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月見到太后的第一印象就是慈眉善目,說是神話故事裡的菩薩也不爲過,衣着更是簡樸,發間也只是戴着一支象徵着身份的鳳簪,言談舉止間讓人舒心。
傳召蘇眠月前來,詢問了一番之後,便有宮人擺好了晚膳,蘇眠月這才知道太后的用意,是怕她這不得寵的皇后在皇陵這邊會吃不好,心底微微感動。
只是蘇眠月還沒跪安,慕霆的聖諭便傳來,竟是叫蘇眠月去侍寢,蘇眠月哪裡有拒絕的餘地?
“該死的種馬,人都半殘了,還想着那點事,就不怕徹底報廢了?”蘇眠月在心中咒罵着,見到慕霆的時候卻是換上一臉笑意,柔聲請安。
“朕不在這些時日,後宮可有事發生?”叫蘇眠月起身之後,慕霆神色淡淡的問道。
“皇上還是養身爲宜,有些事情,待皇上回宮後便知曉。”蘇眠月纔不在意慕霆是否會因此而動怒,只要不對她有興趣就好。
“朕離宮不到十日,皇后就不能消停點嗎?”慕霆神色驟變,一臉怒容的看向蘇眠月,質問道:“靈貴妃如何?皇子可有恙?”
蘇眠月擡起頭來,故作疑惑的望向慕霆,就近坐在軟椅之上,這才反問道:“皇上離宮之前,不是留下人服侍靈貴妃了嗎?還下了口諭,不準有人叨擾靈貴妃安胎,臣妾身爲六宮之首,自是不敢違抗生命,便是打聽未央宮的消息都不敢,就怕會惹靈貴妃不愉,又如何知曉靈貴妃與皇子的近況呢?”
慕霆臉色更加深沉,蘇眠月這番話不是在說他偏私嗎?
若是以往,慕霆定不會這麼想,只會怪蘇眠月頂撞君王,可近來蘇眠月的變化,他早已在不覺中對蘇眠月的態度有些微改變,尤其是蘇眠月因他受傷,不惜冒着性命危險前來看望,心裡說沒有觸動那是假的。
“宮裡發生了何事?”慕霆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聲音還是那般冰冷。
蘇眠月並不在意慕霆的語氣,嘆息說道:“也怪臣妾樹敵太多,也不知如何惹惱了錦妃妹妹,她便帶着一衆姐妹來鳳棲宮要捉拿姦夫……”說到這裡,蘇眠月揉按着眉心,長長的嘆息一聲,又道:“未免臣妾所言不實,還是等皇上回宮之後,去問詢當事人,以及諸位人證吧。”
見蘇眠月不僅沒有告狀的打算,連動怒的意思都沒有,慕霆詫異不已,思量一會之後,招蘇眠月近前來,皺眉問道:“不覺得委屈嗎?”
“啊?”蘇眠月有些懵,不明白慕霆又玩的什麼把戲,怎麼會關心她呢?
“朕未曾迴應你的真心,不會怪朕嗎?”慕霆又問。
心裡一個勁兒的吐口水,蘇眠月垂眸不語,她又不是原主,怪個屁啊,想要離開倒是真的。
“卿卿。”慕霆喚了一聲,叫的蘇眠月虎軀一顫,惡寒的不得了,可慕霆卻以爲她是激動,便伸出手握住她的柔夷,低聲說道:“朕身爲帝王,並不可以隨心所欲,兒女情長於朕而言遙不可及,許多事情都是必須去做,或是不得不爲之,卿卿能否懂得朕的苦衷?”
“皇上確定面前的人是臣妾,而非靈貴妃嗎?”蘇眠月擡眸,眼中有着期翼之色,垂放在膝頭上的右手用力的掐着細肉,就怕會忍不住做嘔吐狀。
特麼的,和那樣一個白蓮花有一樣的小字,真是噁心透了。
“蘇眠月!”慕霆鬆開她的手,深吸一口氣,方能把怒火壓下,冷聲道:“朕只是外傷,並未發熱。”
你傷的是腦子吧!蘇眠月腹誹一句,立即點頭道:“臣妾知道了,皇上喚的是臣妾,這還是皇上第一次喚臣妾的小字,臣妾真的……好高興。”
又一次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蘇眠月痛的眼眶泛紅,忙別過臉去做拭淚狀,實則悄悄吐舌,她已經有影后的潛質了。
“皇上,臣妾身爲皇后,既是皇上的妻子,亦是皇上的臣子。可身爲妻子,臣妾不得皇上歡心,身爲臣子,臣妾又不能於政事上對皇上有所裨益,讓臣妾一度茫然該如何自處。近來有靈貴妃入宮,每每見到皇上柔情相待,臣妾似乎有所悟,只是不知道臣妾醒悟的是否太晚,此刻說與皇上聽,還請皇上不要笑話臣妾。”蘇眠月學着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些演技,既柔弱又帶着幾許的小心翼翼,再加上臉上都是傷,看上去楚楚動人。
蘇眠月很好的把握了分寸,並沒有學顧靈那邊的楚楚可憐,畢竟想要博得別人的憐惜,首先要在對方的心裡,蘇眠月可不認爲慕霆心中有她。
凝視着蘇眠月的美眸,清亮如一汪泓泉,引人入勝,慕霆便點頭等蘇眠月細說。
“臣妾這幾年爲爭寵,時常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情,皇上對臣妾不喜也是理所應當的。這段日子,臣妾看了不少書籍,雖然不能解其深意,卻也能窺得一二真理。愛一個人,不一定要擁有,但一定要讓所愛之人幸福。臣妾雖然做不到愛屋及烏,可也不希望皇上不快樂,故而靈貴妃也好,其他姐妹也罷,只要能取悅於皇上,臣妾便會給予尊重和寬容。”
蘇眠月娓娓道來,見慕霆的眉頭越皺越深,嘆息說道:“其實臣妾也知道,皇上心中最重要的是江山,而臣妾除了爲皇上打理好後宮事宜,唯一能爲皇上做的,便是與前朝少一些牽扯,以免外戚當權,霍亂朝剛。”
“卿卿看的是些什麼書?見解倒是獨到。”慕霆眸色漸深,將真實情緒全部掩藏。
低垂着頭的蘇眠月暗暗翻了個白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臣妾喜歡看話本,這些都是從話本中的故事裡悟出來的道理。比如那些想要得夫君寵愛,不擇手段加害妾室的夫人們,最後不但失去了夫君的心,也會害了自己。而許多男人因爲權衡利弊,與世家閨秀聯姻,卻無法心生愛意,何嘗不是痛苦一生?”
“話本里倒是真理頗多。”慕霆嗤之以鼻。
“其實,臣妾看的不僅僅是話本,還有一些野史。”最後兩個字說的極小聲,蘇眠月的頭垂的更低了,一副知錯的模樣。
“哦?”慕霆挑眉,問道:“皇后在野史中又悟到了哪些道理?”
“權臣之女不可爲後,爲後者不得皇嗣,否則國將大亂。”蘇眠月一咬牙,將慕霆一直避諱的事情直接點破,仿若沒察覺到慕霆陰鶩的目光,繼續說道:“寵妃不得有嗣,母族不能掌握實權,否則國之將亡。”
擡起頭,蘇眠月迎視着慕霆冰冷的目光,又道:“前朝與後宮,本就是一體,皇上雨露均沾,亦是制衡朝局之術,不論朝廷還是後宮,皆不能一家獨大。”
“所以,皇后才願意交出六宮之權,這是在爲朕謀策?”慕霆傾身,俯視着蘇眠月,只要她的反應不能讓慕霆滿意,必定不會有好下場。
苦笑一聲,蘇眠月似是無限落寞:“皇上,您與臣妾雖無夫妻之實,卻已夫妻多年,臣妾縱然有百般不是,可一心向着皇上,不論在後宮際遇如何,從未向外透露半句。難道在皇上心中,臣妾當真一無是處嗎?”
“告訴朕,剛剛的這番話,是誰教給你的?”慕霆冷聲質問着,大手捏住蘇眠月的下顎,只要再用力三分,定能捏碎她的下顎。
吃痛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蘇眠月絕望的看着慕霆,顫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妾可以接納皇上的衆多女人,也可以承認皇上心中不曾有過臣妾,卻不接受任何莫須有的罪名,即便皇上要即刻將臣妾杖斃,臣妾也不想喊一個冤字,恨只恨臣妾小字卿卿,閨名卻叫蘇眠月!”
被蘇眠月的目光灼傷心扉,慕霆怒火漸息,只是周身的冷意卻沒有散去,幽冷的喝道:“蘇眠月,如你剛纔所言,靈貴妃腹中的龍嗣留不得,你敢說不是你這個妒後容不得靈貴妃母子?”
“臣妾此生註定沒有子嗣,不論靈貴妃也好,慶嬪也罷,亦或是其他嬪妃有了龍嗣,都一樣要尊稱臣妾一聲母后,後宮女子依舊要以臣妾爲尊,臣妾何須嫉妒?”揉着痠痛的下顎,蘇眠月仰首將眼淚逼回去,目光微紅的望着慕霆,呵笑道:“皇上,問問您自己的心,真的能被臣妾所左右嗎?”
“滾!”慕霆大喝一聲,若非行動不便,定會親自將蘇眠月給丟出去。
“皇上息怒。”蘇眠月微微欠身,只是神色已經恢復冷然,目的已經達成,一刻也不願意多留,但自己受了苦,也不想讓慕霆太舒坦,否則她今晚怕是會難眠的,“皇上,臣妾此番來皇陵,本是憂心皇上龍體,如今已得見聖顏,便再無所求,還請皇上恩典,允許臣妾留在皇陵伺候太后娘娘,臣妾告退。”
沒想到蘇眠月竟然想留在皇陵,慕霆眼中殺氣肆意,他慕霆的女人只能是他的附屬品,隨他處置,絕不可有異心。
“來人,有請太后娘娘移駕。”蘇眠月才走,慕霆便下達了口諭。
蘇眠月並不知道慕霆請太后說話,回到暫居的屋中,見碧蕪已經睡着,便衣不解帶的撲倒在大牀之上,心裡還在算計着要如何才能讓慕霆答應把她留下來。
皇陵雖然亦是守衛森嚴,但與皇宮相必,這裡要逃走容易多了。
至於京都裡賺銀子的事,以及皇宮裡的那些財產,蘇眠月都拋諸在腦後,她這次出門可是帶着不少銀票的,想要作爲初始資金絕對沒有問題。
奈何蘇眠月在這邊想了幾條的計策,次日醒來時才發現,一切都是她想太多,皇帝的鑾駕之上,她又能逃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