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緩緩開口說道:“風寧兩國,即將再次開戰,國公殿下來此,是希望神池能在國戰中,制衡玄靈宮。”
林準看了一眼上官秀,語氣平和地說道:“神池與玄靈宮早有過約定,兩國若爆發國戰,皆不參與其中,這次的國戰,國公殿下爲何篤定玄靈宮一定會涉足呢?”
“因爲,這是最後的一戰,也是滅國之戰。”上官秀目現精光地說道。
哦?聽聞他的話,五位大長老心頭皆是一驚。他們不管此戰爲何會成爲最後一戰,也不管上官秀的信心來源於哪,既然他這麼說了,那麼,這次玄靈宮的確很有可能參與進來。
古靈兒慢悠悠地說道:“如果玄靈宮率先破壞約定,神池自然不會坐視不理。這點,還請國公殿下放心。”
上官秀看了看另外四位長老,見他們都沒有表示反對,顯然是默然了古靈兒的話,他拱手施禮,說道:“秀在此就多謝五位大長老了。”
“國公殿下不必謝我們,我們也不是在幫你,而是在履行與玄靈宮之間的約定。”林準雲淡風輕地說道,並向上官秀擺了擺手。
聖女接話道:“最近,玄靈宮的人進出天京頻繁,不日,國公殿下也將出訪天京,不知玄靈宮的人是不是衝着國公殿下而來的,五位大長老對此怎麼看?”
一聽這話,林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說道:“聖女,玄靈宮的人若是違反當年立下的約定,插手國戰,我神池當然不會坐視不理,自當出手制衡,可是在國戰之外,玄靈宮有什麼舉動,那和我神池無關。”
說到這裡,他淡然一笑,若有所指地說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勇氣可嘉,可一個人做事,不是光有勇氣就行的,他也需具備承擔相應後果的決心。神池,不是某一個人的保鏢,也不會刻意去保護某一個人,這一點,聖女明白,也望國公殿下能明白。”
言下之意,你既然明知道玄靈宮的人已進入天京,明知道玄靈宮的人就是衝你去的,可你還是要出訪天京,那你這麼做,一定是有利可圖,不過你在牟利的同時也得去承擔相應的風險,神池沒有責任幫你分擔,更沒有責任保你的周全。
林準的話很冰冷,很不講情面,但也不可否認,他說得很有道理。即便上官秀的臉皮再厚,這時候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他笑了笑,拱手說道:“在下明白了,多謝林長老坦誠相告。”
“老夫直言不諱,聽似不懂變通,實則,是不敢破壞先祖們定下的規矩,還請國公殿下能理解。”
上官秀苦笑着說道:“在下明白。”
“國公殿下能理解就好,老夫另送殿下一句話,萬事莫強求,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林準意味深長地說道。“強求之物,即便得到了,只怕,也未必有想象中的美好,反而,會讓自己徒增痛苦。人的慾望,無窮無盡,人生最難得的便是兩個字,知足。”
上官秀皺了皺眉頭,眼眸變得幽暗,緩聲說道:“林長老可是在暗示在下,此次國戰,我國未必能成功?”
林準笑了,搖頭說道:“萬千世界,包羅萬象,每一刻都在發生變化,每一刻都會衍生出無數種可能,誰能看得到
全部,誰又能參透完全部?老夫之言,不是在警告國公殿下什麼,只是一個勸告而已。”
上官秀沉思了好一會,方說道:“林長老之言,在下記住了。”
他只是說記住了,至於會不會聽從林準的勸告,那就另當別論了。
林準能聽出上官秀的話外之音,他笑了笑,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上官秀這次的神池之行,不僅見到了聖女,還見到了神池的五位大長老。
神池對他做出承諾,神池的長老會隨軍同行,但風寧兩國之間的戰爭,神池的長老絕不會參與,隨軍出征只是爲了制衡玄靈宮。
這對於上官秀來說已經足夠了,他也沒奢望神池的長老會幫着風軍上戰場作戰,只要能牽制住玄靈宮,也等於是幫了他的大忙。
原本,上官秀還真有些期許,神池會派出幾名長老,隨他出訪寧南,可五位大長老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很堅決,上官秀多少有些失望。
三天後,上官秀於上京起程,正式出訪寧南。以唐凌爲首的風國權貴們,都有出城送行。
上官秀和唐凌同乘一車,他撩起車簾,向外面望了望,見出上京已有十里,他跺了跺腳,示意馬車停下來。他對唐凌柔聲說道:“香兒,出城太遠了,你也該回去了。”
唐凌露出依依不捨之色,挽留的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她瞭解上官秀的脾氣,他決定下來的事,無論是誰,都很難再去改變。
她沉吟許久,方開口說道:“這段時間,你要密切留意寧南國內的動靜,稍有風吹草動,你可稱病終止出訪,立刻返回上京。”
上官秀含笑點點頭,說道:“我明白。”
“還有,此行兇險,萬事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
“不要急於趕路,在路上也不要……”
她話沒說完,上官秀伸手把她攬入自己的懷中,低下頭,吻住唐凌講個不停的小嘴。
過了良久,他二人才慢慢分開,唐凌玉面緋紅,目光迷離,呆呆地看着上官秀。
他將她摟抱得更緊,在她髮髻旁深深吸了口氣,聞着她誘人的髮香,上官秀的嗓音有些沙啞,低喃道:“香兒,我向你保證,此次,我一定會凱旋而歸。”
“嗯,阿秀,我等你。”唐凌別過頭去,往向窗外,眼圈不知不覺變得溼紅。
這次出訪的路線,是從上京到寧郡,再由寧郡進入寧南,去往天京。
路途遙遠,上官秀沒有時間在路上多做耽擱,一路的行進,風餐露宿,日夜兼程。
好在這次負責護送上官秀的是憲兵隊的一個騎兵兵團,行進的速度很快,只用了五天的時間,便穿過安郡,接近寧郡,估計再用不上十天,便可抵達兩國邊境。
這天,隊伍終於進入寧郡地界。
前段時間,寧南剛剛發過一場罕見的大洪水,郡內多處受災,不過有一千萬兩的雪花銀填補進來,寧郡雖受災嚴重,但並沒有爆發大饑荒,郡內的局勢還算穩定。
只是這一路走來,所聞所見,也是滿目瘡痍,被洪水沖毀的村莊、城鎮,慘不忍睹。傍晚,隊伍行此寧郡的
莞城。
莞城是受災最重的城鎮之一,從外面看,城牆便有多處破損,進入其中,更是一片狼藉,城內各大小建築,十之六七都已被洪水沖毀,現在洪水退去,地上留下厚厚一層的淤泥。
當初躲避洪災逃離家園的百姓業已紛紛返回,人們在被沖毀的自家房子旁搭起帳篷,生活困苦,大人的悲泣聲和孩子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上官秀從馬車裡走出來,望着街道兩邊的慘狀,眉頭緊鎖。肖絕催馬湊到馬車旁,低聲說道:“秀哥,城內的情況比較混亂,秀哥還是待在馬車裡吧!”
現在,上官秀哪還能在馬車裡坐得住?他眯縫着眼睛,說道:“朝廷運到寧郡五百萬兩的賑災銀子,我修羅堂也捐獻寧郡五百萬兩的銀子,合計足足有一千萬兩,這麼多的銀子,即便把整個寧郡推倒重建一遍都足夠用了。現在洪災退去已近兩個月,可莞城竟然還是滿目瘡痍的慘狀,朝廷的銀子,我們的銀子,究竟都花到哪去了?”
肖絕默然。是啊,一千萬兩的銀子,都花到哪去了?恐怕大多都進了地方官員自己的口袋。
銀子運到郡府,郡府自然要剋扣一筆,銀子下放的縣府,縣府又要剋扣一筆,再由縣府下放到各城鎮,城府還是要剋扣一筆。
最後,這一千萬兩的銀子經過層層的盤剝剋扣,真正能用到寧郡百姓身上的,恐怕連一百萬兩都不到。
這個道理,肖絕懂,上官秀又何嘗不懂?
水至清則無魚,官場上那些見不得光的潛規則,上官秀心中有數,只要不太過分,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不太會去理會,只是這次寧郡做的太過分了。
一千萬兩的銀子,運到寧郡,簡直如石沉大海,什麼都沒看到,受損城鎮,沒有絲毫重建的跡象。
他們正說着話,前方傳來噹噹噹的銅鑼聲,一名軍兵騎着馬,邊在街道上策馬飛馳邊持續敲鑼,大喊道:“放飯了!城主府放飯了!放飯了!城主府放飯了!”
肖絕笑了笑,對上官秀說道:“秀哥,寧郡的官員至少還沒讓百姓們餓肚子。”
“他們敢嗎?”上官秀冷哼一聲,一千萬兩的銀子賑災,如果寧郡的官員還敢讓百姓們吃不飽,那他們就貪婪得太明目張膽了,事情鬧大,傳到朝廷那裡,寧郡的地方官員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那名敲鑼喊放飯的軍兵策馬奔到上官秀等人的隊伍前,勒停戰馬,他伸長脖子,舉目望了望,滿臉的莫名,不知道這隊軍裝詭異的軍兵是打哪來的?
上官秀一行人的趕路很急,並沒有提前通知地方官員做迎接準備,對於上官秀的路過,沿途的地方官員也沒有聽到任何的風聲。
那名軍兵催馬上前兩步,好奇地問道:“喂!你們是那個城的城軍?怎麼這麼多人,還都是騎兵?”
他沒見過憲兵隊的軍裝,把他們當成了某地的地方軍。
憲兵隊無一人接話,人們面無表情,甚至都沒有人多看他一眼。
那名軍兵見對方把自己當成透明,面子掛不住了,他放下銅鑼,將別在後腰的馬鞭抽了出來,指着一名憲兵的鼻子,大聲喝道:“小子,老子在問你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