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對尹月母子說了什麼沒人知道,當幾位重臣進入房間之後便聽到太子嘴裡喊着:“皇爺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皇爺爺說過要看皇孫長大娶太子妃的,皇爺爺不能說話不算數。”
太子的聲音並不大,可童稚的聲音裡是難掩的痛苦,讓人聽了心酸。
至於太上皇說什麼他們便聽不清楚了,但也能猜到是安撫的話,而尹月則是立在一旁默默垂淚,見衆臣進來方纔背過臉去將淚水擦乾。
太上皇昏暗的眸子看到來人,待他們行禮之後才拍拍太子的手讓他站到一側,吃力的想要起身奈何根本無力,尹月想要上前攙扶被太上皇擺手拒絕。
“朕今日傳你們前來覲見,乃是爲了讓你們做一個見證,這份聖旨乃是朕在半年之前所立。”太上皇說着指着一旁的臺前所捧着的聖旨,雖然吐字不是很清晰,卻儘量用積攢了一身的力氣大聲道:“從即日起恆淵國由太子監國,皇后尹月垂簾聽政直至太子成年。逆子完顏霖不顧國家存亡與百姓安危、上百萬將士生死,從即刻起不必再做任何後備支援,諸卿家全力輔佐太子與皇后不得有異議,否則以亂臣賊子誅殺之。”
羣臣聞言皆是一驚,雖說皇后垂簾聽政已經有一段時間,可太上皇這次的意思卻是明顯要放棄在外征戰的皇帝,他們雖不支持完顏霖這般耗損國庫去打一場無意義的仗,可也沒想過要背叛君王。
且太上皇是一時之怒還是真的這般想法他們並不能確定,但太子他日必定會繼承大統也是真的,一時之間到是讓羣臣爲難了。
場面一時寂靜無聲,太上皇緩了一會也有了力氣,此刻見羣臣並不配合他,頓時質問道:“怎麼,朕退居太上皇便不能做主了嗎?你們想要抗旨不尊?”
太上皇的話很重,重的讓人心都發沉,只是一瞬間便見幾位重臣都跪在地上衝太上皇叩首請罪,其中丞相只能硬着頭皮問道:“臣不才,敢問太上皇的旨意可是要另立新君?”
太上皇一記冷眸遞過去,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痕道:“朕倒是不知道在皇帝不退位之際另立新君是怎個說法,丞相是想要太子不仁不義嗎?”
丞相只覺得額頭上的冷汗能夠彙集成河了,這麼大的罪名他可承擔不起,忙重重的叩首道:“太上皇息怒,臣惶恐。”
其他臣子也跟着一起叩頭,太上皇這才平息了怒火,確切的說他沒有多少時間來耗費,只能長話短說道:“恆淵國如今百廢待興,皇后雖是女流之輩卻在朕的教導下執政多時,雖需你們這些朝臣的輔助,但你們絕不可挾天子以令諸侯,否則朕給皇后和太子留下的另一道旨意絕不會輕饒了你們。”
“臣等謹遵太上皇旨意,萬不敢做出有違國運之事。”羣臣再度叩首。
整整半個時辰,太上皇將記得起來需要交代的事情全部交代了之後便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大概是因爲不甘,所以死不瞑目。
太子一直站在太上皇身邊,頓時便跪地哭了起來,尹月也跪在一旁垂泣。
太上皇駕崩,舉國上下皆爲之哀悼,但因非常時期再加上有太上皇留下的意旨,故而太上皇的喪事可謂是恆淵國曆代皇帝中最爲簡單的。
穿上喪服的尹月母子正式接手國政,第一件事便是按照太上皇的旨意阻斷了一切運往邊關的物資,並且讓人將已經運往邊關尚且在路上的軍需全部追回。
一道太上皇交給完顏霖的密旨也送往邊關去,同時要調配軍隊去守城,不能讓完顏霖的人帶兵殺回來,否則太上皇的一切安排都沒有意義,且恆淵國也會真的危矣。
與此同時太上皇的另外兩道旨意分別南下和東去,這兩道旨意每走過一座城池便會以皇榜的方式張貼出去,即便這兩個地方自立爲王,但太上皇依舊是他們的父皇,他的旨意若不允許傳達便是不孝,這皇位自也是坐不穩的。
可以說太上皇在駕崩之前將所有人都擺了一道,只爲給自己的皇孫留下一個坐穩皇位的機會,讓恆淵國能夠再度強大起來。
恆淵國京都發生的事情自是沒有那麼快傳到邊關去,此時兩軍對壘已經展開了幾次激烈的鬥爭,因爲雙方都是皇帝御駕親征,是以打的十分慘烈,陣亡及傷殘將士十數萬人。
恆淵國部隊的軍營中,完顏霖臉色泛青,可見毒素入侵到何種程度,此刻他單手握拳大聲的咳嗽着,嘴角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曾經的翩翩美少年早已形如枯槁。
坐在下首位置的斷臂女子卻是嘲諷的一笑,戴着面紗的她讓人看不清真實容貌。
“你已經時日無多,再這麼拖下去別指望能打勝仗,現在還不考慮和主子合作嗎?”
女子的聲音讓完顏霖聽着厭惡的皺起眉頭,將手中的帕子扔到火盆中,這才擡頭朝女子望過去,聲音淡漠的道:“這是我的事,輪不到你來插手。”
“大家都是爲主子效力的,不過是分工不同罷了,我好心勸你你卻不領情,等主子的耐性耗盡你自己去承擔怒火吧,別忘了能救你的人只有主子。”女子帶着薄怒的喝道。
“出去。”完顏霖指着賬外,“沒有朕的允許以後不準再進大帳,否則朕不保證你能完好的走出去。”
“完顏霖!”女子氣的提高了音調,見完顏霖已經垂下頭懶得再理會自己,一拍桌案站起身冷笑道:“很好,既然你如此不配合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不過就是條狗,在朕面前最好還是冷靜一點的好。”完顏霖不甚在意的開口,便專注於地圖之上。
完顏霖很清楚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和己方軍隊的實力,但完顏霖不想借助他人之手去打敗季洵,這是他的驕傲。
至少目前爲止他不想答應那樣的要求,這是他身爲帝王的底線,哪怕爲了活命也不能將國家拱手讓人,否則何至於受了這麼多的苦。
被罵做是狗的女子指着完顏霖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只是眼中的陰毒之色卻讓人駭人。
女人冷哼一聲便拂袖走出大帳,怒氣衝衝的牽了一匹馬奔騰而去,絲毫不知道在她離開的時候完顏霖吐出一大口血來,接下來便人事不知的昏迷過去。
而完顏霖早已下達過口諭,除非是他的命令,否則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大帳,這次不知會昏迷多久才能醒過來,或者就在這樣的沉睡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