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陳慶正準備出發去灞橋軍營視察,王浩和種桓便趕到了。
陳慶聽完種桓的彙報,微微笑道:“劉家人來得倒挺快!”
種桓躬身道:“回稟殿下,卑職感覺劉家似乎也有一種難言之苦,他們很急切見殿下,像是想證明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卑職不知道,他們只肯對殿下說。”
陳慶點點頭,又問王浩,“王統制覺得呢?”
王浩沉吟一下道:“卑職直覺,這裡面似乎牽扯到很多家族,他們原本是一個整體,但現在內部發生了分歧,劉家不願做一些事,但又身不由己,所以他們纔想找殿下澄清,降低自身家族的風險。”
王浩不愧是首領,看得更深一層,陳慶笑着點點頭,“我們這樣猜測也沒有意義,你們把劉渭請去內衛官署,等會兒我去官署和他談一談,對他客氣一點,畢竟他是主動過來。”
“遵令!”
王浩和種桓行一禮,匆匆走了。
陳慶又對晁清道:“派人去通知灞橋軍營,就說我今天不去了,改爲明天再去。”
“卑職這就派人去通知。”
陳慶坐下開始批閱文書,大半個時辰後,內衛傳來消息,客人已經請到,陳慶這才起身前往內衛。
“小民劉渭,參見雍王殿下!”劉渭上前深深行一禮。
陳慶笑着擺手道:“劉公子請坐!”
劉渭坐下,他不安地看了一眼旁邊的王浩和種桓。
陳慶明白他的心思,微微笑道:“他們是內衛首領,專門執行絕密任務,就算他們現在迴避,我還是會告訴他們,請劉公子不用擔心!”
劉渭也相通了,雍王只是決策,具體執行還是手下去完成,自己確實沒有必要隱瞞他們?
他點點頭,“我明白了,這次我奉家父之令來見殿下,其實就是想把一些情況說清楚,第一,是關於易安茶館收購,我們收購它並非因爲它是王妃的產業,只是巧合,就算是別人,我們也會用十二萬貫收購,這是在計劃之內,不在於錢多錢少,而是必須要拿下它。”
陳慶微微笑道:“昨天你告訴種將軍,太白酒樓也並非劉家獨有,是不是這纔是關鍵?”
劉渭暗暗苦笑,這纔是雍王,看問題一眼就盯住了關鍵要害。
“殿下說得沒錯,太白酒樓是由七家出資,劉家佔了五成,所以由劉家負責管理。”
陳慶淡淡道:“這七家是什麼關係,和寶記櫃坊是不是重複,劉公子,你很清楚我想知道什麼,希望你坦率直言,如果你們是一個集團,我也並不反感,但我需要知道真相,不想被矇蔽。”
整個談話都被陳慶掌控,劉渭完全被牽着鼻子走,這時,有侍衛進來上了茶,劉渭喝了口熱茶,穩定一下情緒才緩緩道:“殿下聽說過宋興會嗎?”
陳慶既不表示沒聽說,也沒有表示聽說過,只是笑了笑道:“劉公子請繼續!”…
劉渭摸不透陳慶的底細,只得繼續道:“宋興會是靖康二年成立,那時叫做宋遺會,一羣在江南的大宋外戚權貴聽說了朝廷覆滅,二帝被擄,張楚建立,爲了自保,大家便抱團取暖,成立了宋遺會,也就是大宋遺臣的意思。”
張楚就是張邦昌建立的楚國,金國立的第一個皇帝,時間很短,只有一個月,也是北宋剛剛滅亡,最混亂之時。
“然後呢?”
陳慶笑問道:“是不是聽說康王即位,感覺又有希望了,就改名爲宋興會。”
“暫時沒有,當時天子還在江北,朝不保夕,我們也不能確定大宋是否能存活下來,直到建炎三年,天子南下,我們才正式更名爲宋興會。”
“宋興會的首領是誰?”
“第一任會主是太尉高俅!”
陳慶一下子愣住了,“高俅,他不是很早就死了嗎?好像是靖康元年。”
陳慶回頭問王浩,“高俅是靖康元年病逝的,我記得沒錯吧?”
“沒錯,高俅是靖康元年在建康府病逝,朝廷還發了訃告。”
劉渭微微笑道:“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死?殿下不覺得這裡面蹊蹺嗎?”
陳慶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是用詐死的手段,以此擺脫朝廷的權力鬥爭。”
“殿下說得一點沒錯,靖康元年是新天子和太上皇鬥爭最激烈之時,高俅被童貫盯住了,欲殺之而後快,迫不得已,高俅只得詐死,然後藏身於江南小鎮,汴梁城破後,是他倡議成立了宋遺會,後來他又建議改名爲宋興會。”
陳慶心中很驚奇,他和朝廷打交道這麼久,竟從來沒有聽說過宋興會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組織存在,他此時對這個宋興會更加好奇了。
他沉吟一下問道:“這個宋興會好像很神秘,在朝廷中似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組織?”
“回稟殿下,宋興會其實是一個商會。”
“商會?”
陳慶笑道:“這麼多外戚權貴不在朝廷中建立自己的勢力,卻熱衷於經商,聽滑稽啊!”
劉渭嘆口氣道:“宋興會不是不想進入權力中樞,實在是沒有機會,天子對我們非常提防,甚至打壓,進宮當侍衛沒有機會,蔭官沒有名額,科舉也更沒有機會。
折騰了幾年,大家也看透了,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們這些過氣的舊臣外戚,已經不受天子見待了,所以大家都精力轉到商業上,投資寶記櫃坊,投資建立豐樂樓,各大城的主要酒樓也是宋興會投資,有的是家族單獨投資,有的是聯合投資。”
“宋興會聚會嗎?”陳慶又問道。
“剛開始聚得多,每個月都要聚會一次,主要是商討時局,後來改成每三個月聚一起,聚在一起也不談論時局了,而鬥茶、玩石、賞玉之類雅事,再後來就是一年一次,五年前高俅不再擔任會主,改由石廣平出任會主,聚會就更少了,他出任會主五年,只聚會了兩次。”
陳慶算是聽明白了,宋興會就是一幫宋朝的遺老遺少,在政治上沒有機會了,但仗着自身的底子雄厚,商業上卻做得不錯。
“說說太白酒樓和這次高價買下的茶館吧!我想劉公子應該就是爲此事而來。”
終於轉到正題了,饒是昨天劉渭想了很久,他現在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劉渭躊躇半晌道:“我昨天告訴種將軍,太白酒樓是幾家人合夥開辦,劉家佔了大頭,而這次購買茶館同樣是合夥開辦,但和前一次不一樣了。”
“這話什麼意思?”陳慶不解。
“這次購買茶館,雖然是劉家出面,但劉家出錢不佔大頭,整件事也不是劉家主導,劉家只是擔了這個名而已,殿下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慶淡淡道:“你的意思是說,將來這個項目出了什麼事,也和劉家無關,我沒理解錯吧!”
劉渭沉默了,他其實就是這個意思,他從平江府不遠千里跑來,也就是爲了說這句話。
陳慶看了他半晌道:“劉公子,我可以答應將來不追究劉家,但你必須把事情給我說清楚,既然劉家想獲得我的安全保證,那就必須拿出誠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