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正霖目光從下面的官員臉上一一掃過,隨後,停頓在樓月卿身上片刻,才淡淡開口:“朕今日召見爾等,並非爲了處置誰,而是爲了長樂公主的事,關於長樂公主真假的事情,這幾日宮裡宮外都議論紛紛,想必大家也都心存疑惑,等朕給出交代,今日,朕就給你們一個交代!”
此言一出,百官紛紛側目愕然,樓月卿也有些驚訝,他這是什麼意思……
淮陽侯溫廷序第一個出聲問:“陛下這是何意,莫非如今的那位長樂公主當真是冒充的?”
衆人紛紛側目,靜若無聲,等着蕭正霖給出答案。
蕭正霖沉吟片刻,微微頷首:“不錯!”
聞言,一衆大臣頓時炸開了鍋,面面相覷,議論紛紛,正在幾個大臣紛紛出列正要詢問的時候,蕭正霖繼續開口。
“衆所周知,十四年前,朕吩咐景陽王親送長樂公主前往蜀郡,途中遭遇刺殺生死不明,將近一年才找回了,但當時因爲長相無異,加之身上的胎記如出一轍,朕不曾質疑,然壽宴上發生之事大家也都在場目睹了,朕不得不重視此事,昨日便親自驗明瞭,當年確實是魚目混珠,真正的長樂公主實則下落不明!”
這件事情,在場之人誰人不知?當年因爲北地雪災,後引發疫情,一句讖語,幾乎把最受寵愛的公主逼上絕路,陛下無奈之下,只能把長樂公主送往其封地蜀郡,可是剛出酆都,就被截殺,生死不明,這件事情,弄的整個璃國幾乎烏煙瘴氣,陛下大開殺戒,派了數萬人馬大肆搜尋,太后因此病逝……
結合前後發生的事情,那句讖語的真假本就引人甚是,如今若是公主也是假的,還長得和真的公主一模一樣,而且身上記號痕跡如初一則,那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一樁陰謀了。
臺下百官紛紛面面相覷,竊竊私語,是不是看着站在中間的樓月卿,樓月卿也擡眸,擰眉看着蕭正霖,他今日想做什麼,她已經明白了。
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爲她驗明正身。
文官列中的御史鐘鳴立刻出列,握着笏板神色激憤語氣鏗鏘的道:“陛下,倘若如陛下所言,長樂公主若是冒名頂替,必是居心叵測,可當年此女尚不足七歲,由此可見定是受人指使,幕後之人輕則意圖混淆皇室血脈,重則怕是禍亂璃國江山,還請陛下下旨,處死此女,追查此事!”
又一個官員站出來:“臣附議,此事非同小可,還請陛下定要徹查此事!”
見好幾個官員陸續出來諫言徹查嚴懲,蕭正霖立刻擡手,制止了他們的聲音,那些人立刻噤聲不語。
蕭正霖這才淡淡的說:“怎麼處置,如何徹查,都延後再議,現在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候!”
說完,他目光停頓在樓月卿身上,眸色微深,靜默片刻,才繼續單聲道:“三日前朕的壽宴上,你自稱爲蕭璃玥,然口說無憑,當年正是朕未曾驗明正身輕信於人,才導致魚目混珠,吃一暫長一智,朕不能單憑你一人之言便輕信,所以,今日就當着諸位宗親大臣的面,辨別真假!”
樓月卿聞言,眸色微動,垂於身側的手微微一顫,擰成一團,垂眸,默不吭聲。
一個官員出列,疑惑的問:“敢問陛下,這……如何辨別?”
蕭正霖看着候在一旁的呂安,淡淡開口:“呂安!”
呂安聞聲,立刻揚聲道:“傳太醫院院首霍中齊!”
很快,太醫院院首霍中齊就從外面走了進來,想來也是早就候在外面。
霍老太醫已經年近花甲,是蕭正霖的專屬太醫,伺候了三代帝王,一進來,便朝蕭正霖叩首請安:“老臣霍中齊,參見陛下!”
“平身!”
“謝陛下!”
蕭正霖淡淡的道:“朕今日召你來此,用意想來你也已經知道了,你說,該如何驗明血脈?”
霍中齊沉吟片刻,道:“回稟陛下,所謂血脈相融,唯有滴血驗親,方能驗明正身!”
聞言,樓月卿猛然擡頭,怔怔的看着蕭正霖,滴血認親?
他要和她滴血驗親?
蕭正霖聞言,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淡淡的說:“那便你準備一下!”
“老臣遵旨!”
蕭正霖看向一旁的呂安,呂安了然,和霍老太醫一同下去準備了。
這時,樓月卿忽然看着蕭正霖,意味不明的問:“你要與我,滴血驗親?”
她方纔一直沉默,忽然出聲,蕭正霖愣了愣,隨即點了點頭,沉聲道:“唯有如此,才能證明你是真是假!”
她面色一怔,隨即眸色微動,隨即恍然一笑,臉上哀傷難掩,低聲呢喃道:“我明白了……”
她面上的哀傷和自嘲,刺痛的,不只是站在另一邊的蕭以恪等人的心,蕭正霖也甚爲心疼,可無可奈何,只有當着所有人的面滴血驗親,方能讓她名正言順的迴歸,不用遭受質疑。
儘管這樣的方式,令她難堪。
很快,呂安和霍中齊都回來了,太監們立刻搬來一個小桌子放在樓月卿面前,呂安端着裝着一碗水的托盤走上階梯,讓蕭正霖滴血。
蕭正霖不做猶豫,拿起托盤裡的長針紮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兩滴血在水裡,呂安這才端着托盤走了下來,方纔樓月卿面前的桌子上,然後拿起一根長針,躬身遞給樓月卿。
樓月卿垂眸看着那羊脂玉碗裡,那一團血,眸色微凝,片刻,她才緩緩擡起手,然而,並未接過呂安遞上來的長針,而是把手橫在玉碗上面,然後用力握緊拳頭,修長的指甲嵌入血肉中,她卻並未覺得痛。
拳頭中頓時涌出血滴,滴答幾聲,幾滴血滴入碗中,她才鬆開了拳頭,緩緩收回手,手掌卻已經一片鮮紅,滴滴血跡,染紅了她的裙襬一側,也讓腳下的紅色地毯愈發鮮紅。
蕭正霖見她這般,神色一動,似想要站起來,卻硬生生忍住了。
“無憂……”
蕭以恪卻忍不住,臉色一變,立刻想要過來,可是景陽王攔着他,他只好繼續站在一旁,可是,一臉心疼。
這時,玉碗中的一片血紅忽然開始凝結起來,片刻之後,凝成了一團……
呂安面色一喜,立刻捧起來走上階梯,給蕭正霖看,蕭正霖倒是沒什麼反應,畢竟一早就知道結果。
點了點頭,立刻讓呂安端下去給大家看,呂安立刻端着走下階梯,給那些大臣一個個的看了個遍,頓時,議政殿內一陣騷動,個個都驚訝不已,看着樓月卿的眼神,也都變了。
呂安轉了一圈,把碗重新放置在樓月卿面前,給她看。
蕭正霖站了起來,行至臺階上,俯視下面的衆人,難得臉上有些笑意,朗聲道:“結果大家都看到了,這纔是真正的長樂公主,其餘的,不必朕多言了!”
羣臣紛紛跪下,齊聲恭賀道:“恭喜陛下失而復得!”
之後,又朝着樓月卿跪拜高呼:“恭賀公主殿下明珠還巢,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樓月卿凝視着眼前桌上的玉碗,望着凝成一團的血塊,喂喂出神,聽到這響徹大殿的高呼聲,她恍然回神,微微轉身,看着周圍,除了幾個位高權重的王爺和皇子,其餘文武百官皆跪地俯首聲聲高呼。
她環視着周圍跪了一地的大臣,神色微動,然後,回頭,擡眸看着上面的蕭正霖,嘴角微扯,自嘲一笑,隨後,她眉頭一皺,臉色一抽,身形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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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擡手撐着桌角,“噗!”的一聲響起,一片鮮紅灑落在她面前的桌上,徹底染紅了那碗血水……
“無憂!”
“公主!”
樓月卿只覺得,她很冷,那是從心底油然升起的冰冷,渾身上下從內到外,頓時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她緩緩癱倒,然而還未着地,就已經被狂奔過來的蕭以恪接住……
她倒在蕭以恪的懷中,看着蕭以恪睚眥欲裂慌亂擔憂的叫着她的名字,她眼簾微顫,嘴角扯了扯,隨之兩眼一閉,徹底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