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英姑娘就獲得了自由,她又給包子鬆了綁。?包子有些被嚇着了,連忙從石坑邊上跳開幾步。
英姑娘朝公主一步步走過去,公主這時才覺得眼前這個太監實在是太詭異,便顫聲問:“你到底是誰?”
“原來你是南習容的妹妹,我這一看之下,倒覺得你和他真有兩分相似。”英姑娘揪了公主來到石坑邊緣,她不敢反抗,因爲她發現周邊的這些毒蛇都只聽英姑娘一個人的話,英姑娘迫使她看向下面的白色巨蟒,這是繼那條被葉宋殺死的巨蟒之後她再弄來的一條雪蟒,之前覺得它漂亮可愛,可如今看它張開的血盆大口,只覺得滲人。
英姑娘道:“你用活人餵養這些,不如把你自己拿去喂他們好了。”
公主強自鎮定,道:“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南瑱皇室……”
“知道,搞的就是你們南瑱皇室。”英姑娘作勢就要把南瑱公主給退下去,怎知還沒掉下去她便突然慘叫一聲,然後軟噠噠地給嚇暈了過去。
宴會廳上,幾支寡淡的曲子之後,場面便顯得有些乏味,吃罷玉盤珍饈,大家似乎都期待着接下來的好戲開場。
南習容坐在上方,手裡閒適地握着一隻玲瓏剔透的酒杯,看了一眼臺下的南樞和葉宋。葉宋突兀地站在邊上,顯得和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開口親暱地喚了南樞道:“樞樞,你先給大家跳一支舞,然後讓朕看看你這些天教的這個徒弟有沒有什麼長進。”
南樞應是,然後赤腳走上殿央的紅毯,她那雙腳不知讓多少人瞪直了眼睛,簡直比南習容手裡的夜光杯還要玲瓏剔透。隨着絲竹聲樂起,南樞在殿翩翩起舞宛若飛蝶,舞姿十分美麗,衣帶飄飄一曲驚鴻。在場的官員們,無不拍掌叫好。
等到一曲終了,所有人就都又看向葉宋,等着她上場。南習容看向葉宋,出言讓她跳一支哀舞,爲那些被她所殺死的南瑱將士做祭奠。但是葉宋站在原地,卻半晌沒動。
忽有一武將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不客氣道:“不過就是個醜女人,你以爲你還是北夏的將軍呢,你現在就是一低賤的俘虜,連做舞姬的姿色都沒有,皇上要你跳舞是給了你莫大的榮光,你他媽還不跳!”
說完以後他率先朝葉宋扔了一隻酒杯過去,囫圇砸在她身上。有了這一表率,見南習容並沒有阻止,別的官員紛紛效仿,在她身上有仇報仇有冤報冤,都是因爲這樣一個女人才害得南瑱有了如今的下場,怎能不恨。不光是武將,就連南瑱朝的臣也對她充滿了怨氣。
但臣都只是動動嘴皮子,用斯的方式斥責葉宋。而武將一邊掀桌砸葉宋,一邊嘴裡冒出難聽的髒話。
葉宋充耳未聞,也全將這一切當做若無其事,她擡起頭,望向上座的南習容,雙手握緊成了拳頭,氣勢渾然天成擲地有聲道:“若是想看跳舞,不妨找你的舞姬再多跳幾支愉悅大衆,哀舞我不會跳,樂舞我也不會跳,還有,那些被我殺死的南瑱將士,他們踐踏我北夏江山,該死!”
她話一說完,便有一將領拎起一罈子酒,往她頭上砸去。酒罈子破了,酒水溢得滿地都是,她的額角重新沁出了鮮紅的血。
將領破口大罵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跟着去死,跟我族將士陪葬!”
南習容一看見葉宋額頭上的鮮血,臉色頓時就有些變了,但仍不動聲色,問道:“既然你不會跳舞,爲何學舞,爲何又要站在這裡來,就是爲了跟朕說這樣一番話掃了大家的興致嗎,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朕的階下囚。”
葉宋高昂起下巴,勾起脣角笑了兩聲,嗤笑,自嘲,嘲笑這個世界,道:“我的一切都沒有了,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她轉身,看了看大殿兩邊滿座,上前兩步,腳踩在碎裂的瓷器上面也不覺痛,隨意走到一張矮桌前,矮桌邊坐的是一名臣,見狀往後仰了仰身體,葉宋低頭彎身,廣袖往矮桌上一拂,便掃落了上面放着的一罈酒。她又走到臨近的矮桌前,把上面的酒統統掀翻在地。
紅毯被打溼,滿殿都瀰漫着一股酒香。
“殺了這個瘋女人,爲南瑱將士報仇!”
葉宋站在紅毯盡頭,仰頭癲笑。那雙眼裡凝聚起來的赤紅恨意,不盡瘋狂。當有一名武將不顧一切地拔劍就朝她衝過來時,她廣袖揮舞間倒真有兩份舞姿的意味,那袖擺卻是決絕地掀翻旁邊的燭臺。
燭臺應聲而倒。
武將瞠大了眼,看見火苗噌地一下燃成了鋪天蓋地之勢,瞬間便蔓延到他腳下。滿地的狼藉頃刻之間就被一場大火給吞噬。裡面的人慌張逃竄,叫聲不止。
葉宋只是仰頭大笑。她不會走,她要和南習容同歸於盡!
整個這一場宴會就像一個笑話,最終以灰燼落幕。葉宋燒了南習容一座宮殿。宮殿裡陪葬了不少人。
她原本以爲她也會在那裡面化作一捧灰的。沒想到在最後一刻房樑倒塌下來的同時,南習容會突然把她拎起,一起逃了出去。
南習容把葉宋丟在了自己的寢殿內,外面救火的人跡一片嘈雜。唯有這寢殿裡是安靜冷清的。她身上的衣服被燒得焦黑,一張臉也看不出本來模樣。南習容的面具的帶子被火烤斷了,而今他醜陋着半張臉,坐在地面上。雙膝間橫着一把琴。
他低頭調絃,幾縷髮絲垂下,若是不看那張不堪的臉,這樣認真的風度大抵會迷倒很多女子。只是如今葉宋恨他恨極了。
南習容頭也不擡道:“不想跳舞給大家看,那好,朕親自爲你撫琴,你學了那麼久,就跳給朕看。”
葉宋笑了笑,道:“你說我跟你是同一種人,你面對失敗都不會低頭認輸,那你覺得我會低頭認輸嗎?現在對於我來說,什麼都無所謂了,北夏的江山,你有本事再去奪,我的命你想要就來拿。”
南習容抿脣,再也憋不住滿臉怒容,忽而奮起,一把琴擊在膝蓋上,被摔得粉碎。他狹長的雙眼眯成一條縫,言辭冷冽如冰鑿,道:“這麼多天,你願意學舞不是爲了跳舞,是爲了免受朕的折磨,你以爲朕不知道?最後你不還是退縮了妥協了?”他湊近葉宋,一字一句地告訴她,“可是你知不知道,像我們這種人是不允許退縮和妥協的,你要有種,就退縮妥協到底啊,讓朕看看你有多麼的懦弱!”
葉宋面色無畏無懼,噙着得意的笑,說出的話偏生刺激着南習容,道:“我就是不想受你的折磨又怎樣,現在不是向你證明了,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同一種人!我是雙手和你一樣沾滿了鮮血,那是因爲你殺我同胞越我疆土;我手段和你一樣毒辣那是因爲你先讓我朋友不得善終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和你一樣不怕死不怕痛不怕醜陋不怕謾罵是因爲我心存有比那些更重要的東西。而你,所有的所有,都是源於你的私慾。”她口齒清晰,句句誅心,“所以,我不跟你一樣。如果我跟你一樣,我早就一頭撞死了。”
南習容臉色鐵青,臉頰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輕輕抽動,彷彿已經處於理智崩潰的邊緣。他道:“你現在跟朕說這些,就不怕朕再折磨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她直視着南習容的眼睛,道:“事到如今,你覺得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南習容歪了歪脖子,凝視着她的表情,緩緩伸手去掐住了葉宋的脖子,脣邊亦是溢出一抹笑,道:“是不是因爲朕刺殺了蘇靜,摧毀了你心的信念,所以你就什麼都不怕了?難道你就不怕朕不讓你下去陪他?你也不怕朕讓你不乾不淨地下去陪他?”
話一說完,不等葉宋反應,南習容掐着葉宋的脖子瞬時將她撲倒在地面上,他沉重的身軀壓了上來,教葉宋不得動彈。他看着葉宋整張臉,笑容變得無比邪氣,道:“只有朕不會嫌棄你這張臉,要是讓蘇靜看見了,他鐵定得嚇壞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就伸手扯掉葉宋的衣服,“既然你那麼想下去陪他,朕怎麼可能會如你所願,朕就讓你沒臉下去陪他!”他掐着葉宋的手勁兒很大,幾乎掐斷了葉宋所有掙扎的力氣。
他只是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太令他失望了,先前還欣賞她佩服她,認爲她和自己是同一種人,是他太高估她了,沒想到她會如此的懦弱!只有摧毀一個人的一切,他還能堅強地活着的話,那這世上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礙他,他就是那樣的人,但他所設想的葉宋卻不是那樣的人!
摧毀她。南習容那一刻,腦海裡只有那一個念頭。這個世上本來就不可能有兩個自己,不然就亂套了。幸好她不是自己,或者說幸好自己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