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年輕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外面的上官秀,咬牙切齒地說道:“對!就是他!他就是那個又可惡又可恨的上官秀!”
幾名青年相互看看,其中一位和她年紀相仿的青年說道:“我看他,似乎也並沒有傳言中的那麼可惡,也不像師妹描述的那麼壞。”
“三師兄,你可不要被他給騙了!”回想起當初自己和他相處的那些天,年輕女子忍不住氣呼呼地說道:“上官秀向來假仁假義,他最會做戲了!”
這位年輕貌美的女子,正是袁千姍,和她坐在一起的幾名青年,皆是百葉門的弟子。
他們是隨着災民混入的慶城。沒進慶城之前,他們認爲此時此刻的慶城已然變成了人間地獄,遍地屍骸,傳言中,上官秀麾下的風軍,都是殺人不眨眼,吃人都不吐骨頭。
可進到慶城之後才發現,城中的景象和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慶城百姓不僅和風軍相安無事,而且還相處融洽,這次慶城能成功抵禦住洪水的侵襲,二三十里長的城牆沒有一處被洪水沖垮,也全靠風軍和當地百姓的合力抗洪。
袁千姍用警惕的眼神在幾名青年臉上掃來掃去,冷哼道:“喂!你們不會是都打退堂鼓了吧?我們在來之前可是商量好了的,現在誰都不能再反悔了!”
幾名青年無奈地笑了笑,誰都沒有再說話。
這時候,一名大夫急匆匆地跑到施粥點,爲受傷的老叟醫治。大夫把過脈後,眉頭緊鎖,向上官秀連連搖頭,顫聲說道:“殿……殿下,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又長時間吃不飽飯,身子骨本就羸弱不堪,現在遭受外力的重擊,人……人已經沒救了。”
上官秀問道:“沒救了?可是你醫術不精?還是城中的藥物不夠?”
“殿下,或許是小人的醫術不精吧,還請殿下另請高明!”
“大膽!放肆!”肖絕和吳雨霏齊聲斷喝。
大夫嚇得臉色煞白,噗通一聲跪伏在地,帶着哭腔說道:“小人……小人真的是無能爲力啊!”
上官秀看了看嚇得面如土色的大夫,再瞧瞧出氣多入氣少的老叟,以及趴在他身上泣不成聲的小姑娘,他深吸口氣,說道:“李府縱容家丁,草菅人命,行兇者,就此正法,另,查封李府,府中錢財,一律收繳,府中糧食,全部發放於百姓!”
“是!”肖絕和吳雨霏躬身應道。
“至於她,”上官秀的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說道:“暫時交由城主府來安頓。還有,難民當中想必也有不少的孤兒,凡十四歲以下之孤兒,一律交給城主府,由城主府出人出力,負責妥善安置。”
“是!”
上官秀交代完,轉身離去。看到他登上不遠處的一輛馬車,百姓們終於回過神來,不用旁人命令他們怎麼做,百姓們自發的跪地叩首,齊聲說道:“恭送殿下!”
正準備坐進馬車裡的上官秀身子頓了頓,扭轉回頭,看向後面跪倒一大片的人羣,他下意識地擺了擺手,低聲說了一句:“平身。”
他的這句平身,聲音低得恐怕連他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在此之前
,上官秀就從來沒有正視過寧南百姓,也根本沒真正的在乎過他們的死活,他所施的德政,並非他內心想這麼做,而是因爲只有這麼做,才最符合風國的利益,符合風國的大戰略,而現在,看到寧南百姓對他的叩首恭送,倒是讓他感觸良多,讓他有回到風國貞郡之感。
他正在心中感嘆着,忽覺得斜側方有兩道銳利的目光向自己射過來,他扭頭看過去,只見斜側方一間茶館的二樓,坐着幾名青年,他們正在邊喝茶邊聊天,並未看向自己這邊。在他們的身上,他也並未感受到靈壓的存在。
上官秀的目光沒有在他們身上多做停留,一掃而過,而後,他坐進馬車的車棚裡。肖絕留下來善後,吳雨霏跟着他,回往客棧。
馬車已走出好遠,茶樓內的三名青年看向蹲在窗戶下面的袁千姍,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道:“好了,小師妹,不要再躲了,上官秀已經走遠了。”
暗道一聲好險,袁千姍從窗戶下面慢慢探出頭來,向外面望了望,果然,上官秀所乘的馬車已只剩下一顆小黑點。
她忍不住長鬆口氣,見幾位師兄都在含笑看着自己,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嚨,故作氣憤地說道:“你們都看到了吧,上官秀有多狡詐多敏銳,要殺他,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她話還沒說完,一名年紀較大的青年向她擺了擺手,攔住她後面的話,糾正道:“小師妹,我們百葉門可從來不做殺人越貨的勾當!我們答應你的,也只是想辦法偷走上官秀的印信,可沒有說要刺殺他!”
偷兒也有偷兒的規矩,尤其是像百葉門這種擁有百年曆史的老幫派,規矩更是森嚴,門下弟子,不管去偷什麼,又不管去偷誰人的寶物,那都不違反百葉門的規矩,即便捅出了大婁子,百葉門也會給予庇護,可一旦傷了人,或者害人性命,那就觸碰到了百葉門的底線,無論是誰,無論什麼原因,只要違規,都將受到嚴厲的家法,被挑斷手筋、腳筋都算是輕的。
袁千姍翻了翻白眼,不滿地嘟囔道:“大師兄以爲上官秀容易殺嗎?我的意思是,在他的酒菜當中投毒,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能讓他一命嗚呼……”
話音未落,那名年紀較大的青年已重重地拍下桌案,看向袁千姍的目光也變得冷冽許多。
對自己的這位大師兄,袁千姍向來都很敬畏,見大師兄此時真發了火,她不敢再多言,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低頭看着茶水。
另兩名青年笑道:“小師妹也只是隨口那麼一說,又沒有真那麼去幹,大師兄又何必生氣呢?”
“像這種違反門規的話,別說說出口不行,即便只是在心裡想一想,那也是不可以的!”青年面沉似水,以警告的眼神掃視了同桌的三人一眼。
且說上官秀,回到客棧後沒過多久,窗外噗啦啦地飛進來一隻白鴿。
吳雨霏立刻上前,一手抓住白鴿,一手從白鴿的腿上拔下一根小竹桶,拔掉塞子,從裡面倒出一卷紙條,展開,低頭一看,她臉上頓露喜色,說道:“秀哥,慶山那邊有動靜了。”
“哦?”上官秀接過紙條,低頭一瞧,裡面寫着六個字:虎狼出
山。落款是:慶山。
上官秀把紙條遞還給吳雨霏,嘴角揚起,哼笑出聲。
吳雨霏取出火摺子,燒掉紙條,含笑說道:“秀哥,連日來的這場大雨,對我們倒也不是一點幫助都沒有。如果沒有這場雨,長孫飛鳳等人還不知道會在慶山裡躲多久呢,有了這場雨,山中的林子都被淹了,長孫飛鳳等人只能躲到山上,沒有吃的、喝的,他們還能躲藏這麼多天,也真是難爲他們了。”(洪水當中有大量腐屍,不能飲用,否則很可能會感染時疫)
上官秀伸了伸筋骨,關節爆發出嘎嘎的脆響聲,說道:“雨霏,傳令第六、第七兵團,配合暗旗、影旗的弟兄,全力圍剿刺客,能抓活口,自然最好,若抓不了活口,一律殺光,絕不可放跑一人。”
“是!秀哥!”吳雨霏答應一聲,領命而去。
慶山。
跟隨長孫飛鳳逃入慶山的有一百多名江湖中人。慶山不是一座孤山,而是有許多山峰組成了一大片山脈,山中有林,林中有山,逃進這麼一大片的山林當中,即便風軍出動一兩個軍團來搜捕,也很難抓到他們。
不過風軍並沒有入山,只是在慶山的四周佈置下大量的眼線和暗系修靈者,當有江湖中人慾逃出山林的時候,立刻遭到暗系修靈者的圍攻,長孫飛鳳帶人突圍了幾次,結果都被那羣神秘的暗系修靈者殺退回去。
最後,長孫飛鳳也放棄了突圍,帶人藏在森林當中,和風人耗着。反正林中有野菜、野果,還有數不盡的動物,他們這百十來號人,即便在慶山住上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風人肯定和他們耗不起這麼長時間。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亂了上官秀偷襲豐原郡的計劃,也同樣打亂了長孫飛鳳欲和風人耗下去的構想。連日來的大雨,把慶山內的林子全部淹沒,長孫飛鳳等人無奈,只能躲藏到光禿禿的山上。
一天兩天,人們還能堅持,三天四天,咬咬牙也就挺過去了,但一天十天,人們即無水喝,也無食物,許多人又渴又餓,昏了頭的去喝洪水充飢,結果喝下洪水的人,當晚就病倒了,有兩人僥倖挺了過來,另有幾人,昏迷後就再沒有醒過來。
眼看着百餘名江湖中人都要被活活困死在孤山上,長孫飛鳳無奈,只能硬着頭皮,帶領衆人向外突圍。他們通過撈漂流的樹木,做成筏子,百餘名江湖中人,乘坐十多隻木筏,向東方漂流,打算回到潛龍城。
就在他們全力划着木筏,向東快速行進的時候,前方迎面而來數以百計的船隻和木筏。風國第七軍的大旗,在最高最大的一艘畫舫上高高豎立着。見狀,長孫飛鳳果斷下令,全速前進,靠近風軍的船隻,奪船突圍。
如果是在冷兵器時代,他們這百餘名江湖中人或許還真能頂住風軍的箭陣,做到奪船突圍的地步,可現在是火器時代,在雙方相距甚遠的情況下,想做到奪船突圍,那簡直難如登天。
當雙方的距離近在二百米之內後,風軍那邊的船隻紛紛停了下來,緊接着,火銃的爆響聲從大大小小的船上一併響起,成百上千的彈丸劃破長空,呼嘯着射向長孫飛鳳等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