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完顏霖早就下過命令,蘇眠月來養心殿無需通報,是以蘇眠月一路暢通無阻,發覺完顏霖的寢殿外沒有人守着也並未多想,只當是完顏霖的個人習慣。
然而當蘇眠月步入內寢後,卻被眼前的情景所驚住了。
只見完顏霖縮在牀上顫抖着,不時的發出受傷野獸般低鳴的聲音,看上去慘不忍睹。
雖然給完顏霖下過毒,也知道完顏霖身上的毒並未完全清除,可紫霧山的毒藥會使中毒人發生何種變化蘇眠月自是再清楚不過,完顏霖現在的狀態絕對不是她下毒所導致的,而是像極了以前她混跡黑市時見到的癮君子。
被完顏霖一聲悶吼喚過神來,蘇眠月緩步走到牀前,見完顏霖全身如同水洗一般的緊咬着牙關,猶豫了一會,她還是掏出隨身的帕子上前塞到完顏霖口中。
靜靜的站在牀邊,聽着完顏霖強行抵抗毒癮的痛呼聲,蘇眠月心中一派平靜。
不願承認自己對這個敵人是有那麼一絲佩服的,戒毒的人需要極強的意志力,以完顏霖的身體狀況,染上毒癮並不奇怪,可解毒卻比健康人要難上幾倍。
這一刻蘇眠月忽然有些明瞭完顏霖爲何會做出那麼多不合常理的事,應該是被人操控了。
目光遠眺,蘇眠月靜默的看着完顏霖在痛苦中掙扎而不曾給與任何幫助和安慰。
直到完顏霖徹底的癱軟在那裡度過了這次毒發,蘇眠月才轉身拿了一條幹淨的帕子遞給她,伸出去的手等了半天也不見完顏霖擡手接過,蘇眠月這纔想起來現在的完顏霖應該是沒有力氣的。
“何苦爲難自己呢?”蘇眠月不帶一絲感情的開口問道,動作並不輕柔的替完顏霖擦去臉上的汗水,至於其他的事她是不會幫忙的,畢竟他們之間的關係不同於往。
將潮溼的帕子扔到牀邊,蘇眠月回身坐在牀頭的小凳上,見完顏霖舔了好幾次脣瓣,動手倒了杯水喂他喝了幾口。
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完顏霖恢復些許體力之後便強撐着坐起身子來,看着一旁面無表情的蘇眠月,眼底閃過一抹失落和自嘲。
明知自己此刻的樣子定是十分狼狽,卻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整理形象,只能依靠着身後的軟枕坐在牀頭。
“看到我這樣,是不是覺得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完顏霖這一次沒有自稱是朕,說話的語氣好似與蘇眠月之間從未有過仇恨一般。
“老天若真的懲罰你,你此刻不該躺在這張龍牀之上。”蘇眠月毫不留情的回道。
完顏霖愣了一下,隨即無力的笑問:“剛纔若殺我易如反掌,爲何要放過這樣好的機會?殺了我,恆淵國便會撤兵,這不是你最期望見到的嗎?”
“我是個自私的女人,在能力範圍能想要竭盡全力保護自己的親人,若非我父兄在你手上,你以爲剛纔我會給你擦汗而不是用利刃割斷你的頭顱?”蘇眠月冷聲反問。
完顏霖沉默不語,他敢放心的讓蘇眠月隨意進出,正是料定了蘇眠月不會殺他,也做好了被蘇眠月看到他狼狽的一面。
女人最富有同情心,完顏霖不介意用自己的弱點換取蘇眠月內心的一片柔軟,只要他還有機會將她留下便可。
“眠月,我有句話一直想問你,若當初我沒有用計,你會留在我身邊嗎?”完顏霖神色疲憊的問道。
“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實。”蘇眠月聲音微冷。
與完顏霖的過往在蘇眠月看來只是被褻瀆的一份情感,一份建立在仇恨之上又飽含謊言的感情,根本就不能算是感情。
蘇眠月起身,原本想要與完顏霖說的話現在已經沒有必要。
此刻她心中在猶豫着要不要趁機要了完顏霖的性命阻止幾國之間的戰爭,蘇家父子若知情,估計寧願身死也定要完顏霖的性命,可蘇眠月本人卻下不了決心那般去做,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錯過救親人性命的機會。
看着蘇眠月背影僵直的要離去,完顏霖急忙出聲喚道:“眠月,不管曾經做過多少傷害你的事,但我是真心待你,真心對待你我之間的感情,若非出身皇室承受了太多的屈辱,我寧願與你攜手江湖,絕不會讓你傷心。”
蘇眠月腳步微頓,轉過身來看向一臉急切的完顏霖。
忽然覺得自己來這一遭有些可笑,和這樣一個不懂情爲何物的人說話,與對牛彈琴無異。
“完顏霖,人活着是要向前看的,你一個人追悔過往有何意義?”蘇眠月冷清的道:“在我心中阿彧是這世上最好的男人,此生能與他相識相知相伴是我最大的幸福,你若真的對我舊情難忘又心懷懺悔,就該成全我的幸福,而非一再的打擾。”
“不,此生我都不會再放手,眠月你相信我一次,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傷心,保證不會再讓你流一滴眼淚,我會疼你、護你,給你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不願聽這些廢話,蘇眠月一擺手有些不耐煩的道:“完顏霖,你永遠不懂我想要的是什麼,而你想給的那些都是我蘇眠月不需要更不屑的。不要把你對待後宮嬪妃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你應該知道我蘇眠月從不缺這些,而阿彧能給我的是你這輩子也給不起的,所以請你高擡貴手放過我吧”
蘇眠月的語氣很是無奈,夾雜着淡淡的憤恨之意,“不要逼我殺你,你該知道我不是一個很有耐性的人,更不是聖母。”
說完這番話蘇眠月便轉身離去,任由完顏霖在身後如何的呼喚,也不願再回頭看他一眼。
喚了幾聲卻不能留住蘇眠月的身影,完顏霖脫力的仰靠在軟枕之上,苦笑道:“爲何不願相信我?只是想要給你全部的愛,想要讓你陪在我身邊,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從來都……”
自喃了一半完顏霖便止住了話尾,腦海裡回映着與蘇眠月的過往,不論是蘇眠月的一顰一笑還是蘇眠月歇斯底里的恨意,都清晰的在眼前浮現着。
完顏霖無法騙自己他不曾傷害過蘇眠月,卻始終沒有想清楚蘇眠月說季洵能給她的,而他卻不能給的是什麼。
再說蘇眠月入住關雎宮,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後宮的妃嬪便得知消息,身爲皇后的尹月自也是知道的,只聽到蘇眠月的名字便忍不住苦澀的一笑。
“原來是你。”尹月閉目低喃着,良久才輕嘆道:“早該想到的,一直都是你蘇眠月,從不曾有第二個女人入了他的心、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