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宸冷哼道:“不想幹嘛,我倒想看看你們想幹嘛。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想說什麼就當着大家說,想做什麼也當着大家做,幹嘛鬼鬼祟祟的。”
蘇靜笑意盎然,十足地挑釁,道:“我們也沒想幹什麼,就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說說話。這樣也礙着三哥了麼?”
蘇宸道:“我也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來聽你們說說話。”
蘇靜:“……”
蘇宸又道:“別以爲現在她對你有兩分好,你便可以得寸進尺。”
蘇靜懶得給他計較,拉起葉宋就開跑,然後蘇宸在後面堅持不懈地追。後蘇靜帶着葉宋一拐角就隱匿在兩堵牆的牆縫之中,牆縫比較窄,但恰好能夠容納蘇靜和葉宋兩個人。葉宋不得已貼着蘇靜的胸膛,胸口略微有些起伏,奈何背後抵着牆,容不得她有退路。蘇靜手指輕輕往葉宋的脣上撫過,示意她噤聲,然後葉宋一偏頭就看見蘇宸剛剛從牆縫旁邊跑過,似正四處尋找着他倆,結果找了一會兒之後沒有找到,就轉去別的地方尋找了。
良久,也沒聽到外面有動靜。葉宋和蘇靜靠得極近,似乎呼吸着彼此的呼吸。這讓她很不能適應,低聲道:“好了,別鬧了。”
蘇靜這纔回神,跟葉宋慢慢擠了出去。外面蘇宸果然不在了,葉宋還來不及說話,蘇靜忽然湊過來,不由分說摟了她的腰,縱身往上面一躍,就帶着她飛上了屋頂。
頭頂星子很稀疏,大抵是被月亮的光澤給掩蓋了。屋頂的風卻很大。
葉宋在屋脊上坐下,蘇靜將身上披的衣裳裹在葉宋的身上,跟着坐在她身邊,心情很好很好的樣子。
葉宋攏了攏衣角,指端的觸感很柔滑,衣服上有着蘇靜身上的氣息,她不經意間就能夠聞到。葉宋坐在高處,往下面望,時而望見下面的蘇宸在院子裡穿梭,似急得跳腳的樣子。不由好笑道:“好玩嗎?”
蘇靜身體一倒就躺了下去,一臉壞笑的樣子,偏生又笑得很好看,道:“捉迷藏嘛,好玩啊。”
葉宋嗤了一聲:“嘁,幼稚。”
他望着天邊圓月,道:“別的一切我都可以讓給他,唯有這一樣我好不容易快要抓到了,別想我輕易讓給任何人。”葉宋一愣,沒有說話,他便對葉宋招招手,“阿宋,快躺下來,這樣看月亮更好看。”
葉宋聞言沒有動。結果蘇靜又坐起來伸手就搭上她的肩膀,將她攬着又躺下去了。
葉宋身體有些僵硬,聽蘇靜在她耳邊問:“你這樣看,是不是覺得好看些?”薄薄的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耳朵邊,好似耳邊的髮絲也要跟着柔化了,叫她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躺着看好似看得更清楚一切,而月亮也更圓潤一些。她依稀還能看見,月亮上點點坑窪和凹凸不平。葉宋嘴上硬邦邦道:“也沒覺得多好看。”
但是她和蘇靜一起躺在屋頂上,後來一句話都沒說,一直欣賞着那月色,卻覺得沒有什麼不好。
大家吃完了月餅,叨嗑了一會兒就又各自回去睡覺了。葉宋一側頭,看見蘇靜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樣。
他的睫毛浸着淡淡的銀輝,整張臉的表情很安寧。葉宋頓了頓,“喂”了一聲,見蘇靜沒有回答,便以爲他是真的睡着了,遲疑了一下,還是擡起手指往他下眼瞼輕輕拂了一下,他的睫毛落在自己手指上的觸感,就似被羽毛拂過一樣,又輕又癢。
葉宋又飛快地收回了手,唯恐被抓個正着,坐起來低頭看時,見他還沒醒,心裡就踏實了一些,然後咳了一聲,道:“天色不早了,要睡就回屋去睡吧,不然會着涼。”蘇靜身體纔好沒多久,不能久曬也不能久吹風。
蘇靜被她攘了攘,如夢初醒的樣子,拉着葉宋的手,就是笑得太狡猾,深刻地讓葉宋覺得他剛纔分明就是在裝睡。蘇靜道:“葉宋,你以後每年,能不能都陪我過中秋?”
葉宋默了默,看着他問:“這是你需要我答應你的事嗎?”
蘇靜點了點頭,道:“暫時是,但我想保留我隨時可以更改的權利。”
葉宋眉梢擡得老高:“還可以隨時更改?”
蘇靜湊近,手指把葉宋的雙眉緩緩撥下,隨後笑眯着桃花眸,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面對面道:“當然,你不是說了不管什麼都答應我的,我不要白不要。”
他表現出來的完全就是一個無賴。
“這樣吧”,蘇靜又道,“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反悔。你要是不想呢,現在就告訴我你反悔了,我就當做這個承諾沒有發生過,只是當時爲了鼓勵我纔不得已許下的承諾。”
葉宋看着他的眼睛,他眼裡寫着認真。
雖然當初是因爲他傷重,葉宋才說出那樣的話,但是當她冷靜下來想一想,結果也還是一樣。只要他沒事,不管答應他什麼都好。
葉宋被他眼裡的認真給刺激到了,一字一句道:“我葉宋說一不二,豈有反悔的道理,答應你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做到。”
蘇靜想了想,低低地問:“要是讓你嫁給我呢?”
葉宋臉色一白,沒有回答。蘇靜等了良久,也等不到她的答案,稍稍歪了歪頭,半垂着眼簾,流光溢彩的視線落在了葉宋的脣上。他一點點靠近,就在咫尺相隔的時候又驀地停了下來,對葉宋說:“沒關係,我可以等。”
她如今這個樣子,還可以嫁嗎?她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甚至認爲都不用考慮了。她可以徹底放下過去,但是她的所有美好,都遺落在過去裡了。
這件事情就這樣被擱淺着,彼此誰都當做沒發生過,看蘇靜的樣子他似乎也根本不記得自己問過那樣一個問題。
他依舊很有耐心地,對葉宋好。
這世上,沒有任何哪個男人對她,是不帶任何目的地好。他們一起攻打南瑱,一起在戰場出生入死、相濡以沫。
直到蘇若清的到來。
葉宋絕對想不到,蘇若清最終還是會親自來。因爲在她的印象裡,這種關乎國家大運的行爲,蘇若清是絕對不可能這麼衝動的。
就好像當初下江南給蘇宸取藥的時候,他也只是眼睜睜送她走,而不是陪她走。
這個冬天來得很早,或許是南瑱的冬天本來就早,且持續時間長。起初高高的山頂都被雪染白,空氣裡卻很乾燥,到後來半山腰、山腳都開始下雪。
但大雪也沒能阻止北夏大軍前行的腳步。這下子,南瑱人似終於明白了過來,他們惹到的是一頭沉睡的老虎,他們沒能在老虎睡着的時候把它滅了,而今老虎徹底清醒,就更加沒有可能滅掉它。
這日,北夏大軍連奪兩城,守城的南瑱將士頑抗的都被斬殺,而貪生怕死的已經聞風而逃。這場戰役持續到晚上半夜,半夜裡下起了鵝毛大雪。
大雪也掩蓋不住地面上殷紅的血跡。蘇靜和葉宋騎着戰馬,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去,他倆在馬上,舉目望去,地面上像是鋪了一層精美的雪地梅花圖。
戰馬粗哼着,呵出白白的霧氣。雪花落在頭髮上,染白了葉宋的發。
葉宋勒着馬繮,赫塵便調了個頭,許是因爲寒冷,馬蹄踢踏在地面上打着轉兒,還不停地甩了甩尾巴。她面對着蘇靜,這時一片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睛,雪花瞬時融化成了水落進她眼裡,眼裡水光灩瀲,笑着擡手舉了舉手上的鞭子,對蘇靜說:“你看,這敵人的鮮血,像不像冬日裡的紅梅?”
蘇靜眼神一刻不停地落在葉宋的身上,像是知道葉宋在想什麼,道:“像是像,但畢竟不是真的。你別想要敷衍我。”
葉宋卡了卡,對蘇靜哼笑一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接下來想要說什麼。”
蘇靜悠然自得地說道:“你定然又是想說,既然這裡這麼像,不如就當做是在這裡賞梅好了,將你欠我的那場冬日賞梅給補上。”
葉宋竟無言以對。因爲蘇靜說對了。
蘇靜溫溫笑了笑,又道:“我要賞真的梅,阿宋,你就這麼着急把你欠我的都補上麼,然後好輕鬆地逃掉?”
葉宋側頭看着他,道:“人最愚蠢的行爲就是擅自揣測。”
將士們將城裡的吃的都收集起來,將還能用的兵器也收集起來,然後葉宋和蘇靜才鳴金收兵。回去的時候,蘇靜與她並駕齊驅,擡起手臂伸過去,一手拂落了葉宋頭髮上的落雪,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兜頭就把葉宋蓋住。
大雪似乎凍住了空氣裡殘留的血腥氣,葉宋手指捻着蘇靜的披風,耳邊響起馬蹄聲,不用看也知道他定是騎馬跑在前面,赫塵不甘示弱,飛奔着跟在了後面。
兩人踏雪歸去。身後將士們整齊劃一的步伐是雪夜裡唯一熱鬧的聲音。恍惚間,葉宋又似嗅到了款款而來的梅花暗香。
回到駐紮的地方,營帳裡早已經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等着他們凱旋歸來。葉宋第一時間回去便是要烤烤火,她手腳在寒風裡幾乎都快被凍僵了,相信蘇靜也不例外,而且蘇靜還把自己的披風給了她。
然今天夜裡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營帳周圍安靜得很,也不見英姑娘和包子出來噓寒問暖。
歸已闆闆正正地站在門口,似大雪也吹不動他。
葉宋在十步開外就停下了腳步,心裡一沉。歸已一眼就看見了葉宋和蘇靜,終於肯挪動腳步上前,揖道:“賢王和二小姐凱旋歸來,可喜可賀。”
葉宋道:“可是阿青又讓你送兵器來了?”
歸已道:“不是。”他看了一眼蘇靜,對葉宋道,“有人想見二小姐。二小姐請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