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的模棱兩可,成竣不懂深意,掌珠卻聽明白了話中意思,像是鼓囔囔的氣球被扎破了一般,騰時就泄了氣。
成竣見她這般模樣,不忍她爲難,雖則心裡遺憾,卻也勸道:“珠珠,你就和叔叔先回去吧,我們這幾日都在杭州,你若是還要出來玩……攖”
傅竟行卻看也不看成竣,直接把掌珠拉到自己身邊:“你想出來玩,叔叔自然會派司機送你去,咱們家裡的女孩兒,沒有一個人在外面亂跑的道理。”
傅竟行說着,淡淡看了成竣一眼,復又對掌珠道:“外面魚龍混雜,你又養的嬌,出點什麼事,家裡人還不擔心死……”
他說話的語調輕緩,並不曾以勢壓人,可他只是這樣站在他面前,白衣黑褲的簡單打扮,寬肩窄腰長腿的高大男人,說話間就天然帶着逼人的氣勢,將三十歲的成熟魄力,又哪裡是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可以比擬的,成竣想要說點什麼,卻又吶吶的說不出來,只得眼睜睜看着傅竟行拉了掌珠離開償。
不過幾步遠的距離,轉個彎就再看不到了,成竣卻直勾勾的盯着那空蕩蕩的迴廊盡頭,遲遲不肯離開。
仿似他這樣一走,他與她就要相忘於江湖,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成竣捨不得,可卻又沒有追上去的勇氣。
她的出身,定然不似他們這般,縱然衣食無憂,卻也不過普通人家。
她叫做叔叔的那個人,任誰瞧了都知道不是凡人,成竣忍不住的心裡泛酸,這驚鴻一瞥,不知要多久才能釋懷放下。
傅竟行拉着她直接進了包廂,掌珠原本還要使性子,但見到一屋子的人都看過來,她自小的家教到底還是早已沁入了骨子裡,甜美的對衆人點頭微笑,乖巧的站在傅竟行身邊,身上的刺兒一根都沒了。
顧恆不由得咂舌,這聶小姐怨不得這樣招先生疼愛,看着這樣驕縱,實則卻又這麼乖巧識大體,怨不得先生這般中了毒似的欲罷不能。
傅竟行並未對衆人介紹她的身份,大家卻好似極有默契,沒人不長眼的詢問掌珠是誰,待她又十分的親和客氣。
掌珠就乖乖在他身邊坐着,他給她夾菜,她就吃掉,捧了一杯牛奶,小口小口秀氣的喝着,真像是他那隻貓一樣的讓人喜歡。
男人們談着公事生意,一大堆晦澀的字眼和亂七八糟的數字,她都聽不懂,未免就覺得沒有趣味極了,百無聊賴的玩着自己的手指頭,冷不丁的卻聽到有人念她的名字,掌珠下意識的一擡頭,卻見對面幾個叔叔輩的男人正慈愛看着她笑,掌珠正茫然,傅竟行的大掌卻撫了撫她的頭髮:“我們家珠兒嬌慣壞了,你們別介意……”
“怎麼會,貴小姐這般嬌憨可愛,自然是掌上明珠一般該被捧着呢……”
傅竟行倒是含笑頷首:“這丫頭,倒是自小到大不曾受過委屈。”
掌珠不明白這話題怎麼忽然圍着她轉起來,只是一羣大腹便便的叔叔輩男人一句一句誇她捧她,掌珠還是覺得頭皮發麻,幾乎坐立難安。
似乎是知道她不喜歡,傅竟行終於大發慈悲放她去隔壁房間休息,掌珠如蒙大赦,卻還不忘甜甜與衆人招呼一聲,才告辭離開。
傅竟行瞧着她雖然平日嬌慣,卻一應禮節都十分周全,不免生出與有榮焉的觸感來。
席上衆人見此情形,倒是都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傅先生,原來軟肋在這裡啊。
人一旦有了軟肋,那自然萬事好辦,掌珠此時還不知道,她已經成了這一羣人虎視眈眈的目標了。
昨夜鬧騰的很,今日又出來玩這麼久,掌珠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待到傅竟行溫聲把她叫醒的時候,她迷迷瞪瞪睜開眼,卻一眼看到了窗子外的星子滿天。
“呀,天都黑了……”
掌珠揉揉眼睛坐起來,這地方就在西湖風景最好的一處,窗子外就是澄澈無比的湖上天幕,星子那樣亮,那樣低,好似伸手就能摘下來一顆,掌珠久在宛城,不知多久未曾見過這樣的天空,不由看的癡了。
“要不要夜遊西湖?”
傅竟行隨手拿了薄衫披在她肩上,晚來風涼,她身子骨到底還是太單薄,傅竟行的掌心貼着她細弱的肩胛骨,不由得心裡一嘆,他有時候牀笫之間都不敢太放開,他的珠珠兒,太嬌了……
“夜遊西湖?”
掌珠眼眸亮起來,她從來不曾晚上出遊過,從前爸媽管的嚴,後來……
聶家出了事,她這是第一次出來遊玩。
顧恆早已備好了船,由他親自開到了湖中央,就十分有眼色的解了船舷上掛着的小艇,自己划走了,任他們的船在湖中央隨意漂着,他可不敢去做電燈泡。
傅竟行攬着她躺在船上,掌珠枕住他的手臂,身上蓋了厚厚的毛毯,雖有風,卻並不覺得冷,漫天的星子星羅密佈,垂在夜幕中,像是小時候爸爸給她佈置的公主房,晚上關了燈,房頂上的寶石夜光燈星星點點的亮着,她數着那些星星,不一會兒就甜甜的睡着了。
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安靜看着夜空。
不知多久,忽然天幕上有流星滑過,掌珠慌地坐起來,虔誠的許願。
傅竟行看她閉着眼,不知念着什麼,那樣認真的樣子。
“許了什麼願?”
他把她被風吹的微亂的鬢髮掛在耳後,順勢將她帶入自己懷中。
“不告訴你。”
掌珠難得的對他俏皮一笑,臉頰上的酒窩深邃甜蜜,誘的他忍不住低頭吻下去。
怎麼都吻不夠,她的酒窩,她柔軟的脣,羞怯的舌,到最後,他含着她的脣瓣不肯放開,就那樣脣齒廝磨着,含混的呢喃:“珠兒,在這裡給我好不好?”
掌珠被他吻的有些迷迷瞪瞪了,他說什麼,她根本沒有聽清楚,只是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傅竟行聽着她軟綿的嗓音在耳邊,心裡那一跟弦似驟然就繃斷了。
以天爲被,船爲廬,這漫天星光,彷彿就是見證。
她在月色下,純淨的猶如初生嬰兒,不着寸縷的肌膚,與這月光融爲一體,黑是夜一樣的深邃,白是月一樣的潔淨,傅竟行看着她閉上眼,這樣乖順的,把自己的全部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忽然生出後悔,不該答應她,杭州之行結束,他們就是陌生人。
他想要的是永遠,不是朝夕的歡愉。
“留在我身邊,聶掌珠,做我的人。”
他高挺的鼻樑抵住她柔軟的鼻尖,溫柔到極致的話語,卻是強勢的霸道和不容抗拒。
掌珠閉着眼睛輕輕的笑。
他愛她也好,只是一時興起也罷,他心裡有她也好,只是純粹佔有慾作祟也無所謂,她不想將來,所以都沒有關係了。
這一刻,他大約對她是有一點真心的,那就夠了。
像傾城之戀中的範柳原和白流蘇,一座城市陷落成就了兩人的愛情,有的時候,女人要的不多,那一點點的真心,就夠了。
真的夠了。
這些,已經遠遠超過了她曾經所求的。
她笑的那樣美好,笑的他的心臟都變的柔軟了,他恨不得把這個小東西嵌入他的骨髓和血肉中去,再不分開了。
可她的手臂卻纏住他的脖子,她第一次,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脣。
月光下,她緩緩的睜開眼,漫天的星光都在她的瞳仁中。
“傅竟行。”
她難得這樣輕柔叫他的名字。
可後來那麼長的,沒有她的餘生裡,支撐着他的,似乎就是這一晚的這一聲,傅竟行。
“不要讓我看輕你。”
她在他耳畔,輕輕的喃:“在我心裡,傅竟行他言出必行,一言九鼎,他是個真正的男人。”
他的心臟重重的疼了一下,疼過之後,卻是釋然的笑出聲來。
“好,好。”
他沉下身子,感覺到她柔軟的接納了他,他的手臂抱緊了她,將她整個人陷入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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