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眠月的計劃尚未實施,天瀾國大軍的號角已經吹響,這是要進攻的節奏。
兩軍陣前,上官霈戴着修羅面具立於馬上,叫陣副將聲音洪亮的使馬兒驚鳴,不停的在原地踐踏,陣陣的鳴鼓之聲更是震耳欲聾。
城牆之上,蘇眠月與完顏霖皆着便服,俯首眺望着天瀾國的百萬雄師,僅是在氣勢上便不是恆淵國的軍隊所能抵擋的,尤其十萬對百萬的懸殊,林州城的將士無不嚴陣以待,一張張臉龐都繃的緊緊的,握着長矛的手更是青筋暴露。
只掃了一眼,完顏霖便與蘇眠月下了城牆,兩人的心思都頗爲沉重,這場戰分明必輸無疑,唯一需要他們思考的是戰爭能夠拖延幾天,給百姓們多少時間逃離林州城。
“天瀾國大軍一直靜待不動,爲何會突然發兵?”蘇眠月擡頭,問向正在看地圖的完顏霖。
完顏霖手上一頓,答道:“上官霈治軍嚴謹,想要探聽他的消息並不容易,暫時還無人回報。”
完顏霖承認自己在上官霈身邊安插了人,蘇眠月倒是不覺得意外,總覺得天瀾國突然叫陣有些不合常理。
目光狐疑的落在完顏霖身上,蘇眠月猜測道:“該不會是你的行蹤泄露,上官霈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問完蘇眠月又覺得不對,疑惑道:“若是針對你,便不會是叫陣這般簡單,難道是他們知道我在林州城?”
這一個月來,蘇眠月的行蹤一直很隱秘,沒道理完顏霖剛來她的行蹤就被泄露。
想不出所以然,蘇眠月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眼下守住林州城纔是上策。
站在完顏霖身側,與他一起看着地圖,聽完顏霖講佈陣之法以及克敵之道,蘇眠月的眉宇卻漸漸皺成一團。
“林州城的百姓,你打算如何安置?”完顏霖的作戰方案是以最小的傷亡換取地方最大的損失,卻沒有關於善後的一絲一毫,蘇眠月只得主動詢問。
“上官霈並非狠戾之人,即便破城也不會殘殺百姓。”完顏霖淡淡的開口,指着林州城的方向道:“林州城雖不是要塞的首要之地,但林州城的存亡會直接威脅到建州城的存亡,一旦建州城破,恆淵國危矣。”
“所以,你是想要用林州城數以萬計的百姓來換取國之安危?”蘇眠月擡頭,看向完顏霖的眼神變得陌生。
在大局來看,舍一城而救一國十分理智,可林州城並非非割捨不可。
“錯,我是以林州城來換你的安危。”完顏霖亦擡頭,神色依舊那般淡然,聲音卻清冷的寒徹人心。
半晌說不出個不字來,蘇眠月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刺入心窩,疼的她連移動腳步的力氣都沒有。
世人皆可罵她禍水紅顏,唯獨完顏霖不該這般給她定位,他明知她爲恆淵國付出多少,爲他付出多少。
“我蘇眠月的命,一向由我自己做主,絕不會用他人的性命來換。”冷冷的開口,在完顏霖那雙滿含深意的目光下,蘇眠月僵硬的轉身離去,心頭一陣陣的刺痛讓她幾欲昏厥。
若助他奪得江山的代價是他的無情棄,那她的堅持又算什麼?
“小月月……”完顏霖的心狠狠一抽,直覺告訴他,一旦讓蘇眠月踏出門檻,他們之間將再無可能。
大步上前將蘇眠月攬入懷中,下巴摩擦着她頭頂的秀髮,完顏霖低喃道:“在我心中,你纔是最重要的,若失去你,要這天下何用?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不論史書如何記載,我完顏霖誓不放手,對你的心至死方休。”
張張嘴,蘇眠月縱有千言萬語此刻也吐不出一個字來,痛徹的心扉在緩緩復甦,唯有擡手覆上他的手掌來表達自己與君同進退的決心。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蘇眠月隱去眼角的溼潤,沉聲道:“完顏霖,你知道我一向不在乎世俗的看法,只求一顆真心相待。但用那麼多的人命來換取我的安寧,只怕我這輩子都無法心安理得。”
知道是自己誤會完顏霖的心意,蘇眠月決定將內心的想法言出於口,以免再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緊緊的回握着完顏霖的手,蘇眠月輕聲道:“恆淵國的存亡是你與生俱來的責任,我也有我的家仇要報,所以天瀾國大軍壓境的理由,必須讓它成爲笑談,如此方能讓天瀾國的雄獅不再威武,也能保住恆淵國百姓的性命。城池,不可丟一座,百姓不可枉死一人,這是你曾對自己和那些忠心下屬立下的誓言,否則當初我們大可直接殺入皇宮滅了完顏震,而不必這般費盡周折拿回皇位,不是嗎?”
蘇眠月的話觸動完顏霖的心,讓他不得沉思自己的行爲是否有欠妥當。
拿下攬着自己腰肢的大手,蘇眠月轉過身來,仰頭與完顏霖四目相對,揚脣輕笑道:“你曾說過喜歡我是因爲我不是需要保護的溫室花朵,是能夠與你並肩而立的女子,我有我的驕傲,你有的自豪。完顏霖,不要讓兒女情長遮掩了我們的雄心壯志,時機一向不等人。”
欠起腳尖,在完顏霖的下顎上落下一吻,蘇眠月翩翩然退後,語氣輕快的道:“你的身份不適合出面,卻必須要坐鎮總兵府,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吧,我蘇眠月既然是紅顏禍水,總要讓天下人知曉我的美不是嗎?”
衝完顏霖揮揮手,蘇眠月轉身之際運用輕功朝兩軍陣前而去。
因天瀾國的大軍忽然有進攻之舉,林州城的百姓有些慌亂,許多人都開始收拾細軟準備形勢不對便趁機離開,他們終究只是尋常百姓,只求一條生路。
蘇眠月一路飛縱而行,嫣紅的身影如墨的長髮在空曠的街道上呈現一道亮麗的風景,讓那些躲起來的百姓忍不住驚呼出聲,而蘇眠月的暗樁和猴崽子們則是蠢蠢欲動,想要爲蘇眠月盡一份力量,奈何蘇眠月之前早有吩咐,他們也不敢貿然行動。
當蘇眠月再次來到城牆之上,只見下面早已展開一場戰役,黃土之上鮮血斑駁,犧牲的烈士被拉回各自的陣營堆放到一處,只能在戰事後統一安葬。
“住手!我蘇眠月要與你們的將領上官霈對話。”聽聞戰鼓聲再度響起,蘇眠月凌空以內力喊話,聲音足以響徹方圓幾裡地,不怕上官霈會聽不到話。
然,戰鼓起,又豈是蘇眠月喊話便能停歇?