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秀眼睛頓是一亮,這個孟秋晨,肚子裡還是有點墨水的,單憑他能看明白己方戰略意圖這一點,就已能說明他非平常之人。
他慢悠悠地問道:“既然,孟先生能看清楚我軍的戰略意圖,那麼,孟先生能助我軍完成嗎?”
“當然,不然,小人也不會冒着掉腦袋的風險,來到這裡,找上大人,毛遂自薦了。”孟秋晨信心十足地說道。
“說說你的策略吧。”上官秀揚頭說道。
孟秋晨好奇地問道:“就在這裡說嗎?”
上官秀眨眨眼睛,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側了側身形,做出邀請入內的手勢,擺手說道:“孟先生請!”
孟秋晨雙手背於身後,老神在在地東張西望,雙腳站在原地,一動沒動,好像沒看到上官秀的邀請。
廣獠氣得肝疼,怒聲道:“你他孃的,給你三分顏色,你還開起染坊了?大人在請你進去呢!”
對於他的怒吼聲,孟秋晨置若罔聞,不爲所動。廣獠怒氣衝衝地把長槍提了起來,正要向孟秋晨走過去,上官秀倒是先走下臺階,站在孟秋晨的面前,含笑說道:“孟先生,屋內請。”
這回孟秋晨未在東張西望,他向上官秀拱手施禮,說道:“大人客氣了。大人先請。”
這就是文人的窮酸勁,真讓人討厭。剛纔自己站在臺階上相請,孟秋晨假裝沒看到,現在自己走下臺階,站到他的面前相請,他纔有所迴應。
上官秀可以肯定,孟秋晨不是個修靈者,但他一定是個讀書人。上官秀在前,孟秋晨在後,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屋內,其餘的衆人也都紛紛跟了進來。
既然孟秋晨願意擺譜,上官秀也不介意成全他。他站在椅子前,擺擺手,含笑說道:“孟先生請坐。”
孟秋晨沒有立刻坐下,而是不解地看着上官秀,問道:“大人可是覺得禮賢下士不對?”
上官秀一怔,下意識地搖頭說道:“並無不對。”
“哦!既然大人如是認爲,那小人就放心落座了。”孟秋晨慢條斯理地提起衣襬,也不管上官秀有沒有坐下,他先老神在在地坐到椅子上。
這個傢伙!真他孃的……欠揍!在場的衆人沒有不煩他的,紛紛在心裡怒罵一聲,強壓怒火,齊齊看向上官秀。後者並未惱怒,倒還挺佩服孟秋晨的機敏。
他淡然而笑,慢慢坐下,又向身邊的安容說道:“丫鬟,看茶。”
“是!大人!”安容答應一聲,退了出去,時間不長,端送上來兩杯茶,一杯給了上官秀,一杯給了孟秋晨。後者接過茶杯時,深深看了一眼安容,笑問道:“聽說,上官大人身邊有位寧南姑娘做丫鬟,想必,就是這位姑娘吧!”
“小女子安容,見過先生。”安容蹲身福禮。不管她出身的高低貴賤,她畢竟是在大戶人家長大的,見過世面,待人處世,都不會失了禮數。
孟秋晨看着安容的小臉,笑吟吟地說道:“連我這平頭百姓都能知道的事,想必別有用心之人,就更是瞭如指掌了吧!”
他的話,說得很隱晦,旁人也聽
不太懂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但安容聞言,心頭不由得連連震顫,眼中流露出驚駭之色,不過一閃即逝,她表情平淡,眼神坦蕩地看着孟秋晨。
孟秋晨淡然一笑,欠身說道:“在下只隨口一說,還望姑娘莫要見怪。”
廣獠在旁冷笑着說道:“孟先生,大人請你進來,可不是要看你打情罵俏的,說說正經事吧。”
孟秋晨看向上官秀,問道:“大人的戰略意圖,是打擊寧南的國力,可不知大人的具體戰術又是什麼。”
不用上官秀接話,廣獠已先開口道:“你小子可是前來打探我軍戰術的?”
孟秋晨對廣獠一笑,說道:“獠將軍,在下可用人頭擔保,絕非修靈者。”
廣獠被他說迷糊了,你是不是修靈者,和自己剛纔的問話,有關聯嗎?上官秀能聽明白孟秋晨的意思,如果己方真懷疑他是細作,完全可以把他扣押住,他想逃也逃不出去。
上官秀幽幽說道:“我軍**,直取天京。”
孟秋晨眨眨眼睛,問道:“大人有信心能打得下天京?”
“就算打不下,至少也要打到天京,兵臨城下!”上官秀正色說道。
“哦,原來大人率兵作戰,打的就是一口氣,至於事先制定好的戰略意圖,實不實現倒也全都無關緊要了。”孟秋晨故作恍然大悟之狀。
上官秀皺了皺眉頭,說道:“我軍只有打到天京,那纔算是真正的深入寧南腹地,一路上的燒殺搶掠,也足夠耗損寧南的國力了,進取天京,與我軍當初制定的戰略意圖,並不發生衝突……”
他話還沒說完,孟秋晨已面露不耐之色,直接打斷道:“從南定郡進入寧南,途徑齊州、平門、當雄三郡,最後打進天京所在的陽中郡,滿打滿算,貞郡軍也就能打擊到寧南的五個郡而已,可是大人知不知道寧南總共有多少個郡?三十二郡!就算貞郡軍把途徑的這五個郡都毀掉,也撼不動寧南的根基,對寧南的整體國力,更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反而是貞郡軍,一旦深入陽中郡,最後的結果只能是被中央軍團團包圍,大敗之後,有幾人能活着逃回風國,未可知,但應該不會超過一個兵團吧?”說到最後,他呵呵地笑了起來。
他這番話,讓在場衆人的臉色同是一變,人們齊刷刷地看向上官秀。
後者面露凝重之色,細細琢磨,覺得孟秋晨所言不是沒有道理。他沉思好一會,問道:“那依孟先生之見呢?”
孟秋晨說道:“打仗,其實打的就是銀子,只要銀子充足,便可以買糧,可以買人,買軍資、軍備,買支持戰爭的一切。如果大人真有把握率軍攻破天京,那麼恭喜大人,這一戰,大人打贏了,因爲天京有國庫,國庫裡有銀子。”
“如果我打不下天京呢?”以貞郡軍的兵力,想打下天京,那就是個笑話,即便四十萬將士拼個粉身碎骨,都無實現的可能。
“寧南的國庫不是隻有一個,天京的確有國庫,但在天京之外,還有國庫。大人想攻破天京,難如登天,大人何不退而求其次呢?”孟秋晨笑吟吟地說道。
“寧南何地還有國庫?”上官秀驚訝地看着孟秋晨。
孟秋晨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大人先說說,在下有無資格,擔任貞郡軍軍師一職?”
上官秀原本前傾的身子,慢慢向後靠去,目光深邃地凝視着孟秋晨。
過了片刻,他慢悠悠地提醒道:“孟先生是寧南人。”讓一寧南人來擔任貞郡軍的軍師,上官秀覺得只有自己瘋了,纔會這麼幹。
“大人若是這麼想,註定失敗,且一事無成。”
“什麼?”
“氣量太小,又豈能成就大業?”
“你大膽!”周圍衆人齊聲怒喝。
孟秋晨對周圍衆人的劍拔弩張視而不見,他正視上官秀,說道:“在下雖是麻雀之身,卻有鴻鵠之志,而大人空有鴻鵠之身,卻只具小肚雞腸、鼠目寸光。寧南人肯重用風人,而風人卻不肯重用寧南人,此消彼長,風人若能成大業,豈不如朝陽從西方升起一樣可笑?”
聽他所言,已經是直接開罵了,在場衆人哪還能受得了?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肖絕牙關咬的咯咯作響,向門外大聲喝道:“來人,把此賊拖出去,斬首示衆,以儆效尤!”
隨着他的喊喝之聲,從外面大步流星走進來四名憲兵,作勢要把孟秋晨拖走,上官秀神色陰沉,眼中閃爍着駭人的精光,沉聲道:“出去!”
四名憲兵架住孟秋晨的胳膊,把他從椅子上拉起,轉身就向外走去。上官秀手指着四名憲兵,皺着眉頭說道:“我是讓你們出去!”
“啊?大……大人?”
“出去!”上官秀不耐煩地說道。忠言逆耳,孟秋晨說的是不是忠言,他一時間還分辨不清楚,但如果連聽罵言的心胸都沒有,自己和朝廷裡的那些奸官佞臣又有何區別?
四名憲兵向上官秀躬了躬身子,紛紛退了出去。上官秀眯縫着眼睛,看着孟秋晨,冷冰冰地說道:“剛纔,讓孟先生受驚了,孟先生請坐。”
孟秋晨完全不在意,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旁若無人地坐回到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挖苦道:“大人的部下,對待貴客的方式還真是與衆不同,蠻特別的。”
上官秀笑了,說道:“風國建國已有數百年,經歷過無數的風風雨雨,難道,這還不算風人成就的大業嗎?”
“敢問大人,寧南人和風人又有何不同?同文同種,同一祖先,只是國名不同,叫法不同罷了,單憑這一點,大人就認爲風人優於寧南人,未免也太過武斷了吧。”
可以說,上官秀是一個頑固的民族主義者,在他的心目當中,風人優於世界上的一切種族,他對手下的兄弟們,也一直在灌輸這樣的概念,讓他們不要把寧南人當成人來看,如此,殺戮起來便不會再手軟了。
噠噠噠、噠噠噠!上官秀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桌案,過了一會,他悠然一笑,說道:“如果,孟先生是真心實意來投,又真具備提筆安天下之才,我當然可以接受孟先生來做我貞郡軍的軍師。可是,我想不明白,孟先生爲何偏偏來投靠我貞郡軍,而不去投靠你們的那個朝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