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眯縫着眼睛,向蔡霄看過去,蔡霄則是滿臉的平靜,彷彿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
唐凌淡然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道:“寧南朝廷放出來的消息,難免會誇大其詞,又豈可全信?蔡愛卿是多慮了吧。”
蔡霄心思機敏又縝密,聽話風不對,立刻轉向。他躬身施禮,畢恭畢敬地說道:“陛下教訓得極是,微臣受教了。”
稍頓,他又說道:“國難當頭,國庫空虛,雖有我軍將士於寧南劫獲的金銀填補,只怕國庫仍有不足,我等身處於廟堂之上,理應爲陛下分憂解難,爲國爲民盡綿薄之力。”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大臣響應。“對對對,蔡大人所言極是,我等理應爲國庫捐獻纔是。”
“哪怕是傾家蕩產,亦當填補國庫之虛。”
大臣們你一言,我一語,可謂是爭前恐後。
蔡霄早不主張捐獻,晚不主張捐獻,偏偏在貞郡軍要把金銀運回到上京的這個節骨眼上,主張捐獻,這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貞郡軍的功勞。
這其中的道理就是,你貞郡軍能搶,但我們能捐,你搶來了金銀,是爲國立功,我們捐了金銀,也爲爲國立功,既然大家都立了功,那麼,陛下爲何還要專門去獎賞你們呢?
聽聞衆臣紛紛響應捐獻,最開心的莫過於唐凌了,她笑容滿面地連連點頭,笑道:“諸位愛卿能如此爲朕分憂,朕深感欣慰。若無事再議,今日就散朝吧。”
今日的早朝,上官秀算是真正見識了蔡霄在朝中勢力的根深蒂固,可謂是一呼百應,而且蔡霄這個人,本身也很不簡單,在朝堂之上,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稱得上是隻手遮天。
要鬥蔡霄,還真不簡單。如果唐凌能站在自己這一邊,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但唐凌會站在上官秀那一面嗎?當然不會。
御書房。
唐凌坐在龍書案後,下面的站立的是韓燁。唐凌今天的心情不錯,私事順利,國事也順利,小臉笑吟吟的,開朗明媚,光彩照人。
韓燁知道她在開心什麼,見她高興,他的心裡也是晴空萬里。
她率先開口問道:“燁,你覺得今日之早朝,如何?”
“甚好。”
“哦?如何個甚好?”
“世間萬物,有陰就有陽,有正就有反,有黑就有白。朝堂之上,也不例外,有忠必有奸,缺一不可,水至清則無魚,若只有忠而無奸,忠終將會變成奸,若只有奸而無忠,江山終將會破碎。歷代盛世,皆因忠奸兩派之對立而形成,兩派制衡,相互牽制,又相輔相成,此爲馭人之道,帝王之術。”韓燁躬身說道。
“哈哈!”唐凌忍不住仰面大笑,說道:“知朕心意者,莫過於你。”好一會,她方收斂笑聲,問道:“燁,你認爲現在的朝堂上,誰爲忠,誰爲奸?”
“那都不重要。人心最難測,忠奸只在一念間,今日之忠,有可能是明日之奸,而今日之奸,也有可能是明日之忠,陛下只需在這兩者間做
出相應的調和就好。”韓燁含笑說道。
“燁之所言,甚合朕意。”說話之間,唐凌站起身形,美目盼兮地看了韓燁一眼,說道:“陪朕到御花園走一走。”
“是!陛下。”
唐凌走在前面,韓燁跟在後面。她狀似隨意地問道:“上官秀遇刺時,刺客爲何會對他的行蹤瞭如指掌?”
“這……必是內部出了細作。”韓燁回道。
唐凌回頭不滿地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該知道,朕想聽的不是這個。”
韓燁琢磨了一會,說道:“鎮國公的屬下,不太可能會出現細作,聶將軍的部下,出現細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唐凌笑了笑,問道:“燁,你就那麼篤定,問題不是出在你的通天門?你對你的屬下們,又瞭解多少?”
“這……”她這話還真把韓燁問住了。他沉吟片刻,搖搖頭,說道:“我對通天門門下弟子的瞭解,的確不深,但其中出現叛國之徒,我覺得不太可能。”
唐凌聳聳肩,表情冰冷,目光陰沉地說道:“想要上官秀死的,不止是寧南人,通天門內,或許不會出現叛國賊,但不代表他們不會和朝中大臣們勾結,你回去之後,也要多留意一些。朕的人,朕沒有讓他死,任何人都不許動他。不要以爲朕整天待在皇宮裡,看不見,聽不着,就當朕是聾子、瞎子。”
韓燁身子一震,激靈靈打個冷戰,急忙躬身說道:“是!微臣回去後,必定仔細調查此事。”
伴君如伴虎,韓燁也不例外,何況唐凌這個人,變臉如翻書,剛纔可能還對你笑呵呵的,轉瞬之間,就可能拿劍刺入你的胸膛。
蔡府。
大堂內。
蔡霄居中而坐,慢條斯理地喝着茶水。潘琦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目光飄忽不定,憂心忡忡地說道:“大人,現在上官秀要親自到第九軍調查刺客一案,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你怕什麼?徐青不是死了嗎?死無對證,上官秀又能查出什麼?”蔡霄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茶几上,冷冷瞪了潘琦一眼。
“但……但百密總有一疏,末將……末將心神難安,就怕出現疏漏……”
“如果真出了紕漏,即便是本官,也保不住你,刺殺國公,等同弒君,株連九族。潘將軍,本官提醒你,你現在該在的地方,不應是本官的官邸,而應是第九軍,把所有相關之人秘密處理掉,把所有相關之痕跡,都擦抹乾淨。”
“是是是,末將……末將明白。”潘琦嘴上答應着,人可站在原地沒動,他支支吾吾地說道:“可……可上官秀這個人,一向奸猾狡詐,末將……末將以爲,當趁着他在第九軍調查的機會,再……再……”說到這裡,他擡起手來,做個橫切的手勢。
見狀,蔡霄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沉聲說道:“如果鎮國公在你第九軍出了意外,你以爲你能脫得開干係?本官警告你,不要輕舉妄動,徐青已經死了,此案最大的線索已斷,上官秀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查
不到你的頭上,如果因爲你的不冷靜而壞了大事,別說陛下不會放過你,本官也絕不饒你。”
潘琦哆嗦了一下,耷拉着腦袋,應道:“是,是,蔡大人。”
“你趕快回去吧,以後儘量少往蔡府跑,注意避嫌。本官還是那句話,只要你夠細心,把該處理的都處理乾淨,哪怕上官秀把第九軍翻了個底朝天,也奈何不了你。”
“是!蔡大人,聽你這麼說,末將心裡就安穩多了,那……那末將先告退了。”
“去吧。”
等潘琦離開之後,蔡霄擡了擡手,一名身材富態的中年人躬着身子,走上前來,拱手說道:“老爺有何吩咐?”
“蔡八,讓下面的人,都盯着點潘琦,他太浮躁,太沉住氣,我擔心,他會壞事。”
“明白了,老爺。”蔡八點下頭,快步走了出去。蔡八的名字蔡忠,是蔡府的總管,也是蔡霄的心腹。
別看他只是蔡府裡的一名僕人,但因爲深得蔡霄的信任和器重,即便朝中的官員見了他都會禮讓三分,叫一聲八爺。
且說上官秀,散朝之後,他剛走出大殿,就聽背後有人叫他:“阿秀……不,鎮國公。”
上官秀回頭一瞧,追上來的人正是聶震。聶震走到上官秀身旁,與他並肩同行。“可惜現在第二軍和第七軍都駐紮在邊境,不然,大哥和阿豹都在的話,咱們也不會人單勢孤了。”
“北方現在已冷了吧?”
“是啊!看大哥的回信,已經下過好幾場大雪了。”
“不知紫兄現在的身體如何。”上官秀倒是不擔心江豹,他靈武高強,冷點熱點都無所謂,紫衣翎不一樣,他不是修靈者,身處嚴寒之地,也不知能不能熬得過去。
聶震說道:“貝薩於邊境的屯兵已撤,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國於邊境的屯兵也會撤回京城。”
“嗯。”
說話之間,二人走出皇宮。到了外面,負責保護上官秀安全的影旗人員和憲兵隊立刻涌上前來,並於四周戒備。
影旗人員身穿黑色的長袍,腰繫黑帶,肋下挎刀,背披大氅。憲兵隊則是黑色的兩截式軍裝,肋下佩刀,肩上揹着火銃。
看到如此大的陣仗,一同走出皇宮的大臣們都是一愣,心裡紛紛嘀咕,上官秀也真能擺譜,現在還不是國公呢,就把自己裝扮得像皇親國戚一樣。
人心的心裡嗤之以鼻,但臉上可不敢有絲毫的表現,一個個還是笑容滿面的向上官秀拱手告辭。
上官秀不理會他們心裡是怎麼想的,如果他們也能被寧南朝廷開出萬兩黃金的懸賞,平均兩天一次的遇刺,估計搞出來的陣仗比自己的還要大。上官秀和聶震同乘一車,等馬車行駛時,上官秀一笑,說道:“阿震,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聶震一愣,他簡直都懷疑上官秀是不是會未卜先知,自己還什麼話都沒說呢,他竟然就看出自己有事。他搖頭笑了笑,說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我帶你去見兩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