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做事的效率很快,沒多久就在地牢里弄個封閉的單間出來。兩名兵卒把周烴拖了進去,龍英隨後進入,並把在場的衆人全部打發出去。
龍英走到周烴的近前,蹲下身形,仔細查看一番,問道:“還能說話嗎?”
周烴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看眼龍英,很快又閉上眼睛,一聲未吭。
龍英身子前傾,貼近他的耳邊,小聲問道:“想出去嗎?”
周烴聞言,閉起的眼睛又慢慢睜開,他嘴角抽搐地勾了勾,雖未開口說話,但他的表情很明顯:你別白費心機了,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
他是都衛府出身,受過專業的刑訊訓練,他很清楚,在受刑的時候,你一句話都不要說,哪怕對方問你今天的天氣怎麼樣,你也不要開口,只要你開口說上一句話,便說明你的心理防線已經鬆動,接下來就很難再閉上嘴巴了。
這是刑訊的技巧,即是肉體博弈,也是心理博弈。審訊的人,不怕你說出無關緊要的事,就怕你由始至終一個字都不肯說。
看着周烴臉上的鄙夷之色,龍英暗暗點頭,是條硬骨頭的漢子。
他身上的傷勢如何,他剛纔看得很清楚,在體無完膚的情況下,上藥包紮是很疼的,而周烴連聲都沒哼一下,這種忍耐力絕非常人能做到。
“我可以救你出去!”龍英在他耳邊說道:“但你必須得配合我。”
周烴眼中的嘲笑之意更濃,歪着腦袋,冷冷凝視着他,似乎在看他究竟想玩什麼花招。
龍英說道:“布諾旅館。”
周烴揚了揚眉毛。龍英繼續說道:“等會,你只需交代你們的據點是布諾旅館就好,接下來的事由我處理,我自會帶你們離開這裡。”
布諾旅館?周烴心裡很清楚,對方所說的這個布諾旅館絕非己方的據點,他讓自己說出這麼一個假據點究竟是何意?周烴的眼中難得的顯露出茫然之色。
龍英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低聲說道:“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你們因我而被俘,我又怎會對你們置之不理?”
聽聞這話,周烴難以置信地看着龍英。你不是龍英,你究竟是何人?疑問的話都已經頂到嗓子眼了,但他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龍英。
龍英站起身形,在一旁的桌案上那起一把小刀子,走回到周烴近前,低聲說道:“叫喚幾聲。”他邊說着話,便用小刀子在周烴的身上來回蹭,讓刀身上沾滿血跡。
過了片刻,小刀子已然變得血跡斑斑,而周烴還在看着自己乾瞪眼。龍英皺眉,在周烴未受傷的地方狠狠掐了一把,催促道:“叫。”
“啊……”也不知道周烴是被他給掐疼的,還是真被他給說動了,張大嘴巴,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之聲。
龍英面帶笑意,滿意地點點頭,提醒道:“繼續叫,不要停。”說話時,他又把刀子上的血跡抹在自己的手上。
啊、啊啊……
周烴的慘叫聲持續,越來越淒厲,嗓音也越來越沙啞,最後嗓子似乎都喊啞了,叫不出聲來,只能發出嘎嘎的呻吟。
龍英把血跡塗抹得差不多了,他拍了拍周烴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歇息了,而後,他站起身形,回頭喊喝道:“來人!”
房門打開,他手下的修靈者和周文等人從外面紛紛走了進來。
只見此時的周烴已在地上蜷縮成一團,而龍英則用兩根血紅的手指頭捏着一把滴血的小刀子。他向手下修靈者勾了勾手指頭。
立刻有人會意,抽出手帕,遞了過去。
龍英接過
手帕,將小刀子扔到一旁,又用手帕把手掌上的血跡仔細擦拭乾淨。而後,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取紙筆來!”
聽聞這話,在場衆人的表情無不是又驚又喜。
剛纔他們都在密室的外面,沒看到將軍是怎麼審問的,只聽到裡面傳來陣陣的慘叫聲,現在看到那把血跡斑斑的小刀子,他們懷疑剛纔將軍是不是對刺客用了凌遲酷刑。
時間不長,有兵卒從外面取來紙筆。龍英接過來,摔到周烴的近前,而後揪着他的頭髮,毫不客氣的把他從地上硬拽了起來,沉聲說道:“寫出來,不想再受罪,就給我寫出來。”
周烴用驚恐的眼神看看龍英,再瞧瞧在場的其它衆人,他顫巍巍地伸出手,拿起石墨筆,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四個字:布諾旅館。
見狀,人們無不是兩眼放光。刺客交待了!刺客終於肯交待了!
只是寫下四個字,周烴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寫完之後,人立刻趴到地上,再也坐不起來了。
在場衆人齊齊上前,一把將地上的紙張抓起來,七嘴八舌地念道:“布諾旅館!”
“將軍,原來刺客的據點是布諾旅館,那裡一定還有刺客的同黨!今晚闖入進來的刺客,應該就在那裡!”
“對了!一定是我們錯估了範圍!”一名修靈者恍然大悟道:“布諾旅館就在我們剛纔搜查的範圍之外,距離很近!”
“那應該沒錯了!”龍英點點頭,一字一頓地說道:“集結府內所有將士,立刻包圍布諾旅館,一個人也不許放跑!”
說着話,他看向那些貼身的修靈者,說道:“你們也去,如遇抵抗者,格殺勿論!”
“是!將軍!”在場衆人齊齊應了一聲。
“不行,我也得去!立刻準備一輛馬車,把被俘的六名刺客統統給我帶上,快快快,動作都快一點,耽誤了大事,我拿你們是問!”
龍英的命令經不起仔細的推敲,帶着被俘的刺客,固然可以現場指認他們的同黨,但其中的風險太大,並不需要把全部人都帶到現場。
不過他的命令下得太急促,催促着衆人來不及去仔細琢磨,而且硬骨頭的刺客突然開**待了,這也讓在場的衆人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人們按照龍英的命令,準備好一輛大號的馬車,把六名奄奄一息的刺客全部擡到馬車上,負責看押這些刺客的,正是龍英自己。
與此同時,大批的寧南軍在官邸的院子裡集結,而後,浩浩蕩蕩的直奔布諾旅館。
龍英和刺客們所在的馬車,沒有直接趕到旅館附近,而是還隔了好幾條街就停了下來。
用龍英的話講,距離太近,容易被混亂的場面波及到。這倒是沒錯,對於他的命令,無一人產生懷疑。
很快,龍英就把身邊的幾名修靈者全部打發走,讓他們率領下面的將士們,圍攻旅館。
留在龍英這裡的,只有百十來名兵卒。隔了大概有兩炷香的時候,就聽布諾旅館那邊喊叫連天,槍聲四起。
顯然,寧南軍的圍剿已然開始了。龍英將大部分的兵卒留下,只帶小部分的兵卒趕着馬車,進到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
結果,隨他進入這條小巷子的兵卒,沒有一人是活着走出去的,龍英把車伕的屍體從馬車上拽下去,他坐到車伕的位置,親自趕着馬車,向小巷子的深處跑去。
對於布諾旅館而言,今晚當真是禍從天降,裡面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外面突然涌入進來大量的寧南兵,有的兵卒是破門而入,有的兵卒是破窗而入,還有些兵卒是翻牆進來的。
到了旅館裡面,他們是見人就抓,稍有抵抗,拔劍就刺,舉槍就打。偌大的旅館,頃刻之間就成了人間地獄。
死者和傷者橫七豎八,鋪了滿地,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而作爲罪魁禍首的龍英,現在業已變回上官秀的模樣,正趕着馬車,穿大街,走小巷,直奔卡爾賭場而去。
在他趕着馬車的時候,背後的簾帳突然撩起,一把匕首從裡面探了出來,直接架在他的脖頸旁,沙啞的話音從他背後傳來:“你究竟是何人?”
上官秀笑了笑,轉回頭,問道:“周大人,你看我是何人?”
手持匕首,逼住上官秀的這位,正是周烴。他看清楚上官秀的模樣,眼睛頓時瞪得滾圓,嘴巴大張,整張臉呈現出三個O形。“殿……殿……殿下?”
周烴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寧南軍的主將龍英,怎麼這麼一會的工夫,就變成了自己的殿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剛纔已經說了,你們是因我的命令而被俘,我對你們,絕不會置之不理,只要能救你們脫困,哪怕是冒再大的風險,也值得我去一試!”上官秀嘴角擒着笑意,語氣輕快地說道。
他的話,周烴聽得清楚,車內的五名都衛府探子也都聽得清楚。他們是什麼人?只是都衛府的密探。而上官秀是什麼人?是國公,是大將軍!
在上官秀面前,他們就是一羣可有可無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可殿下竟然爲了他們能親自涉險,不惜潛入哈吉來營救他們,在周烴等人的心裡,又怎能不大受感動?
周烴眼眶溼紅,哽咽着說道:“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微臣都甘願在殿下身邊做牛做馬,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任憑殿下差遣!”
其餘的五名探子亦紛紛跪在馬車裡,齊聲說道:“屬下願誓死追隨殿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上官秀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淡然一笑,說道:“你們追隨的不僅是我。”
“我等也願誓死追隨陛下……”
“也不僅僅是陛下,而應該是國家。”上官秀意味深長道:“肯爲國盡忠者,你等理當盡力輔佐,而對叛國之賊,哪怕追至天涯海角,亦必誅之。”
現在的上官秀,他的思想已經不侷限於培養自己的個人勢力,而是完全站在國家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忠於風國,就等於是忠於他了,背叛風國,和背叛他沒什麼兩樣。
周烴聞言,心緒一蕩,叩首道:“臣等生是風國人,死是風國鬼,矢志不渝。”
上官秀眼中流露出欣慰之色。
他趕着馬車,到了卡爾賭場附近的一條小衚衕裡。而後他留下馬車,自己去到卡爾賭場,都沒用上半盞茶的時間,上官秀便帶回來十數名暗旗探子,其中便包括趙晨。
人們把周烴一行人從馬車上攙扶下來,架起,直奔卡爾賭場跑去,另有一名探子,趕着馬車,去往別處。
這個時候,賭場還在開業,他們進的是賭場後門,又被帶到一間密室裡,很快,有大夫趕來,給周烴等人重新上藥、包紮。
在爲周烴等人處理傷口的時候,趙晨等暗旗人員在旁看得觸目驚心,受了這麼重的傷,周烴等人竟然還能咬牙挺過來,都衛府人員的意志力,當真是強悍的驚人。
人們又時不時的偷眼打量上官秀,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麼樣的手段把周烴等人成功救了出來。
以上官秀的武力,強行救出一人,或許還不難,而一下子能把六個人都救出來,且無一人在他營救的過程中喪命,這就太不可思議了,也不是單純靠武力能做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