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還怕什麼呢?聶掌珠名聲盡毀,聶嫣蓉淪爲笑柄,憑什麼同爲聶家人,聶明蓉就能置身事外,落個有情有義的好名聲?
顧長錦已經要談婚論嫁了,這事沒有宣揚出去,可宛城知道的人也不少,她就是要讓聶明蓉最後才知道,要她也嚐嚐被人恥笑的滋味。
她這一生,何嘗不是因爲她這個好姐姐才毀掉的?
若不是她當日的有心隱瞞,她又怎麼生出那樣大的心思以至於自己淪落到如今地步,連孩子,都無法生育了……
聶嫣蓉轉過臉去,眼淚緩緩的往下淌:“早知如此,當日還不如一把火燒了這花月山房,我們姐妹三人死在一起,也好過今日反目成仇,鬥得你死我活……”
聶明蓉只是怔然坐着,耳邊一聲一聲迴盪的,全都是聶嫣蓉方纔那一句——
顧長錦,他要娶別的女人了!
聶明蓉病了,病勢洶洶,整日整夜反覆的發着高燒,已經連着十幾日從噩夢中驚醒,再無法入睡,她茶飯不思,整個人快速的消瘦下去,形容枯槁,竟是有了燈滅之勢。
醫生也束手無策,心病需要心藥醫,她這樣一直鬱結無法走出來,就算是華佗再世也拿她的病情沒有辦法。
聶嫣蓉卻趁着這個機會把成伯和幾個對聶明蓉言聽計從的忠僕趕回了聶家舊宅去。
若不是聶明蓉實在病勢沉重難以挪動,她是預備將聶明蓉也送回舊宅去的。
花月山房好似成了她的天下,周葉成更是出入這裡猶入無人之境。
聶家的風波,自然也傳入了外人的耳中,傅景淳聽聞這些風吹草動,怒氣衝衝去聶家找聶嫣蓉。
聶嫣蓉原就因爲傅景淳與聶掌珠更投契,而心懷恨意,她這般氣沖沖來教訓她,卻更是讓她難以嚥下這口氣。
傅景淳是不折不扣的天之嬌女,她聶嫣蓉出身又差到哪裡去?
憑什麼如今,她們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雲泥之別?
據說,傅景淳和她心愛的男人終於得到了傅家的認可,今年就要訂婚了,她不忙着去準備自己的婚事,跑來多管閒事做什麼?真是討人嫌。
可聶嫣蓉卻又不敢公然與傅景淳翻臉,好不容易將傅景淳送走,聶嫣蓉想着傅景淳指責她的那些話語,不由得越發心中生恨。
她想到了一個人,李謙。
那一次傅竟行動手把李謙差一點打死,而沒死的後果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整張臉都毀了,鼻樑被打斷,下頜骨也斷裂了,雖然事後手術修復了,卻再難見昔日的風采。
聶嫣蓉知道,李謙對傅竟行有多恨,但他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報復無門。
她自然也知道,對於傅竟行,她和十個李謙加起來也沒什麼辦法動他分毫,但傅景淳卻不一樣。
傅景淳是傅家唯一的女孩兒,寶貝的不得了,若傅景淳出了什麼事兒,傅家人定然也會傷心欲絕的吧。
李謙若能得以報復傅家,大約也不會拒絕,而傅景淳出了事,她也正好出一出這口惡氣,看到時候,她那未婚夫婿還會不會要她這個殘花敗柳。
看她還有沒有臉站在她面前耀武揚威,擺這些千金小姐的派頭!
想到她義正言辭站在自己面前說的那些話,聶嫣蓉不由得咬緊了牙關,她知道的,從她第一次見到傅景淳的時候,她就知道,傅景淳那賤人根本就瞧不起她,打從心眼裡就瞧不起她。
那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看看,傅景淳到那時,還能不能繼續擺出這樣讓人作嘔的高傲嘴臉來!
宛城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傅家出了一件足以讓整個傅家地覆天翻的大事。
傅家幾房唯一的女孩兒,傅景淳在一天深夜,被一輛陌生的黑色賓利送回了傅家主宅。
那一夜,大雪下的密密麻麻,天地之間全都成了一片白色。
傅家宅子裡那些白日裡鬱鬱蔥蔥的樹木枝椏,此刻全都沉甸甸的墜了雪,看不清楚輪廓了。
忽然而至的尖銳車子喇叭聲,吵醒了傅家此刻靜謐的夜。
謝京南安然坐在車子上,一雙黑瞳牢牢釘在那個雪中蹣跚前行的女孩兒身上,她肩上披着他的西裝,過於厚重寬大的外衣,幾乎將她整個人完全籠罩住了。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似乎都艱難無比,落雪很快把她的頭髮染成了白色,雪地上留下的一排歪歪扭扭的腳印,很快,卻又被飛雪填平了。
他是在護城河邊將傅景淳救下的,彼時,她渾渾噩噩的站在高架橋上,似乎下一瞬,就要縱身躍下。
他這個人一向不愛管閒事,但那一刻,卻鬼使神差的讓人把車子調轉了回來。
她身上的衣服破碎,臉上有幾處淤痕,只一眼,他就大略猜到了這女孩兒經歷了什麼。
“你以爲我要尋死嗎?”
謝京南沒有料到她卻是先開口說話的那一個,這一句突兀的話語,卻讓他愣了一下。
“就剛纔站上來那一刻,我想要尋死的念頭忽然就打消了。”
她擡起一張慘不忍睹的小臉,對他笑了一下:“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去。”
他得知她是傅家人,原本想要不理會的,可她對着他笑的那一下,飛雪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水,璀璨奪目,謝京南一張嘴,就說了一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