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參將聞言,臉色同是一變,異口同聲地問道:“將軍的意思是,營外的風軍主力已然暗中撤走,去阻擊陸將軍的大軍了?”
“有沒有撤走主力,我不知道,但撤走的兵力一定不少,不然,以風軍的戰風,一定不會如此的畏手畏腳,遲遲不敢發動進攻。何況,外面的風軍還是以兇猛彪悍著稱的貞郡軍。”
“將軍,如果,風軍主力真的暗中調走,去阻擊陸將軍,那,那陸將軍那邊可就危險了。”
“是啊,將軍,陸將軍只率十五萬的兵力,又怎麼可能打得過三、四十萬的風軍?”
蘇醉慢慢握緊拳頭,風軍的變陣的確出人意料,己方只五萬大軍,如同掛在風軍嘴邊的一塊肥肉,他們竟然不吃了,避開己方,直接去攻陸翊那邊的主力。
人家都是避重就輕,而風軍則是避輕就重。
風軍要的不單單是打贏這一仗,風軍要的是全殲己方兩個軍團啊!蘇醉激靈靈打個冷戰,上官秀好大的胃口,也好大的野心!全殲己方兩個軍團,風軍攻入本國領土後,將再無阻力,他們難道真想直取都城?
想到這裡,他下意識地擡起手來,握住佩劍的劍柄。見狀,周圍諸將精神同是一震,齊聲說道:“將軍,我們主動出擊吧!”
蘇醉眯着眼睛,環視在場的衆人,握緊佩劍的手又慢慢鬆開,放了下去。
營外的風軍,即便撤走了相當一部分,剩下的兵力必然也不少,己方向外突圍,與風軍打正面決戰,這應該也是風軍樂於見到的情況。
風軍的避輕就重戰術,完全無解,不管己方如何應對,都打不贏這一仗。死守大營,必敗,向外突圍,也是必敗。蘇醉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他清楚地知道風軍的意圖是什麼,但他就是想不出來應對之策。
這不是蘇醉的才能不夠,而是雙方的兵力相差太過懸殊,四十萬打二十萬,只要四十萬的一方不出現明顯的重大失誤,理論上,二十萬的那一方是必輸無疑的。貞郡軍這邊,由上到下的將帥,沒有一個是白給的,又怎麼可能會留出破綻給對手?
風軍。
陣營後方,臨時營帳內。上官秀盤膝而坐,慶妍跪坐在他身邊,小手不停地捋着他的頭髮。上官秀並不喜歡別人碰他的頭髮,感覺很彆扭,但現在是慶妍在動,他忍了。
“阿秀,我們要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慶妍小聲問道。
上官秀舉目望望天色,說道:“剛過正午,等到天黑,我們就可以收兵了。”
“還要等那麼久啊?阿秀,我們玩象棋吧,提亞象棋。”慶妍想到一個消磨時間的好主意,兩眼放光地說道。
怪異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小丫頭,竟然要在兩軍陣前玩象棋,她的心簡直比自己的還寬。上官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擡起手,寵愛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隨着噔噔噔的腳步聲,一名暗旗人員從帳外跑了進來,插手施禮,說道:“大人!”
“嗯。”上官秀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問道:“寧南軍有什麼舉動?”
“回稟大人,寧南軍大營裡
出來大量的騎兵,在我軍的射程之外,繞營跑圈。”暗影人員躬身答道。
“哦?”上官秀眨了眨眼睛,對左右或坐或站的衆將說道:“寧南軍慌了。我軍圍而不攻,寧南軍在用騎兵,刺探我軍的虛實。”
詹熊挺了挺身形,說道:“秀哥,我們用火銃營把寧南騎兵打回去!”
“不必,既然他們想刺探,就讓他們儘管探好了。”上官秀微微一笑,話鋒一轉,問道:“北營那邊的陣型布得如何?”
“很鬆散,兵力也不多。”
“很好,讓寧南人刺探清楚了,他們也就知道該從哪個方向往外突圍了。”上官秀向暗旗人員一揮手,說道:“再探再報!”
“遵命!”
同一時間。寧南軍大營。在外面跑圈的騎兵接連不斷的回營,把刺探的軍情一一呈報給蘇醉。
“報……報將軍,南營外的敵軍,看營陣,不下五個兵團!”
“報……報將軍,西營外的敵軍不下六個兵團!”
“報……報將軍,北營外的敵軍,最多兩個兵團!”
聽到這份探報,蘇醉和在場的衆人身子同是一震。北營外竟然只有風軍兩個兵團,這樣的兵力可太薄弱了。人們精神大振,紛紛說道:“將軍,北營外的敵軍薄弱!”
“將軍,這可是我軍突破敵圍的好機會啊!”
蘇醉眼珠轉了轉,琢磨片刻,哼笑一聲,說道:“北營外,相距我營不足五里,便是叢林,叢林便於隱藏,更便於逃跑,按理說,風軍在北營外,應當佈置重兵防守,可現在,風軍卻偏偏只佈下兩個兵團,這是爲什麼?”
“將軍……將軍以爲其中有詐?”
環視衆人一眼,蘇醉慢悠悠地反問道:“當初,童陽童將軍所率的第七軍團,是怎麼在沙赫戰敗的?”
衆人愣了片刻,而後臉色同是一變,異口同聲道:“火攻!”
“該重點防守的叢林地帶,只佈下小股軍兵,而不該重點防守的平原地帶,卻佈下重兵,風軍統帥是笨蛋嗎?會平白無故犯下這麼致命的錯誤,留下這麼大的一個漏洞給我們鑽嗎?”蘇醉淡然一笑,喃喃說道:“童將軍曾說過,上官秀狡詐,善出奇兵,今日得見,果然不假。此賊不除,必成我昊天心腹之大患!”
寧南軍衆將面面相覷,最後齊刷刷地耷拉下腦袋。聽說北營外敵軍薄弱,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從北營向外突圍,如果不是有將軍提醒,恐怕真就中了風軍的詭計。
今天,雙方將士沒有展開交戰,但雙方的主帥,上官秀和蘇醉之間,已經鬥了不知道多少個回合了,這是一場沒有硝煙,卻又關係到全軍將士生死存亡的心理戰。
有時候,戰局如棋局,雙方的統帥,如同下棋博弈的兩個人,一方若能算準另一方的下步要走什麼,無疑會佔據主動。
但很多時候,戰局不是棋局,在棋局中,不存在不確定的因素,而在戰局中,卻存在各種各樣的不確定。
當晚,風軍偃旗息鼓,收兵回營。
深夜,烏雲密佈,遮住夜空,也遮住明
月,天空中稀稀拉拉地掉下雨點。
正在營帳裡與麾下衆將商議戰策的蘇醉,聽聞營帳外的雨點聲,他先是愣了愣,而後騰的一下站起身形,發了瘋似的向外跑去。
看到天空的烏雲罩頂,蘇醉不由得眼眶發紅,眼淚差點掉下來,他張開雙臂,仰面對着天空,哈哈大聲笑道:“天助我也!天不滅我十一軍啊!”
營帳中的衆人不明白將軍突然發什麼瘋,人們紛紛跟着跑出來,雨點打在臉頰上,盔甲上,啪啪作響。衆人眨眨眼睛,接着不約而同地跟着大笑起來。
下雨了!這簡直是連日來最好的一個消息。這一場及時雨,可讓風軍的火攻戰術不戰而敗。一名參將大喜過望,激動地說道:“將軍,今晚我軍可以突圍了!”
“等等!再等等!等雨下得再大一些。”如果風軍在叢林中佈置了火油,只下小雨的不管用的,需要一場大雨,讓風軍佈置的火油變成無用功。
與此同時,風軍大營,中軍帳。
蘇醉聽到了雨聲,上官秀也聽到了雨聲。他大步流星地向營帳外走去,坐在棋盤一側的慶妍大聲叫道:“阿秀,你去哪,你可不許耍賴,這局我可要贏了!”
上官秀沒有理會慶妍,到了外面,伸出手掌,感受雨點掉下來的密度。過了片刻,他臉色一變,脫口說道:“糟了!”說話之間,他側頭喝道:“影旗!”
隨着他的喊喝聲,在他的周圍憑空浮現出數團黑霧,緊接着,數名黑衣人由黑霧凝化而成,單膝跪於上官秀左右,齊聲說道:“屬下在!”
“立刻通知各軍,只留下一個兵團原地駐守,其餘兵團,全部進入北方叢林,於暗中設伏!軍情緊急,不得耽擱,快去!”
“遵命!大人!”衆黑衣人身形一虛,化成屢屢的黑霧,消失不見。
上官秀眯縫着眼睛,心中暗道:希望,現在還能來得急!想着,他轉身走進營帳,沉聲說道:“阿絕、雨菲,爲我佩甲!”
“秀哥?”
“不出意外,今晚便是我軍與敵軍的決戰之時!”上官秀一字一頓地說道。
蘇醉顧慮風軍在叢林內佈置下火油,在雨剛下的時候,他不敢貿然率軍突圍,生怕小雨破不了風軍的火攻,可是,他的顧慮卻給風軍向北方叢林的進發,創造出充裕的時間。
而事實上,蘇醉的顧慮並沒有錯,風軍的的確確在北方叢林里布下大量的火油,可以說,蘇醉已然算準了風軍的一切佈置,可惜,他和麾下的將士們還是未能逃脫風軍的魔掌。
這就好比下棋博弈的二人,雖說算準了對方的下一步、大下一步,以及後面的N步,但就是破不了對方的佈局,現在,蘇醉就陷入到這個怪圈裡。
由始至終,蘇醉的指揮都沒有出現任何的失誤之處,他下達的每一道軍令,都是最合理、最得當的,只不過,他的對手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破綻,這一戰,也堪稱是上官秀親自指揮的,最經典的戰鬥之一。
貞郡軍身經百戰,打過的經典戰役不計其數,而由上官秀親自領導指揮的經典戰役,其實並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