拉着陳慶的胳膊撒嬌晃道:“還有呢?再給我說說!”
還有啥?明月幾時有,不對!老蘇已經寫過了,自己更適合寫邊塞詩,但使龍城飛將在,更不對!
陳慶忽然眼珠一轉,他想到一首絕妙之詞,不過要留一留,不能一下子寫出來。
“我水平有限,寫得很少,還有幾首我以後慢慢告訴你,反正日子長着呢!”
聽到‘反正日子長着呢’這句話,呂繡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卻如蜜一般甜到心窩,她嬌羞看了一眼陳慶,噘嘴撒嬌道:“我要你陪我去玩壺箭,有人誇你很厲害,可我沒見過!”
“走!咱們把壺箭的賞錢全部贏光!”
“嘻嘻!賞錢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