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內衛後堂,種桓召集幾路人馬碰頭,種桓尤其關心追查商人劉鈞的一路,此人幾個月前先是把櫃票拿出去作假,後來又做了錢票案,這就不是被脅迫能解釋了,只能說明他是同夥之一。
指揮使張洪文負責調查劉鈞,他躬身道:“啓稟將軍,劉鈞已經失蹤半個月了,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卑職問了他的妻兒,他們也不知道劉鈞去了哪裡?他們也表示非常擔心,卑職又派人搜了他的書房,沒有發現可疑之物。”
“他們原話怎麼說的?”
“他妻子說,她已經好幾天睡不好覺,他兒子說這兩天提心吊膽,就怕父親出事!”
種桓點點頭,又回頭問另一名指揮使,“紙張那邊有消息嗎?
指揮使躬身道:“我們去咸陽查了造紙工坊,那是官辦造紙工坊,管事說,這種特殊用紙產量很少,只提供給朝廷和雍京櫃坊,他們不對外供紙,但這種品質的紙除了京兆外,江南那邊至少還有七家能造出來,還有蘇州的一些小工坊也能造,所以在紙方面,恐怕很難找到線索。”
“既然如此,紙方面的調查就停止吧!”
種桓又回過頭,對張洪文道:“劉鈞妻兒的話中有漏洞,指揮使沒有聽出來嗎?”
張洪文連忙躬身道:“卑職愚鈍!”
種桓淡淡道:“劉鈞這種商人外出買貨賣貨是常事,一去就要兩三個月,不可能時時刻刻給家裡報平安,他這趟出去才半個月,你覺得他妻子會擔心得睡不着覺?他兒子會擔心父親出事嗎?”
張洪文一拍腦門,“對啊!他們母子說謊了。”
種桓冷笑一聲道:“我懷疑劉鈞就躲在家裡,半夜去他家潛伏,或許就會有收穫。”
........
入夜,數十名內衛悄悄部署在劉鈞家四周,三名內衛高手甚至匍匐在主堂的屋頂上。
劉鈞是一名富商,他家的房子位於京兆南部新城,房子是新蓋的,佔地約一畝,只有前後兩進,由於劉鈞還沒有得到勳官,他家只能請兩名住家下人,一個小使女,一個老家僕。
雍朝的勳官制度越來越完善,爲了鼓勵納稅、鼓勵富人做善事、鼓勵教育、鼓勵士兵從軍立功,雍國設立了十二級的勳官制度。
勳官不光關係到社會地位、也關係到住宅大小、能否納妾以及家中僕婦人數等等。
劉鈞就是一個典型,他雖然是一個大富商,既捨不得捐錢做慈善,又因爲種種稅賦減免,他交的稅也不多,以至於到現在還是白身,沒有獲得勳官。
以至於他雖然買了三畝土地,但只能建造一畝地的房屋,另外兩畝地空着,他也不能娶妾,或許有人會說,想要女人去逛妓院青樓就是了,沒必要娶妾。
說這話的人就不懂了,古人娶妾可不是爲了下半身,而是爲了傳宗接代、子孫昌盛,古人沒有剖腹產,生孩子就是鬼門關,正房是門當戶對娶來的,涉及到財產和各種門第關係,正房妻子如果難產死了,損失將十分慘重,一般正房都不會多生,最多一個兩個,想多養兒子怎麼辦?那只有娶妾這個辦法。
所以用勳官來限制納妾,這一招打中了很多大戶人家和富商的要害,所以勳官制度也能順利推行開來。
但這個劉鈞是特例,吝嗇不說,還想方設法鑽空子,比如他家還有上門廚娘,這就是一種變通的辦法,買上門做飯的服務。
時間漸漸到了三更時分,周圍一片寂靜,所有人家幾乎都睡了。
這時,院子裡左廂房的門吱嘎一聲開了,一箇中年女人從房間裡走出來,手中拿着一個小食盒,正是劉鈞的妻子。
伏在房頂上的內衛士兵精神一振,三雙眼睛盯住了這個女人。
女人來到井邊,把食盒放在吊桶裡,慢慢放了下去,片刻把吊桶拉起來,食盒居然不見了。
三名內衛士兵面面相覷,原來井裡另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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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內衛上門了,直接撞開了大門,劉鈞的妻子和兒子都跑出來,劉鈞的兒子怒道:“白天我們就說過了,不知道父親的下落,你們到底要怎麼樣?”
張洪文冷笑道:“我們的士兵口渴了,想問你們家借點井水喝!”
他手一指院子裡的水井,母子二人頓時臉色大變,劉鈞妻子撲通跪下,“求求你們放過我家官人吧!”
張洪文沒有理睬她,對劉鈞兒子道:“是我們放毒逼他上來,還是他自己上來!”
劉鈞兒子萬般無奈,只得去旁邊雜物倉庫取出一架長長的梯子,放進井裡,又找來銅鑼,在井中敲了三下。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蓬頭垢面的男子從井裡爬了出來,一邊爬,一邊埋怨道:“讓你鹽放少一點,就記不住......”
他一擡頭,看見了滿院子的內衛士兵,頓時嚇得他滿臉蒼白,一動不敢動,兩名內衛士兵直接把他從井提出來。
劉鈞趴在地上磕頭求饒,“我不是高麗人,我是被他們逼的,沒有辦法!”
劉鈞的話透露出了重大情報,張洪文當即立斷道:“把他們一家人都帶回內衛!”
劉鈞的兒子拼命掙扎,不想去,張洪文狠狠一瞪眼,“帶你們回內衛是爲了保護你們,留着這裡等着被人宰嗎?”
三人這才連忙出門了,上了一輛內衛馬車,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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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桓就睡在內衛,聽說抓到了劉鈞,他立刻起身親自審問。
劉鈞不敢有半點隱瞞,一五一十交代了事情經過。
事情發生在三個月前,他在幾年前曾經和一個高麗商人合夥做過生意,後來兩人分利有矛盾,便分道揚鑣了。
三個月前,這個高麗商人忽然找到他,願意以低於市場價的三成賣給他一批上好布匹,條件是要櫃票,劉鈞動心了,當時辦了三張櫃票,在臨潼縣提了貨,櫃票也給了對方。
雖然這麼近還使用櫃票讓人覺得奇怪,但看在貨物便宜的份上,劉鈞和對方成交。
但幾天後,對方又找到他,把櫃票還給他,要求用銅錢支付,劉鈞雖然嫌對方煩,但還是照辦了,他去把櫃票兌換,把八千貫錢用船裝滿給了對方。
又過了兩個月,對方又找他做生意,還是和上次一樣的條件,要他開錢票,因爲上次賺了兩千貫錢,劉鈞嚐到了甜頭,便一口答應。
不料對方提出了新的合作建議,讓他搞一批舊兵甲,去日本換白銀。
“等一等!”
種桓忽然聽出一點蹊蹺之處,追問他道:“對方爲什麼會讓你搞舊兵甲?你以前做過這種生意?”
劉鈞吞吞吐吐道:“我以前曾和淮西張俊做過一點生意。”
種桓冷冷道:“事關重大,我勸你老老實實說出來,不要讓我拿你兒子的一隻手一隻耳朵來威脅你。”
劉鈞臉色慘白,低下頭道:“我和張俊是同鄉,那個高麗商人找我,就是想從張俊手中高價買一批兵甲,張俊一口答應,通過我賣給了高麗商人十萬支長矛和三萬把戰刀,這筆生意我拿了兩萬貫錢,這就是我起家的本錢,我後來改做布匹生意了。”
種桓還感覺還是有問題,既然他已經不做兵甲生意了,高麗人找他還有什麼意義?這個劉鈞還是有隱瞞。”
“你若不老實交代,我們就抓不到高麗人,你還是會被他們幹掉,你繼續隱瞞是在害自己和家人,你自己要想清楚!”
種桓一針見血,一句話說到了關鍵。
劉鈞嘴脣劇烈哆嗦,他忽然跪下泣道:“我交代,我剛纔說的一切都是假的,我重新交代,我不敢再隱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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